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個時辰后,已經望見了外城的城門,遠遠的就可以看出來,城門處進出盤查的很嚴,舜安顏掀開車子的地毯,露出一個活的木板,輕輕一推就是個暗格,側面有幾個小小的出氣孔,地方雖然不大,楚楚若是蜷縮著還是可以的,舜安顏扶著楚楚躺了進去,才又弄好木板地毯。
這一通折騰后,不一會兒就到了外城的永定門外,在永定門守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十三阿哥胤祥,四阿哥覺得這個永定門是從度假村進城的最近一個門,自己每日在內城守著,便差了十三在這個外城的城門處盯著。
十三遠遠的就看見了佟府的車馬,不禁一愣,聽四哥說,那個舜安顏前幾天才去了莊子上,怎的這麼快就回城了,佟府的馬車到了城門停住,小六子下來給十三請安,因為他們的師傅法海的緣故,舜安顏和十三十四都是很熟絡的,於是舜安顏下車和十三寒暄幾句。
十三笑道:
「四哥說你不是在莊子上小住嗎?怎的幾天就回來了」
「只因好友冬郎的忌日快到了,想著去淥水亭住些時日以作懷念,故此提早回來了」
十三知道他和明珠之子納蘭容若是從小的交情,點點頭,也沒細問就放他進去了,佟貴妃雖然薨了可是佟府的權勢仍不容小覷,一路上還是很順利的躲過了層層的盤查,到了淥水亭別院,楚楚早就在過了內城門時,就出了險些悶死她的暗格,到了淥水亭別院已經很晚了,楚楚大大方方的提著舜安顏隨身裝文房四寶的小箱子,扮成書童的樣子,隨著舜安顏踏進了聞名已久的淥水亭。
門前是一個很寬的衚衕,兩扇的宅門不大,說是別院不過是個前後兩進的院子,前面有兩個粗使的婆子守著,兼顧做些清潔事務,後院卻很不一樣,比前面的大上一倍多,臨著海子邊有一個很大的亭子,不是那種飛檐抱廈式的富麗樣式,很簡單普通的亭子,臨水而建,四周都是可以開合的窗,對面可以看見九阿哥得意樓的燈火,亭下有許多沒有拔出的殘荷枯枝,凍在薄冰里,綿延幾十米的距離,可以想見,夏天定是一片瑰麗的美景,正如納蘭詞上說的
「玉泉山下芙蓉殿,淥水亭邊碧水菱荷」
小六子自命人去收拾後院的屋子,舜安顏卻跟著楚楚的腳步進了淥水亭,大概是為了怕潮,亭子四面的窗子都是開著的,可以一覽前方海子的景色,亭子裡面很雅緻,但是還是有一股輕微的潮氣味,亭子上三面鑲很古樸的匾額,分別題著
「清澈、澹泊、涵遠,」
很清雅的境界,很有納蘭詞的風格,楚楚臨水遠望,海子上都是一層薄冰,映著對面那條繁華商夜街的燈光反射出一片晶瑩。
舜安顏道:
「你就暫且住在這裡吧,過一陣,就對外說我納的妾室安置在此,也就順理成章的掩人耳目了」
楚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
「那過幾個月我走了,你怎麼交代,難道說你喜新厭舊把這個妾室休了嗎」?
