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官官相護啊,爹,你告那學官?」顧應奇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學官雖然是未入流的,可也不是像咱們平民一樣的人,怎麼告,那是找」他想說找死,但因為是顧老爺子說的,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
顧老爺子聽出來了,怒道,「那就只能任他們欺負?」
「不然怎麼辦?」顧應奇嘆一聲,「爹,兒子雖然不認識啥官,可在外面見得多了,事實就是這樣,咱們只能送錢去,不然四弟就只能不做秀才了,不是我胡說,不信爹去告,只怕連著咱們家都要倒霉呢!」
顧老爺子到底也不是毛頭小夥子,活了幾十年了,豈會一點不知道,當下也是無可奈何。
民不與官斗,從來都不是白說的。
徐氏站起來道,「我去拿錢。」
「多拿點,書館好些人要打點。可不止學官,學官手下也有人呢,打點好,給四弟多說說好話。」顧應奇叮囑。
這是第二次要錢了,顧春芽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會把錢全部用在打點人情上面,畢竟她對這個二叔很不看好。
本就是姦猾狡詐的人,怎麼能叫人放心?
他們家的鋪子現在雖然生意好了一點,可一年除去正常的開銷,也就只有大幾十兩銀子,一百兩是肯定不到的。昨天四五兩都被說得不夠塞牙縫,那起碼得要四五十兩銀子啊!
不說徐氏,顧春芽都肉痛。
家裡的錢大部分可都是他們大房掙得!
要交給顧應奇的話。可真不知道這錢到底會花掉多少。
顧春芽小聲同楊氏道,「叫爹同二叔一起去,不然二叔亂花咋個辦?把錢花光了又要來,奶捨得一直給?大哥還要成親呢。」
她說得很快,但楊氏聽明白了。女兒是在擔心徐氏到時候把主意打到顧明瑞的彩禮錢上面。
楊氏忙說道,「相公也一起去罷,二弟白天也很累了,相公也能搭把手。」
顧應奇一聽,揚起了眉毛,笑道。「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成了。大哥這不是要看鋪子么。」
「鋪子有明瑞看著的,四弟這事兒可馬虎不得。」
徐氏拿了錢出來,聽到了,也道,「就叫老大一起去。多個人多分力,你還擔心鋪子呢。家裡這麼多人。」
顧應奇沒辦法,只好應了。
顧老爺子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應麟,嘆一聲,回了房去。
徐氏見顧應麟滿臉愧疚,忙去說道,「又不是你的錯,你爹這是著急呢,不是怪你,這錢要送出去有用,也值了。」
「可要是」顧應麟紅著臉道,「要不我再去求求學官,咱們家的錢也掙得不容易。」
「求有啥用,沒聽說要拉著去見官,我看跟你二哥說的一樣,就是想要錢呢,你放心,只管等著,我就不信拿了錢還不放過你。哎,可惜也不曉得是哪個死東西在壞事,不然我剝了他的皮!」
顧應麟歉疚的低著頭。
現在天晚了,也不好打點,肯定要明日再去,楊氏叮囑顧應全,「可一定要盯緊了,別讓二弟離了你的眼睛。」
「這是為啥?」顧應全奇道。
「你不知道二叔什麼人?他手腳不幹凈,跟二弟妹買些東西還不是要做手腳,我只沒有揭穿,他們反正好多說法呢,婆婆撐腰,說了也沒用,可這次不一樣,這麼多錢,他要自個兒收了,又去找婆婆要,咱們家能有這麼多錢?」
「不會罷,這可是關乎四弟的大事呀!」
「總是以防萬一,你也不想明瑞的婚事出啥問題罷?這定金都交了,到時候婆婆說手頭緊,要先幫四弟,咋個辦?」
顧應全一聽就不說話了。
那邊李氏瞅著五十兩銀票,兩眼發光。
「看啥看,又不是給咱們的。」顧應奇把銀票放在袖子里。
李氏推一推他手臂,「這麼多錢,拿一點兒出來,娘曉得?你還真要送去給別人那,這可是五十兩,他們能有那麼大的胃口?」
「怎麼沒有,少見多怪!」顧應奇翻翻眼睛,「你別打量這些錢,要幫四弟的,四弟好了,咱們才能好,這都不懂?」
李氏撇了下嘴,「你是啥人,我不曉得?你只別自個兒藏了,去那些地方。」
「你說什麼呢?」顧應奇瞪起眼睛,「別給我胡說八道!」
「你嚷嚷啥,別以為我不知道,成天的不見人影兒,能去啥好地方?」
「懶得跟你啰嗦。」顧應奇不理她,走了出去。
李氏咒罵了幾句,狠命把門給關了起來。
她也是懷疑呢,只是找不到證據,要找到證據,非把他給撕了不成!
