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怎麼可以?」李肅忍不住大喊,「這一個月來,派去前哨的士兵正等著將軍下令,只要將軍一句話,咱們就可以進城殺個痛快……」
平順樂眼色一沉,雖然很明白這時代有它的遊戲規則,但不巧的是她是個貪生怕死、愛好和平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則。
她無法像他們一樣把人命當成螻蟻,隨意殘殺,穿越時空來到這裡,第一眼的那顆頭顱還殘留在她的腦海里,若她真的下令進城屠殺,那些無辜百姓的人頭不就像一顆顆的西瓜被砍下來?
靠!她是穿越時空來到古代,又不是跑到電動遊戲里,還可以一一把敵人爆頭……
不行,一想到這血腥的畫面,她又反胃得想吐。
「你是軍師,你想辦法!」她把問題丟給方廣良。「我要進城,但是不要大動干戈,還有,我要正大光明、風風光光的從正門進去。」
風風光光?方廣良雙眼瞠得像牛鈴一般大。
將軍是開玩笑的吧?橫掃戰場的惡鬼夜叉,向來都是各城鎮的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鬼見愁,如今要風光進城……這是強人所難嘛!
很好,沒人有意見,也沒有人敢有意見。她忍不住在心裡痛快大笑,總算解決一個麻煩了。
進城也好,反正她在這荒郊野外也待膩了,整日待在無趣的軍營之中,都快令她全身生苔了,就算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猛男將領,但是這個福利看久也麻木了。
所以……她需要一點新鮮感。
招降書?
它大剌剌的擺在烏木桌上,圍在桌旁的男人們全都屏氣凝神。
這可以說是上蒼賜給他們的一張保命符,付出的代價卻是……天都城的尊嚴。
「你們覺得呢?」身為長子的靳無念看著書房內的眾兄弟,濃濃的墨眉微微蹙起。
排行老二的靳無傷外表粗獷,虎背熊腰,雙手緊握成拳,用力捶向桌面,「這一投降,咱們天都城的面子要往哪裡擺?」
老三靳無痕身材高大,不禁嘆了口氣,「但城外已經被惡鬼軍包圍近三個月,原本我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城民由原本激昂的心情演變成不耐煩、恐懼,這下若是要與惡鬼軍對抗,咱們的勝算遠不比前三個月一半、一半了。」
「老子還是覺得有問題。」靳無傷聲如洪鐘,「咱們之前釋出善意,這惡鬼將軍硬是將咱們包圍個把月,如今卻送來一張招降書,還要我們大開城門,全城城民熱烈迎接她的到來,豈不是很明顯的引狼入室嗎?」
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反倒是另一名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沉默不語,他不管是身材還是氣度,都不同於自家兄長。
排行老四的靳無疾一手端著補氣湯藥,另一手拿著湯匙,緩慢的將湯藥喂進嘴裡。
葯雖然苦,但是能滋氣補陽,強健他的身子,讓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一些。
小時候的隱疾讓他無法像兄長們那般大喜大怒,連大悲也會送掉半條命,就算現在身子養好一些,比起手足們,卻顯得淡定,身子骨更是瘦長許多。
他面容白皙,有著一雙漂亮的鳳眼,高挺的鼻子配上嫣紅的薄唇,若不是兩道濃眉削弱了陰柔的氣質,會使人匆匆一瞥便誤認是從畫中走出來的標緻天女。
也因為隱疾的關係,他自小備受父母和手足們的寵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靳家人希望他最好不要踏出房間一步,深怕外頭的陽光會曬昏他。
喝著湯藥,他將兄長們的爭論聽得一清二楚。
不久前,城外來了軍隊,包圍天都城,他的父親身為城主,當然得釋出最大的善意,只要軍隊保證不傷害城民,那麼便會大開城門,歡迎軍隊進城。
但是對方毫無反應,反而駐紮在四周,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城主派人去調查,才發現竟然是以冷酷無情馳名的「惡鬼夜叉」順樂將軍,以及她的軍隊。
一聽到這鬼見愁的名號,城主和他的兒子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誰教天都城剛好位於北漠與金鐸皇朝的三不管地帶,不屬北漠,也不屬京朝,所以時常得受北漠蠻賊的擾亂,現下南面又有一隻老虎虎視眈眈。
「橫也是死,豎也是亡。」靳無疾終於緩緩的開口。
「老四?!」
三個兄長轉頭,有志一同的看著他。
「不開城門是等死,開了城門……嗯……」不顧兄長們責備的目光,靳無疾沉吟一會兒,「至少死得比較痛快。」
「呿!老四,你是病胡塗了嗎?現在咱們可是在商討大計,你開口閉口都是死,那我們還需要商量嗎?」靳無傷大聲的反問。
「原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靳無疾淡淡的說,掃視眾兄長一眼,「以爹的個性,肯定是將老弱婦孺的性命擺在第一,若要開打,這批惡鬼軍不比北漠蠻賊,以咱們的武力,根本擋不住。」
這該死的老四!三個兄長忍不住瞪向老是有話直說的老四,明了他分析得實在是太精闢,也太實際了。
是的,他們天都城是個小城,光是要擋住北漠蠻賊就得耗費半個城的武力,現在南面又來了金鐸皇朝最有名的順樂將軍……拜託,別說開打了,沒被滅城,就要跪下來痛哭流涕。
「所以,招降書是收定了。」靳無念頹喪的嘆了口氣,無奈的坐在椅子上。「只是……開城門就算了,還要我們的城民列隊迎接惡鬼軍?」
「這難道是惡鬼將軍玩弄我們的手段?」靳無痕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傳言惡鬼軍所到之處都會變成煉獄,除了惡鬼與夜叉,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真的橫豎都得死嗎?」靳無念磨了磨牙,「還是咱們先把爹娘送到城外,無禍、無災、無難和妹妹招福四個還小,也各自把他們送出城……」
「還有一個方法。」靳無疾打斷他們的哀聲嘆氣。
「什麼方法?」他們三人眼睛一亮,看向冷靜淡定的老四。
「談判。」
啥?他們一臉疑惑又不解。
「談判?上次派出去的使者被打個半死回來,這惡鬼將軍簡直是目中無人,談判一定行不通。」靳無念蹙起眉頭,不停的搖頭。
「派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去。」靳無疾淡淡的介面,「既然咱們收到了招降書,表示對方目前也不想開戰,那麼就賭一把,與對方談判看看,也許還有一絲生機。」
「如果對方惱羞成怒呢?」
靳無疾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得淡然冷漠,「至少我們在黃泉底下不寂寞。」
他們翻了翻白眼,說來說去,就是賭一把,死馬當活馬醫就是了。
「我有問題。」靳無傷舉手,掃視兄弟們,「這談判……誰去?」
大家面面相覷,都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去。」靳無疾很有自知之明,慢慢的站起身,決定慷慨就義。
老四?!兄長們都吃了一驚,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老四,可是你那三寶身體……」撐得住走出城門嗎?不,是走得出家門嗎?
