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番外(三)
「喵……」碧兒正詫異著相國府中怎麼會有貓叫,又細細低頭聽著,身側侍女低聲問道:「夫人,您在聽什麼?」碧兒眉頭微擰,轉頭厲色看向侍女,侍女立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喵……」遠處又傳來一聲貓叫,凈玄不喜動物,府中向來不許飼養任何寵物,可別是哪裡跑進來的野貓,碧兒放下扶著侍女的手,循著貓聲踏入後花園。
後花園中滿是合歡花,這是碧兒與凈玄成親之後,他親手栽種的,她望著滿園合歡,不禁清呼出口,想不到今年的合歡開的這般好,若是娘娘見到,可不是一番喜不自勝。碧兒沉浸在深深回憶中,站在院中細細打量著滿園合歡。
「喵……」又一聲貓叫從院中深處傳來,這次聽得清晰,碧兒繞過一棵合歡樹,在一片花海中尋到了一隻小貓,潔白的身子似要與落在地上的合歡花都融為一體,若不是仔細查看,定然看不到這小東西了,碧兒將小貓愛憐的抱在懷中,細細逗弄,小貓溫順的躺在她懷中舌頭梳理著潔白的毛髮,嘴角笑意更深。
「那是我的貓。」遠處傳來一個孩童的聲音,雖年紀不帶,卻自帶威嚴,碧兒抬眸望著遠處站在合歡樹下的身穿紫色緞服的孩童,身量不高,面色如玉,濃眉下一雙大眼睛格外有神,烏黑的長發隨意的用髮帶束在背後,碧兒怔住身子,眼中酸楚,眼淚止也止不住的留下來,懷中小貓掙脫開碧兒懷抱,跳下去極快的跑了出去。
「我的貓,小白……」身後孩童急忙追了出去,碧兒也跟著孩童的身影急忙追了出去,滿府侍女見著夫人帶著滿臉淚痕追著一個孩童,不由詫異。
孩童終於追到了小貓,抱著小貓坐在迴廊地上,小小的手指梳理著小貓的潔白的毛髮,碧兒低頭看著孩童,顫抖著問道:「傾兒?」
孩童帶著疑惑的眼神抬頭望著眼前的婦人,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碧兒摟過傾兒,小白在傾兒懷中嗚喵出聲,傾兒緊擰著眉頭,想要推開摟著他的人,卻發現摟的太緊,他根本推不開:「你是誰?」不禁問道。
「奴婢……奴婢是碧兒。」碧兒滿臉淚痕,疼惜的撫摸懷中傾兒。
「你是碧姑姑!」傾兒驚喜的看著碧兒,「母親總是跟傾兒說碧姑姑做菜的手藝可好吃了,傾兒有些餓了,碧姑姑給我做好吃的好嗎?」傾兒望著碧兒,滿臉天真的看著碧兒。
碧兒狠狠點頭:「恩……奴婢,給殿下做一輩子好吃的都行。」
「真好,母親做的菜可難吃了,還不如父親做的呢。」傾兒嫌棄著母親的手藝,拉著碧兒的手往外間走去,走了一會兒,停下迷糊的問碧兒,「碧姑姑,你家廚房在哪兒呢?」
碧兒看著傾兒極為肖似悠然的那張臉,寵溺的拉著傾兒往廚房走去。
不遠處,一身月白衣衫的悠然扶著額頭抬眸看著身側一身紫色長袍的蕭宸問道:「我做的菜很難吃嗎?」
蕭宸微微怔住身子,想到悠然大廚做出來的「菜」咽了咽口水說道:「其實夫人做的還不錯,至少還能看得出來原材料是什麼。」
悠然聽見蕭宸一說,轉身擰住蕭宸的耳朵,厲聲說道:「那我看你每日吃得那麼開心。」
「夫人做的,再難吃為夫也得吃下去呀,只是傾兒的嘴太挑了,況且做飯這種事情,為夫做就行了,夫人只需每日賞賞花,逗逗鳥,替為夫養好傾兒就行了。」蕭宸連連求饒,悠然聽見蕭宸這樣說,緩和了眼色,鬆開緊擰著蕭宸耳朵的手,輕輕撫摸:「痛嗎?」
「不痛,不痛。」蕭宸摟過悠然,寵溺的說道,悠然哪兒捨得真的下狠手去捏蕭宸的耳朵,無非是做做樣子罷了。
「咳咳……」廊外響起兩聲咳嗽,悠然自蕭宸懷中抬起一臉笑意的臉,正見到一身青衫長袍的師叔與一身黑服勁裝的凈玄,師叔眼中狡黠的望著廊中兩人,凈玄背著手,打量遠處飄散的合歡花。
蕭宸爽朗的笑了笑,牽著悠然的手向兩人而去,凈玄欲行禮,倒是蕭宸一把扶住凈玄:「如今我已不是皇上,只是個尋常百姓。」
悠然在側嫣然笑出聲來,指著凈玄說道:「那不是你這個尋常百姓,應該給我們的相國大人行禮。」
凈玄與蕭宸皆驚詫的轉頭看向悠然,悠然眯了眯眼睛,繼續說道:「我說著玩的。」
