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順樂看見他的眸底有著不解和疑惑,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沒露出緊張的神情,只是耳朵泄漏了最真實的心情,此時他不是太緊張,就是害羞。
古人真好玩,逗一逗就滿臉通紅。她又呵呵笑了兩聲。
「將軍,別與在下說笑了。在下一生平淡過日,破爛的身子不知還能撐過幾年。」他盡量保持鎮定,不慌不亂的說。
在他的眼裡,她就像一頭野獸,而野獸何時大發獸性是無法拿捏、盤算的,他能做的就是表現平穩且淡定。
她撇了撇唇,看出他很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全身上下的淡定其實是來自於他早已……認命?
她一向都不是宿命論的人,就算命是天註定的,但不代表運不能改。
就像她穿越時空來到這個奇怪的異世界,雖然已認命回不去,但是不向運低頭,硬是扭轉女將軍的命運,不再讓這個軀殼繼續沉淪在殺戮之中。
「命註定,運可改。你遇上我,就註定無法尋死。」她微微一笑,臉龐故意傾向他的面前,幽蘭般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上。
厚!她都不知道,原來調戲一個美男子是這麼愉快的事情。
特權大好!
他以皺眉當做反抗,但是看在她的眼底,也只是一個彆扭倔強的表情,反而增加她花痴的指數。
「你好好的歇息,等會兒我們再一起用早餐。」她的唇瓣與他的薄唇只差一個指節的距離,聲音放柔,像是誘惑他的毒藥。
對於她的主動,靳無疾不只眉頭打結,就連心中也亂了套。
但是基於身為靳家男人的氣魄,他維持應有的氣質和天生淡定的臨危不亂,只是腦海里浮現她的紅唇,以及她嘴角下的小紅痣……
他默默的復誦著心經,那是娘親每回看見他因為發病而痛苦不已時,在他耳畔誦讀的經文,為了要安撫他的情緒,藉以鎮定痛苦的身軀,減輕他身體上的病痛。
此刻他默念著心經,明明應該是平定的心,卻被她莫名的撩起異樣的漣漪。
平順樂很想吻他,想試試接吻是什麼滋味,但是她與他才見不到三次面,若現下強吻他,她想以他虛弱的身體也許會嚇到昏死過去。
唔……她還是不要冒險好了。
調戲完后,她高興的拂袖離開,完全不管被她戲弄后的男人的反應。
就像一池平靜的湖水,開始出現不尋常的漣漪……
靳無疾心想,平生念最多次心經就屬這一次了。
平順樂把軍隊一分四路,讓將領帶領軍隊分別前往天都城的東西南北四門。
至於她,則是答應靳無疾的條件,身邊只留五十名的精兵,雖然軍師老是在她的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不可以,城中一定會有埋伏,但是她毫不在意,就算有埋伏也沒差,頂多她這條命賠給他。
當然,她也沒那麼傻,早巳安排好一切,當著靳無疾的面,告知四方將領,若是在七天之後沒見到她登上城門揮手,那就攻進天都城,搶錢、搶糧、搶娘兒們都沒關係,反正她都掛了,罪孽再加一層也不痛不癢。
她看見靳無疾的臉色當下鐵青,這個下馬威肯定深深的刻印在他的心中,讓他明白她也不是進城去白白送命的。
先小人,后君子,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她不想當小人,但是也沒有氣度當君子,只是想要在這個古代保命,用這雙眼探索這個時代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註定穿越時空了,註定回不去了……其實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回到現代時空,那麼只能隨遇而安,當然身邊沒有保安,她也不是開金手指的女主角,只好賊頭一點,利用自己的特權來保命,誰教她一醒來就附身在殺戮成性的女將軍體內,造成四面楚歌的危機。
所以要一些小手段,只是要他別忘記,她可是鼎鼎大名的殺人機器,沒事千萬不要惹她。
下過馬威之後,她又高高興興的去收拾行李,把軍師的建書當做耳邊風,反正等死和找死都是一個「死」字。
但是找死至少還能找出一線生機,她如此相信。
再說,她的名字也不是取假的,她相信平安順命樂天是天生註定的命格,人不冒險,就只是一根廢柴。
為了不當廢柴,她必須勇敢的往前一步,總不能永遠都當一隻鴕鳥,待在原地不問世事。
她穿越時空,附身的是將軍,不是農婦,不能隨時都可以回鄉種田,所以這算是另類的任重道遠。
因為前方的旅途未知,也成就開啟她的好奇心。
她的家當也不多,畢竟只有一條靈魂附身到將軍的體內,能收拾的只有幾件衣服,還有之前將軍遠征的銀白鏜甲,以及那特製的夜叉面具。
第一眼看見有如在日本浮世繪見到的夜叉,有著一雙空洞的眼窩,和露出恐怖獠牙的血盆大口,面具的頭上還有一對銀亮的尖角,她想,這應該是銀制面具,戴上去剛好可以遮掩她女性的秀容。
於是,她也順道戴上。
當然,這下馬威也要下得威風、下得有始有終,換上英氣逼人的鏜甲,戴上面具的她儼然成為人人見到就發抖、竄逃的惡鬼將軍。
不過她上馬的動作略嫌蹩腳,好在她的身體也許保留前主人的靈活習慣,最後還是輕盈的躍上馬背,原本她還想要找借口與靳無疾共乘一騎,沒想到一上馬的她英姿颯爽,身體自然跟著黑色駿馬律動,完全不像是初學者。
她有些出乎意料,吃驚的表情被面具遮擋,沒人知道她在面具下的表情是多麼像個興奮的孩子。
