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什麼老鼠屎?」六姨娘潑辣吼道,「你說誰?」

「誰答應了就是說誰。」

「慎余!」六姨娘氣得臉都紅了。

盧燕兒低著頭快步與六姨娘擦肩而過。

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這句詛咒猛地竄進盧燕兒心中,她驚愕抬頭,恰恰與六姨娘惡毒的視線相觸。

「臭丫頭,竟敢直接看你主子?」六姨娘舉起手來,打算將所有的怨恨發泄在巴掌上,卻沒想到才剛揮下,就被擒住。

「你敢動她?」慎余狠狠瞪著六姨娘。

「不過是個丫鬟,就算我打死她,誰敢有二話!」六姨娘被他凌厲的視線瞪得心虛,眼神遊移,但嘴上仍強硬。

「她是我的,你要動她也得先問過我!」慎余厲聲威脅道,「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好看!」

「反了反了!」六姨娘氣得哇哇大叫,「我怎麼說也是長輩,你竟然威脅我……」

「夠了!」信步過來的慎日惜出聲緩頰,「有什麼好吵的?誰動了誰了?」慎日惜很是無奈的揮袖,「六娘,回屋去吧。」

「老爺,可是……」心有不滿的六姨娘還想告狀。

「我說夠了!」慎日惜一吼,又把孩子嚇哭了。「快帶孩子走吧!」

六姨娘哭得滿頰淚,惡狠狠地瞪了慎餘一眼,將哭鬧不止的孩子塞入奶娘懷中,沖往院樓方向。

父子難得相見,適才又一出鬧劇,氣氛頓時更尷尬了。

「爹。」慎余招呼了聲,便打算轉身走人。

「余兒,」慎日惜低聲道,「不會有變化的。」

慎余沒有回應,只是更加快了腳步。

盧燕兒則是走向慎日惜,恭謹的福身行禮,才慢慢地走開。

盧燕兒尚未走近香榭居,就聽到裡頭傳來「乒乒乓乓」的吵雜聲,像誰正在屋裡大肆破壞。

她急忙提起裙擺快步走入,一到前廳門口,她整個人都傻了——慎余將桌上裡頭的茶壺、花瓶、油燈統統掃到地上,盆栽、架子也都被他踢倒了。

「怎麼了?」盧燕兒連忙衝上前,阻止他毀掉一扇珠簾。

「你聽到了吧?他說不會有變化的。」

盧燕兒點頭,「我聽到了。」

這句話聽得她一頭霧水,所以她才故意走近慎老爺身邊,想試試看能否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他故意說那句話讓我難看!」慎余大吼,「我就是慎家多餘的人!現在有弟弟了,他下一步就要趕我走了!」

「不是的!」盧燕兒抓住他的手,「老爺的意思是說,家業還是你的!」

「那是你自己猜測的吧?為了安慰我胡扯的!」慎余厲聲大吼,漂亮的鳳眸布滿怨恨的血絲。

「奴婢是說真的,我聽到……」

「聽到什麼?」

「奴婢是說……奴婢是說也有可能是這樣的意思啊!」

「你懂啥!」慎余揮開她的手,「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他都對我不聞不問,無視我的存在,誰不曉得他拚命的生孩子,就是為了生出一個他心中真正的繼承者!他恨我!因為我奪走了母親!他巴不得死的是我不是母親!」

「不……」淚眼婆娑的盧燕兒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她在慎老爺心中聽到的並不是這回事。

當她走近慎老爺時,她聽到他心底在說:「慎家的商行是余兒的,不管再生了幾個兒子,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我對不起孩子的娘啊……」

前面那段話語意清楚,表示大家以訛傳訛的什麼慎余的繼承人位置搖搖欲墜,隨時會被頂替,都是錯的,大家都誤會了。

只是後面那一句,盧燕兒就不明白了,她因在思索這句話的涵義,才會那麼慢走回香榭居。

大家都以為,因為慎余的出生,害死了他的母親,所以對妻子用情至深的慎老爺才會這麼氣憤兒子,多年來一直不待見,可怎麼她聽起來,卻是慎老爺對妻子有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曉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查清楚。

