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天不從人願
但綠荷卻不這麼想。
綠荷原本是夫人馬氏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馬氏看不慣塗芳顏,院里誰不是逮著機會便要欺壓她幾分?
偏偏綠荷運氣不好,剛好趕上了忠國公府里遣人來探望塗芳顏。為了給忠國公府一個交代,馬氏只好將她拿來頂罪。
一通板子之後,又在明裡將她發賣出府。
好在,馬氏念著她盡心儘力伺候的舊情,著人將她重新尋了回來,放到這莊子上。
綠荷免了顛沛流離之苦,按說這座莊子的環境也不差。但她原本就心比天高,這樣的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庄頭婆娘見她顏色好,便給她說了門親事。她見那人對她神魂顛倒的樣子,便如豬油蒙了心一般應下了。
但兩人成親之後,她日日都是懊悔。怎麼就嫁給了這樣無能的莊稼漢子,她這輩子可算是毀了!
看了眼炕頭的男人,她恨恨地踢了一腳過去。那男子皮糙肉厚,只微微抓了抓被踢的地方,翻了個聲繼續睡覺。
鼾聲停止了一會,但沒過多久又重新響起。
綠荷實在是受不了,披著外衫下了地,趿著鞋走到一個箱子前。
她輕手輕腳的開了箱子,從裡面摸索著掏出一個層層粗布裹著的包袱出來。她一層一層的打開來,最後露出裡面的一塊金元寶。
哪怕在這樣的寒夜中,金光仍能借著外面的微光,閃著熠熠金光。
映在綠荷的眼中,令她看到了新的希望。面上不耐的表情,逐漸生動起來。
良久,她才將這錠金子重新包好,放回到箱子中,上面再用衣物給壓住。她的眼睛這個時候已經適應了黑暗,回到床上裹上被子睡好。
心中有了希望,連那漢子的鼾聲也能聽得入耳了。
隨著早上的雞鳴,天光慢慢亮了起來。微微泛著藍光的晨曦灑入莊子里,人們紛紛起身,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京城被圍這件事,此時眾人都已知道了。但只要未曾刀斧加身,日子就還要過下去,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用罷早飯,白瑤扶著徐婉真在院里散步消食。
這一番奔波,她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又掉了回去,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好在腹中胎兒非常聽話,一點也不搗亂,讓徐婉真沒受什麼罪。
塗芳顏帶著賀瑾住在隔壁的院子中。她一早就打發人來說過了,待午飯時再過來和她一道用飯。
她現在畢竟是賀家的當家主母,需要她操心的事情著實不少。
依徐婉真的性子,若不是武正翔的安排,她當真不願意這樣叨擾人家。哪怕這個人,是和她感情深厚、她不遺餘力幫助過的塗芳顏。
鄭嬤嬤一向早起。她雖然不貼身伺候徐婉真,但她身邊的飲食、丫鬟下人都是她在管束著。看著在這等時刻,仍然沉穩的徐婉真,她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少夫人如此沉得住氣,這是經過了多少事,才能練就這樣一身本事?
如果可以,她寧願看見一個天真莽撞的少夫人。如塗曼珍一般,可以肆意妄為。
少夫人好不容易才懷上了子嗣,這其中經過了多少磨難!老天保佑,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鄭嬤嬤這樣默默祈禱著。
可惜,天不從人願。
她剛剛祈禱完,院子外面便進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丫鬟,匆匆稟道:「少夫人,姨娘請您過去一趟。」
徐婉真面上浮現出訝色,這是怎麼了?塗芳顏怎麼會做出這樣失禮的事,只打發了一個不著調的小丫鬟來請她。
除非,她那邊發生了什麼事,自顧不暇。難道,又是賀家嫡支那邊出了什麼幺蛾子?
想到這裡,徐婉真的神情嚴肅起來,道:「好,我隨後便到。」
鄭嬤嬤的臉上浮現出憂色,這怎麼才剛剛安穩了幾日,事情便接踵而來。
「表妹。」塗芳顏盈盈淚目,正指揮著如霜收拾著衣物。見她來了,眼淚忍不住就唰地一下掉了下來。
徐婉真快走了幾步,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
「公子他,昨晚在城裡被刺傷了。」塗芳顏悲聲道。
「傷勢如何,要不要緊?」這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賀青松的性命安全。
「報信的人說,傷在腰間。本來是沖著心口去的,幸好躲得及時。」這樣的傷勢有些重了,難怪她擔心不已。
「表妹,我對不住你。」塗芳顏道歉:「本要好好陪著你,但這心頭實在放心不下,我要立刻回城。」
賀青松受了刀傷,這種情況下不宜挪動。除了賀老夫人,賀家也沒個能主事的人。塗芳顏作為如今賀家的當家主母,這個時候必須要趕回去。
「你且去,我這裡不必擔憂。」徐婉真道:「我就好好的住在這裡,能有什麼事?倒是你這一去反而有些危險。」
如果是賀家嫡支趁世道不太平,刻意要針對的話,接下來必定還有其他動作。
想了一想,徐婉真道:「我讓秦鏢頭護著你回去。」她實在是不放心。
「不,不。」塗芳顏推拒道:「他是表妹夫派來護衛你的安全。我沒有能好好招待你已經很內疚了,怎麼還能用你的人。」
「我們姐妹二人,說這些做什麼?」徐婉真笑道:「要不這樣,秦鏢頭護著你回去。今夜若無事,明兒一早他們回來便是。」
「你平安無事,我的心才放得下。」
兩人正僵持不下,如霜上前稟道:「姨娘,馬車已經套好了。」
「時間緊急,你就不要再推了。」徐婉真讓知語去給秦陽榮傳話,讓他護著塗芳顏回去宋州,明日再回。
塗芳顏只得應了,同徐婉真道別:「表妹你在這裡,務必注意安全。我已經跟庄頭和護院都說過了,讓他們聽從你的安排。」
「放心吧。」徐婉真笑道:「沒問題的。」
在距離莊子幾里地的果林里,有兩名著灰衣短打的男子。他們看著塗芳顏的馬車匆匆駛出莊子,點了點隨行的護衛,暗暗記在心裡。
「成了,我們回去。」其中一名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