第二天,兩兄弟去了書館。
顧應全遵從楊氏的吩咐,全天緊跟顧應奇,好幾次顧應奇找借口要把顧應全給遣開,結果都沒有成,把他氣得夠嗆。
到最後,那五十兩銀子還愣是沒有送出去,不過倒有人好心,透露了一個消息。
兩人喜滋滋的回來了。
「什麼,都不收?」徐氏拍著大腿叫道,「哎喲,那可怎麼辦那!」
顧應奇笑道,「娘,別著急,原來那學官跟咱縣衙的主薄是表兄弟,兩人感情好得很哩,只要主簿大人書信一封,還不是小事一樁?」
徐氏不明白了,「那咱要去求主薄大人?」
「哎喲,娘你真是忘性了,別忘了四弟妹的父親是幹啥的。」顧應奇提醒,「咱也是傻了,居然沒有想到找四弟妹問問,還一個勁的要送錢呢。」
「可不是呀,如意他爹是幫主薄做事的!」徐氏頓時高興起來。
顧老爺子這也才鬆了口氣。
「我去同她說。」徐氏忙就往外走。
「你大哥,二哥回來了。」她站在四房的門口同顧應麟說道。
顧應麟忙問,「怎麼樣?學官可為難大哥,二哥了?」
「為難啥,連個人都沒有見到。」徐氏瞧瞧金氏,「不過你們不要擔心了,那學官同主薄大人是表兄弟,媳婦兒,你快回去一趟,叫你爹同主薄大人求求情,也就好了。」
這本是叫人幫忙的意思,可徐氏說起來,像是命令一般。
金氏嘴角兒一撇,低下頭道,「我爹哪兒有這些用,只是給主薄大人抄抄文書,平時人都見不著的,能說上啥話?」
「總是有用的,怎會沒用?」徐氏最近對她頤指氣使慣了,「你這就回去,我叫他們給你雇輛騾車。」
金氏道,「要是有用,我早就提了,何苦要大傢伙兒著急,婆婆,你是不知道主薄大人的脾氣呢,我爹同他吃過好幾次飯,知道讓主薄大人替人說話,不是那麼容易的,我爹以前也幫過別人,差點就給趕出衙門,你當我不肯嗎?那可是我相公,但是,總不能叫我爹丟了衙門這份差事罷?」
徐氏變了臉色,盯著金氏瞧。
「我看還是想想別的法子,我聽我爹說,那學官很是嚴厲的,說一不二,想讓他改口,真的很難。」金氏拿出手帕抹了一下眼睛,看著顧應麟,「相公真是冤枉,但凡我能做的,我肯定做,可惜又幫不上忙,我這心啊」
徐氏的心這會兒才叫要碎了。
是被氣碎的!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金氏在這節骨眼上居然拿喬了!
可是讓她低聲下氣求金氏,她做不來。
徐氏轉身就走。
楊氏幾個人正趕過來,結果就看到徐氏惱火的扭曲的臉,不由十分吃驚。
「不是說只要四弟妹的父親去同主薄大人說說就能行的么,怎麼娘還會這個樣子?」楊氏奇怪的問顧應全。
「是啊,娘這是怎麼了。」顧應全摸不著頭腦。
顧春芽道,「看起來,奶好像在小嬸那裡吃了癟。」
「啊?」楊氏張大了嘴,「難道四弟妹居然不肯?」
不至於罷,那可是她的相公啊!
這都能坐視不理?
「應該不會罷,估計是有什麼不好辦。」顧應全也不信。
想起金氏自從被徐氏打壓之後的種種舉動,顧春芽倒是覺得金氏肯定是藉機讓徐氏難堪了,她一早就覺得金氏的心機深,果真沒有看錯。
不然徐氏會氣成這樣?
此刻,她倒是有點兒欣賞金氏了。
能讓徐氏難過難過,總是好事,更何況,她不信金氏真會不管顧應麟的前途,不然她嫁過來幹啥呢?
顧春芽忍不住笑起來。
有好戲看了!
上房很快就傳來摔碟子摔碗的聲音。
徐氏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