蕭宸拉過悠然的手,附在耳畔與她說道:「我還真怕你讓我給他行禮了,想我堂堂九五之尊……」止住言語,抬眼看著悠然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不過也無所謂,當初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如今有我蕭宸一鞠躬搏夫人一笑。」
說完放開悠然的手,高舉廣袖,舉過頭頂躬身對著凈玄行了一禮,倒是讓凈玄惶恐不安。完畢之後,寵溺的看著身側早已笑的樂不可支的悠然。
四人分坐在椅中,婢女端上茶盞,看著俊美無雙的蕭宸,紛紛紅了臉頰,又望著蕭宸緊緊的牽著悠然的手,轉眼望著悠然,不禁眼裡帶著驚艷,只覺得這世間還有這般貌美如仙的女子,這不是真正的傾國佳人是什麼?不由的看著悠然絕色容顏出神,只聽見低沉的兩聲咳嗽自蕭宸口中發出,婢女連忙收住眼神,恭敬的退出殿外。
悠然端起茶盞,熟悉的茶香自杯中裊裊撲來,她驚喜的說道:「雪頂含翠。」喝了一口,果然還是從前那般清爽幽香,抬眸看向凈玄,凈玄正低頭認真的吹開浮在茶水上的茶葉。
「多年不見,你小子現在氣色越來越好了啊。」葯神為蕭宸把脈說道,「看來江南果然很適合養病。」
「確實難為了師叔與凈玄了,我倒是和夫人生活的優哉游哉,江南風景如畫,得空去舍下小住啊。」蕭宸笑著看著身側喝茶的悠然。
「我倒是聽說江南這幾年出了個首富,建了座寶玉軒,幾乎壟斷了江南的綢緞,玉石,煤炭等產業啊,老實說說是不是你吧。」師叔繼續問道。
蕭宸啟開手中摺扇,端坐在椅中,正色道:「正是在下。」
「嘖嘖嘖,真是夠了啊,為了妻兒不受饑寒之苦,都開始從商了。」師叔笑著打量著悠然,只見悠然雖一身簡單月白長袍,卻以千金難得的螢絲刺繡祥雲,比之帝都眾名貴婦,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悠然放下手中茶盞,探身看向殿外,略微擔憂的說道:「傾兒與碧兒現在都沒回來,我去找找他們。「說著便轉身離開內殿。
初初從商並不是蕭宸本願,看著悠然每日跟著羽熙學習織布種菜,忍不住的心疼,便萌生了做個小商販的想法,早已看淡富貴,只為了不讓悠然那般辛苦,每日為了一日三餐操勞,當初只是賣出了第一個獵物,看著悠然在他懷中喜不自勝的數著銅錢,誇著她的夫君真能幹,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做的更加賣力,憑藉著特有的手腕與頭腦,一步一步成了江南的首富。
蕭宸微微嘆了一口氣,望著悠然離去的身影,凈玄緩緩說道:「陛下自登基之後,便勵精圖治,勤政為民,如今天下太平,四方來賀。」
蕭宸眉眼舒緩了一下,不禁說道:「那是極好的,啟兒得她親自栽培,自然是個明君。」凈玄知道蕭宸對當今陛下的愧疚,安撫道:「當今陛下已經得了第三個孩兒了,倒是比你從前厲害。」
蕭宸燦然一笑,想著如今啟兒也已經二十五歲了,當初自己在二十五歲之時已得了啟兒,卻並不喜愛,而後多年,歷經千辛萬苦才有了傾兒,蕭宸一笑:「我的兒子,自然比我厲害。」
「怎的?現在還只有傾兒一個孩子?沒想過多添一個。」葯神淺嘗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說道,蕭宸卻低頭不言語,當初在合歡殿中見到悠然生產之痛,險些要了她的性命,若說是心中不想要個女兒是假的,可卻萬萬不敢再讓悠然體驗生產之痛,他也是萬般捨不得的。
殿中談論許久,悠然牽著傾兒的手踏入殿中,碧兒緊隨其後,傾兒懷中抱著小白,看著蕭宸,快步跑到蕭宸身邊:「父親,我們去看花好嗎,外面好多母親最喜歡的合歡花,開的可好了。」
凈玄與葯神看著傾兒小小的身子在蕭宸面前撒嬌,從前指點江山威武不屈的蕭宸在他面前絲毫無反駁的餘地,師叔笑著說道:「如此一來,嬌妻佳兒繞側,可不比江山在握更加意氣風發。」
傾兒跳下蕭宸的懷抱,將手中的小白遞給蕭宸,蕭宸匆忙接過小白,小白在蕭宸懷中嗚喵兩聲,只見傾兒狡黠的挑了挑眉頭,蕭宸額頭不禁跳了兩跳,這小子,又要做壞事了。