「你不明白,我跟我父親的恩怨情仇。」他喘了口氣,人冷靜了些,「興許再過段時日,弟弟大些,我就會被趕出家門了吧。」

「你別……你別想得那麼絕望,再觀察看看好不?」盧燕兒沒有辦法說實話,只能想辦法勸阻。

「我無所謂了!」慎余昂起頭來,「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也早就在做準備了。」

「什麼準備?」

「到時你就知道了。」他望著她,「你說過的,會跟我走的。」

「可是……」

「可是什麼?」竟然還有可是?她不想跟他走嗎?

既然慎余跟慎老爺之間有誤會存在,盧燕兒覺得就有解開的必要,而且這慎家龐大的產業本就屬於慎余的,如果他真的負氣離開,所有家產都落到六姨娘手中,盧燕兒怎麼想怎麼不甘願。

此時此刻,她得先想個辦法讓慎余留下,好讓她有機會查清楚。

「我的賣身契在慎家。」

「噢。」他想起來了,「還有兩年多是吧?」

「嗯。」她想,這或許可以再拖些時間,讓她能夠去找出慎老爺真正對兒子疏離的原因,化解兩父子的心結。

「那還不簡單。」他轉身離開前還不忘交代,「去叫幾個奴工把這裡清理一下,你可別自己動手。」他怕那些陶瓷碎屑會傷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

「晚點你就知道了。」他朝她眨了下眼,大有要她迎接驚喜的意思。

可盧燕兒已經聽到答案了——

他要去跟總管拿回她的賣身契。

「不行!」盧燕兒一把抓住他。

「什麼?」

「你不能把我的賣身契撕了。」

慎余傻眼,「你竟然猜得出來?」未免也太聰明。

「我是……不能……不能這樣的,我不想欠錢……」

「那大不了我買了行了吧?」

「你買了?」盧燕兒詫異瞪眼,萬萬沒料到還有這方法。

他買了她的賣身契,她就是屬於他而不是慎家的,她心頭一陣喜,差點就要點頭,但很快地她恢復理智,萬一慎余贖了她的賣身契就說要離開,那她就沒機會去查清楚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這點錢我還有的!」他手上暗藏的資產,買回她的賣身契還不是問題,只是不知當初燕兒是以多少錢買進來的。

「這也不行!」

「又怎麼不行?」她是怎麼著?這麼想當慎家的奴才?

「反正……這事也不急啊。」她靈光一閃,「等你準備離家自立的時候,我的賣身契約若尚未到期,你再買回去,這樣也可少付點錢。」

「你真是精打細算。」慎余讚賞道,「將來我自立門戶時,管帳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說……什麼?

管帳?

她不只是個……暖床丫鬟而已嗎?

她還可以幫他管帳,幫助他的事業嗎?

帳房可不是人人都當得起的,這可是老闆信任的左右手啊。

也就是說,他已經是全然信任她的。

盧燕兒欣喜莫名,卻沒想到他心頭冒出的下一句話卻是讓她整個人獃滯了。

我在外賺錢,她負責管帳,夫妻同心,肯定其利斷金。

她沒聽錯吧?

他說……夫妻?

「你剛說……」盧燕兒的嗓音隱隱顫抖。

他願意……他竟然願意娶她?

這麼說……這麼說他有可能是喜歡她的,不僅只是因為她願意陪伴著他而接受了她?

「說什麼?」

「夫……」

「什麼?」

她慌忙掩住險些衝口而出的小嘴。

差點就因為太開心而說溜嘴了。

剛聽到的是他心裡的聲音,他本人可連口都未開啊。

「管、管帳……奴婢很樂意。」她微垂著粉頸,為了不要笑得太開,被發現怪異之處,而死命咬著牙根。

「不樂意也得樂意。」慎余輕敲她頭頂一記,看著滿屋狼藉,覺得很不順眼,「叫人來清一清吧,這麼亂,礙眼。」

盧燕兒登時無言。

少爺,這可是您弄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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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心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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