出發前,靳無疾的雙眼還是無法離開平順樂,看見她騎著黑馬來迴繞著操場,這動作很像是初學者想要習慣騎馬的練習……
他想要透過銳利的眸子看穿她,但是他這個古人永遠都不會猜想到,此時在惡鬼將軍體內的靈魂是來自一個未來世界的宅女附身。
習慣馬匹的走動后,她總算不再那麼恐懼騎馬,於是騎著馬來到他的面前。
「上來嗎?」烈陽下,她的嗓音十分清脆。
他的思緒被打斷,見不到她面具之後的表情,只能以她輕盈的聲音來得知她的心情,那語氣就像一名興奮的小孩,似乎帶著滿滿的期望進城。
「謝將軍好意,在下不敢污衊將軍的坐騎,還是另騎一騎。」他拱手行禮,深怕與這個性情不定又似乎對他別有意圖的惡鬼將軍有太過逾越的關係。
她倒不在意,被拒絕後,心情也沒有多大的起伏,因為現下她把馬駕馭得很好,以前沒享受過所謂的飈車感覺,現在騎在馬上,可以享受所謂的飆馬快-感。
學著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情景,口裡喊了一句「駕」,雙腳用力踢了下馬腹,她胯下的黑馬就像箭一般沖了出去,還好她抓緊韁繩,因為未戴頭盔,馬尾巴在空中飄著,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像是在空中賓士。
這速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不過很快的便控制住馬兒的速度,來回奔繞了幾圈。
靳無疾默默的上馬,不明白她為何興奮異常,心頭依然放不下對她的防備。
她如世人所說的,是個陰晴不定、喜怒不一的惡鬼。
雖然他與她相處才短短三天,但是發現她的性情似乎不如外傳的暴虐無道,反而表現得意外的溫柔,也沒有如傳說中的荒淫無恥,至少他的貞節保住了。
她的奇特,正慢慢的滲入他的心底,似乎融化了他某處的防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漏洞。
她雖然沒有保留對他的興趣,但是也沒有真正命人把他五花大綁,丟進她的帳內,任由她肆虐玩弄。
他眼見的一切與外人所說的不符,是觀察的時間太短,還是其實一切都是誇大其詞?
靳無疾坐在馬背上,雙眼離不開她剽悍的身影,那醜陋嚇人的面具下逸出一陣銀鈐般的笑聲。
他想,這一切應該是錯覺。
路遙知馬力,日久是會見人心的。
他要提防這個看似天真,卻又藏有心思的女人。
或許在她那張秀麗的容顏下,其實包藏著嗜血的禍心……
平順樂不是獃子,當然知道靳無疾總是提防著她。
但是她不在意,只是盡情的耍特權。
經過軍師的分析,她知道天都城的北門還有個外患——北漠蠻賊。
若他真的狠心幹掉她,相信四方的將領也會群起發兵攻打,到時她到黃泉也有個伴一起走。
人生本來就是一項賭注,她就賭靳無疾不敢動她,也賭靳無疾盤算著她也許有點用處,可以用順樂將軍的名號去騙吃騙喝,壓制北方蠢蠢欲動的蠻賊。
反正她都掛掉一次了,也不怕再抽衰尾特獎了,大不了再掛一次,也許掛掉之後又可以穿越時空,回到現代。
這就是她阿宅的腦袋,宅得很天真,宅得很天馬行空,當然也宅得有計劃。
她與五十名精兵一同來到城門前,城民雖然沒有出來迎接,但是似乎很低調的把她請進城內。
與她想象的不一樣,不過說低調嘛……不如說城民想要裝得若無其事。
其實城民應該早已接到消息,知道她要進城,只是能避則避,儘可能閃得老遠。
靳無疾騎著馬,走在她的左側,她的右側則是軍師方廣良,三人前方是前來迎接的靳家老大。
一直來到廣場上,前方有輛華麗的馬車,靳無疾先停下馬,接著請她下馬,換坐馬車。
平順樂輕盈的跳下駿馬,將韁繩交給一旁的奴僕,心情保持愉快與興奮,準備踏上馬車。
「惡鬼,退散!」不知哪來的小兔崽子將一顆雞蛋丟向她,然後在面具上炸開。
所有的人都傻住了,連她也是。
如果這是埋伏,也太弱了吧?
她聞到一股蛋腥味,還好有面具擋著,要不然就蛋洗她的臉了。
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之際,她快步走上前,一手擦腰,一手拎起綁著衝天炮發束的男童。「你不怕我吃了你嗎?」
小男童這才發現面具有多麼嚇人,全身開始顫抖,「你……你放開我,我爹娘說你是個惡鬼,是要來屠我們的城、吃我們城民的肉,我要打死你……我不讓你吃我爹娘和我妹妹的肉……」
她看見小男童的衣服滿是補丁,身子也略嫌瘦弱,雖然不想跟他計較,但是又壞心的想給這個小鬼一點教訓,故意語帶威脅的說:「好啊!那我就改吃你,你說成不成?」
「我……我沒幾兩肉,你吃我幹啥?」小男童抖得更厲害,聲音也微微發顫。
「養肥不就成了?」她冷冷一笑,「你聽過小豬仔要被宰殺之前都要吃肥一點吧?我就把你帶回去,養個幾十斤肉,再把你身上的肥肉一刀一刀的割下來,吃到你只剩一把骨頭。」
「嗚……哇……」在小男童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開始號啕大哭。
靳無疾見到這尷尬的場面,只好上前化解,「將軍,請你高抬貴手,他年紀還小,不懂事……」
「年紀小,不懂事,沒關係,有關係的是……」平順樂拿下面具,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語氣平順的質問,「為何沒有大人教他做對的事?大人只會冷眼旁觀,放任小孩胡鬧,卻沒有跳出來教導他對的行為,這是應該的嗎?還是,你們其實已經默認他這個羞辱我的行為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