「至少我該為靳家做點什麼了。」靳無疾淡淡的瞟了他們一眼,「爹娘那邊,就靠你們瞞著了。」
嗚嗚……沒想到身子羸弱的老四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比他們還要果決,身為兄長的他們感動得快要噴淚。
不過四弟說得對,橫豎都要死,至少他們要死得光榮,死得有尊嚴一點。
加油,老四!
以前平順樂當宅女時,生活中至少有電視、電動,還有最愛的漫畫小說,三不五時可以逛夜市,買咸酥雞,然後回家看她最愛的帥氣何瑞修大叔辦案,如今別說電視、電動,連只雞都看不到。
每天她只能吃膜饃配奇怪的樹根湯,運氣好一點,會有野兔肉加菜。
咸酥雞呢?雞排咧?檸檬養樂多呢?
咂咂嘴,她好想念這些垃圾食物,真的不想再吃硬邦邦的乾糧了。
她要吃肉,大口的吃肉,用力的咬肉,還要把肉汁淋在白飯上,肯定可以
連吃兩碗。
原本只要她肯踏出家門一步就能實現的願望,如今全都成了泡影,只能把這些邪惡的高熱量食物畫在紙上,一解心中的苦悶和嘴饞。
所以沒了美味的食物,也沒有多餘的休閑娛樂,最能讓她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拿著毛筆和紙,每天到軍隊里挑選看得順眼的猛男,任由她的喜好,決定紙上人物的限制級數。
在軍營最大的福利就是有無限的猛男士兵供她二十四小時免費觀賞,畢竟養成的職業病,有這麼多的範本不畫,就是糟蹋了她的天賦,還好她有美術底子,提筆作畫是她的真本事,不需要用到計算機修圖,拿起毛筆畫畫還是有模有樣。
這時,她又窩在營帳里作畫,眼前的猛男士兵已褪去厚重的鎧甲,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充滿野性的雙臂。
果然是有練過的戰鬥雞,原來亞洲人還是可以練出精壯結實的身材,尤其是雙臂的二頭肌,還有自然的古銅色,把全身的肌肉表現得很有線條。
雖然自從她附身在女將軍的體內,不管是軍師還是副將軍都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是沒人敢當面臆測她真實的身份,畢竟惡鬼將軍本來就陰晴不定,若是讓將軍動怒,後果不是普通人擔得起的。
而她附身在女將軍的體內這件事,對軍隊而言,也是一種福利,至少她不會無緣無故拿起大刀就亂砍亂揮,因此這段時間她與軍中的屬下還算和平相處。
至於操兵一事,她總是推託給李肅,不知羞慚還煞有介事的說:「你是否能向我證明待在我身邊的實力?」
光是這句話就讓李肅用力拍胸脯,保證所有有關軍紀的事情都不用她顧慮。
所以在等待進城的這些日子,她有閒情逸緻在帳內作畫,而不用再頂著烈陽和刮人的沙塵操練軍隊。
練武的人果然連大腦都是肌肉,所以不需要說太多大道理,只要丟出誘餌,讓他們爭相咬住,然後她便可以不費一絲力氣的在後頭遙控。
「談判?」平順樂才清閑一個上午,軍師便在帳外傳來天都城的消息,正等待她的回復。「現在嗎?」
「回將軍的話,是的,四少主靳無疾已與小人同在帳外。」方廣良拱手回答。
她不悅的咂嘴,不請自來的人最麻煩了,因為她根本沒心理準備要與對方對談,深怕多談一句便會泄漏她這個假古人的秘密。
站在帳外的靳無疾很清楚的聽見帳內的女子發出不耐煩的咂嘴聲,不過仍然一臉鎮靜。
「請將軍接見在下一面,相信在下一定不會與將軍失望。」他不疾不徐的說,好聽的嗓音淡然,不會太過低啞,也不會太過細尖,沒有一絲畏懼和害怕,還隱含著不容拒絕的固執。
平順樂感到好奇,揮揮手,要一旁被她抓來的猛男士兵先退下去,然後開口,「進來吧!」
猛男士兵露出複雜的表情,急忙捉著自己的衣服,連滾帶爬的離開帳篷,正好與軍師和說客擦身而過。
靳無疾冷冷的睨了士兵一眼,進到帳內,以為傳說中的惡鬼將軍會衣衫不整的飲酒作樂,沒想到她卻是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