傾兒行到葯神面前,細細打量了葯神,低頭恭敬的鞠了一躬,口中振振有詞:「母親告知傾兒,是師叔祖救了父親,師叔祖以後跟傾兒回江南吧,傾兒定會好好孝順師叔祖的。」
「哈哈哈……蕭宸你的這小子合我的胃口,走,師叔祖帶你出去玩兒。」說著便要俯身去抱傾兒,只見傾兒極快的扯下藥神一根鬍子,葯神捂著下巴轉頭看向悠然,悠然挑眉讚賞傾兒做的好極了。
凈玄早已在一側看呆了,冷酷的眉眼不禁帶上柔情,只見傾兒行到凈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轉頭不屑的走到葯神身側,拉著葯神的手說道:「原來,穿黑衣服的就是那個不會笑的傢伙啊!」
殿中早已響起鬨堂大笑,葯神高高將傾兒舉過頭頂,看著凈玄更加冷酷的臉色,拍了拍傾兒的身子,高聲說道:「果然是得了你母親的真傳,哈哈……」轉身帶著傾兒闊步踏出殿外。
蕭宸也擁著悠然走出,只留下不會笑的凈玄坐在椅中寵溺的看著傾兒。
碧兒為悠然整理著床榻,悠然看著碧兒已是一身貴婦人打扮,高髻重疊,拉過碧兒的手問道:「凈玄待你好嗎?」
碧兒轉頭看向悠然,點了點頭:「夫君待碧兒很好,當初娘娘與陛下離去,他便讓啟皇子,不,陛下賜婚,雖過了這麼多年,碧兒沒有給夫君誕下一男半女,夫君也並無半分嫌棄,更沒有納妾,夫君是真心疼惜碧兒,碧兒此生還能再得見娘娘,已無憾了。」
悠然摟過碧兒,當日蕭宸昏迷不醒,她在乾元殿心如死灰,只守著蕭宸的床榻寸步不離,碧兒每日抱著尚在襁褓的傾兒到悠然面前,悠然也置之不理,她是真的唯恐陛下離去,娘娘也跟著離去了。
悠然閉上雙眼,當日之景歷歷在目,朝廷之事不容耽擱,每日堆積成山的奏摺等著蕭宸批閱,她守在床榻前,若是蕭宸醒來,便念給他聽,若是他還在昏睡,她便為他處理,師叔每日為蕭宸施針診治,不斷的尋找著能夠醫治蕭宸的方法,他們都沒有放棄,蕭宸雖每日沉睡時間一日多過一日,卻總能自睡夢中醒來。
「那……雲慕白呢?」悠然思慮片刻,還是問道。
「雲親王自您與陛下駕崩的消息傳來之後便出了霧靈山,聽說去了忘川之北,但是卻從未有人見過。」碧兒輕聲說道,不住的打量著悠然的眼色。
當初,若不是雲慕白一封書信送到悠然手中,不知她與蕭宸是否真的就共赴黃泉了,哪兒還有這般神仙般的日子,雲慕白離去之前,讓人送了一封信給悠然,只道解藥早已給你了。
悠然站在乾元殿中捏緊了手中的書信與白珏,淚流滿面,原來雲慕白早就將解藥給她了,她迫不及待的將白珏交給師叔,師叔驚喜的望著她,言道,這就是解藥,原來紅鸞在零落觴裡面加了無憂草,無憂草在天靈山隨處都有,真是糊塗了。
而後師叔將白珏放入特製的藥水中提煉,潔白的白珏變成灰黃,上面的「蕭」字也變得模糊不清,蕭宸用過葯之後,果然沒有再如同從前那般沉睡。
蕭宸摟著悠然的肩,望著前方飄落的合歡,悠然緩緩說道:「到底我還是欠了雲慕白。」
「你欠他嗎?」蕭宸垂眸看著悠然,捏緊了放在袖中的手。
「我不欠他,卻是你欠了我。哈哈……」悠然抬頭笑著看著蕭宸,伸手柔情的拂過他的眉心,不去看他越來越沉的眼色。
「墨悠然,你老實交代,當初去霧靈山,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有啊,他差點掐死我。」
「朕不是說這個。」
「誒誒……你還是皇帝嗎?」
「哦,不是了,我不是說這個,他有沒有輕薄你?」
「沒有……」悠然低低思考了一番,鬆開牽著蕭宸的手,走到遠處,躲在廊柱之下,「可是我輕薄了他。」
低吼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朕掐死你,來人……去忘川之北將雲慕白抓來,朕要將他五馬分屍。」
悠然望著空無一人的院中,哈哈大笑,蕭宸走過去抓住悠然,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低聲柔情說道:「你是我的。」
「恩。」悠然環住蕭宸的腰,重重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