舜安顏笑道:
「這樣做也不錯,搞不好我的名聲從此毀了,宮裡的格格再也不敢下嫁了也未可知」。
楚楚暗暗吐舌心道:
你這駙馬是板上釘釘當定了的,就是公主短命的可以。
兩人商量妥了,過了十幾天就對外稱,舜安顏新收了漢女做妾室,家裡不同意進門,只得先安置在外宅里,楚楚倒是有了新身份,除了不能出門,日子過得很不錯。四阿哥卻是焦頭爛額的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周密的查了一個月多,哪有那個丫頭的絲毫影子,就像她來時一樣突然就消失了,四阿哥開始害怕了,他最不願想的就是這一點。
十三看著終日苦悶焦躁的四哥出主意道:
「不如這樣,咱們先放鬆,就像楚楚一樣,讓她以為我們放棄了,再暗中盯著,估計年後她就應該出來了,畢竟我們知道她勢必會去澳門登船的,到時我們就是在京里抓不到她,也能沿途設卡睹她,那時她插翅南飛」
四阿哥想了半響道:
「只能先這樣了」
不禁暗恨心道:這次再逮到那個丫頭,就是折了她的翅膀,也要把她牢牢的拴在身邊,隨著四阿哥漸漸的撤了盤查,楚楚暗暗高興,舜安顏幾乎三天就來淥水亭住一夜,把外面的消息告訴楚楚,一開始楚楚是不大相信四阿哥這麼快就放棄了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四阿哥不是個輕易就後退的人,其實算起來他是個很斤斤計較的人,在自己耍了他半年之久后,他不會這麼短的日子就平息怒火的。
後來她漸漸有些信了,因為舜安顏說他的庶福晉張氏,給他生了阿哥皇上賜名弘暉,雖然產後就去世了,但是孩子還是記在了那拉氏名下,人家現在是有子萬事足了,那還顧得上她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丫頭,聽說他已經搬離了融月居,回府長住了,想到此,楚楚不禁有些苦澀,這不是自己希望的嗎,各得其所,自己得到了自由,四阿哥得了子嗣,康熙得了個專心辦差的兒子和皇孫,府里的女人也都平衡了得回了丈夫,天下大同了,這是最真實的禮運大同篇。
楚楚在淥水亭過了個很清靜的新年,到了二月中旬楚楚決定走了,畢竟這時的交通工具很古老緩慢的,她算過自己從這裡到通州,雇船南下到江西在走陸路至廣州,在東莞坐船直到澳門港口。這一路算下來最少要二個多月的時間,現在走的話,到了澳門應該正趕上約翰的商船回程,當然自己打算一路玩過去,所以時間要充裕些才好,就當清朝的自助遊了。
舜安顏極力阻攔,除去私心,他確實很擔心楚楚,此去近萬里的路程,一個女子怎麼成,遇到壞人怎麼辦,一個人生病了怎麼辦,楚楚很感動,但她不會繼續待在這裡了,為了儘快的脫離牢籠,也為了舜安顏日益熱烈的眼神,不能承諾將來,就不要招惹現在,就如當初的她和四阿哥,這就是她學到的箴言教訓。
於是幾天後,楚楚謝絕了舜安顏的一再挽留,出發了,她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首先讓小六子把她的三百兩銀子,換成了兩個一百兩一個五十兩的銀票,剩下的換了四個十兩的銀錠,和一些散碎銀錢,穿了小六子的衣服,打扮成很普通的男子,並且還管小六子要了兩套替換的衣物,放在包裹里,看著小六子一臉不舍的樣子,楚楚從九阿哥給他的荷包里拿出一個金元寶扔給他,小六子才眉開眼笑起來。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按照老法子,把楚楚偷偷送出了城,到了通州縣港口,搭了一個回程的商船啟程了,望著越來越遠的船帆,舜安顏一片黯然,多想就這樣隨她去了,不管天涯海角,可是佟家像一個重於萬斤的龜殼,嚴嚴的扣在了他的脊背上,令他寸步難行,長長嘆了口氣道:
「小六子回去吧」
小六子也和楚楚接觸的有了感情,眼眶有些紅紅的,微微哽咽的道:
「世子您說佟格格就真的不再回來了嗎,那個洋人的國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不是嗎」?
舜安顏望了一眼前方渺茫的河水,晨光中透著淡淡的金光,美麗而朝氣蓬勃,堅定的道:
「我相信她會回來的,不管多少年一定會回來的。」
說罷轉身上了馬車,小六子一聲吆喝,車子飛快的疾馳而去,很快把那個送別的港口,遠遠的拋在了後面。
再說楚楚搭的商船,原是從南邊剛運了第一匹茶葉到通州港口的,回程很空,船頭原就想捎帶些客人回去,可是剛剛開河不久,只有楚楚一人搭船,楚楚所幸給了二十兩銀子包下了省事,船頭是個四川人,大喜之下把自己住的倉房讓給了楚楚居住,楚楚做男裝打扮還是比較成功的,看上去就像一個瘦弱的南方小男人,並不惹眼,且船工都是很樸實的四川漢子,很直白可愛的一幫人。
當然條件和楚楚隨康熙南巡時天差地遠,但是卻另有一番趣味,吃的首先很得楚楚的喜歡,自從楚楚看見幾個船工在一起吃的麻辣魚,楚楚就又另外給了船頭十兩銀子,以作入伙的費用,對舜安顏給她預備充饑的精緻點心,嫌惡的丟在了一邊,每天三餐都和老船頭船工們擠在一起,邊聽他們那些饒舌的四川話,邊吃那些很純粹的四川民間美食,日子過愜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