第594章 妹夫
一到府時已經是辰時了,所幸他剛回京、身上也沒什麼要職,便是躺在家裡休息個三天三夜也沒人管的。
「哎喲,可算是回來了,要不是你昨日遞信回來,闔府都要擔心瘋了……」
見周媽媽把他迎進來,袁氏也跟著起身,見他面上帶著些疲憊之色,心裡不由得有些埋怨,只是那人是聖上,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壓在心裡。
「娘,沒事。」
陸爍混不在意的笑笑,還似小時候那樣半抱住袁氏的胳膊哄她,道:「兒子這麼得聖上隆寵,不知朝野上下多少官員羨慕著呢,您可別說喪氣話,讓人說咱們府上不知道好歹。」
袁氏點點他的頭,笑道:「行了!多大的人了……快去,看你這眼下青的,趕緊去洗漱洗漱睡吧。」
陸爍聽話的去了,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午後日頭正熱著,屋子裡擺了冰盆也沒用,陸爍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待出了月洞門,抬頭就見袁文懿正坐在交椅上、對面錦杌上坐著慶媽媽身後的丫鬟手上托著個放衣裳的盤子。
「表哥醒了?」袁文懿揮揮手,慶媽媽便帶著幾個小丫鬟下去了,她這才站起來問道:「肚子餓不餓,廚下還備著吃的,我讓人上些進來?」
陸爍卻是肚子咕咕餓得難受,聞言便點點頭,袁文懿喚丫頭進來吩咐了一句,就聽他道:「我才剛見你在挑衣裳,是要出什麼宴席嗎?」
說著在羅漢床上坐下來,看著她的肚子叮囑道:「你懷著身子,若是覺得勞累便不要勉強,你男人的腰桿兒硬著呢,你這個侯夫人可不是白當的。」
袁文懿聽得噗嗤一笑,走到他身邊坐下道:「便是去了宴上也不過說說話、吃吃喝喝,哪能累著我,不過這回啊,不論累不累都得去的……」
陸爍有些不明所以,袁文懿靠近他耳邊細細說了幾句,他這才恍然,不一會兒便又嘟囔道:「妹妹的終身大事,怎麼我竟根本不知道,實在是……」
袁文懿笑笑道:「咱們回京時兩家才剛相看過,回府後祖母和娘又只顧著激動,哪能想起來這個,我也是你進宮之後才聽說的,不過我瞧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這親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了,那楊家是清貴人家,相看的那位楊聞邵今年也是剛中了傳臚,十分的上進,兩家門當戶對,況且我聽娘說過,楊家難得的規定子孫四十無後方可納妾,妹妹若進了這等人家,又有咱們公候兩府看護著,必能順遂一生的。」
陸舜英是她表妹,兩人幼時尤為親近,雖近年來關係有些遠了,舜英也偶有行事不妥之處,但總歸是個心腸軟的女孩子,如今能找到這樣一門好親事,她是由心裡歡喜的。
陸爍聞言鬆了眉頭,楊家他是知道的,祖上幾代都在都察院任職,最是剛正不阿,在京師有著極高的清名。不過陸爍就這一個親妹妹,自然不能稀里糊塗嫁了,他打定主意好好考查一下這個妹夫,看看他有沒有什麼隱疾、有沒有什麼遠房表妹、添香紅袖什麼的,若是有不妥之處,拼著關係斷了也不能讓妹妹嫁進去。」
「既然是相看的,想來都是親近之人,你去便去了,旁的事無須多插手。」
袁文懿聽了覺得熨帖,舜英的婚事,她一個年輕的小嫂子自然沒有置喙的餘地,不過陪跑的罷了,陸爍囑咐這些,想來也是怕她難做。
陸爍想要多考察幾日的想法沒實現,就在他打定主意的當日傍晚,顯德帝便直接搬了旨,讓他三日後入戶部任職,雖然職務只是正五品的郎中,但卻是連跳了幾級,又跟他爹陸昀同部為官,可謂開了先例了。
陸爍從太監手裡接了這旨意,待送走了人後便搖了搖頭,心道這好不容易平靜的日子怕是明日就要打破了。
昨天他進宮長談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外頭便有許多他將是第二個高卓的聲音,這下子顯德帝出了這樣一道旨意,陸爍知道他怕是為了工廠的事才如此安排,但心裡卻也是難掩忐忑。
晚上陸昀下職回來,直接把他叫了過去。
「你昨日進宮到底說了什麼?爹今日在戶部,險些就被同儕們的問怕了……」
有趁熱恭維的,也有暗下里打聽消息的,他這個當事人的爹猶如香餑餑,要不是上頭還有范欽壓著,怕是情況要更遭。
他這老身子老骨頭,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也沒什麼,您都是知道的。」
便把收容所和工廠的事說了。
在這件事上,陸昀跟外頭的想法一樣,頭一次說出了反對的話。
「爹本來以為你只是瞎折騰,小打小鬧的,沒想到你還真的去跟聖上說了?」
他搖搖頭,「收容所說起來簡單,只是收留一些女人罷了,只是你看一看整個大齊,但凡上的了檯面的男人,哪個身邊不是三妻四妾的,你這樣一弄,是教著那些女人們學會反抗……這女人骨頭軟了幾千年了,不止是男人可以欺壓、女人們之間也多有為難……你教她們有了反骨,若是最終未能期行,恐怕反噬更重、境況會更遭。」
他滔滔不絕的,把這收容所的事情講了一遍,卻絕口不提工廠的事。
為什麼?收容所在他看來是逆勢而行,工廠則純粹是個空談笑柄了,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也懶得理。
沒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父親反應會這麼大,陸爍抿抿唇,須臾才道:「您說的兒子都懂,只是人活著一輩子,不能單單為了舒坦便時時想著順勢而為,若是真的不對,逆流而上也不無不可。兒子沒想過要做什麼驚天大事,只是想用手裡僅有的這點子權力,多幫幫那些可憐人,那些……」
那些曾跟他一樣困在沼澤里的人。
陸昀見他不停,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抬頭看著他,只是搖頭嘆氣,心道果真是年輕,只能等他碰的頭破血流了,方能知道此事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