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夢,魂歸北京城 5 (完)
玉連子?
若情瞪大了眼,臉上儘是難以掩視的錯愕神色。
秦贄很吃力的點點頭,手指一動,又寫下一行流利而俊逸的字體:「姐,我們又見面了!」
他叫她「姐」,只有在天上的時候,她才會這麼叫他。
酸酸的滋味自鼻腔里迷散開來……
玉連子!
這是她的孿生弟弟玉連子!
自天上一別,自九華死離,她無時無刻不牽挂著他,總在想還有沒有機會再見見那位淡泊如水的少年!
「葯……姐,找葯……別先顧著激動!」
他把頭靠到冰冷的石壁上,微笑著讓她看手機上的字,不管是林若情,還是秦紫珞,很少有這般激動失態的神情,他懂的,姐姐一直挂念他。
若情這才回過神來,忙點頭,轉身急急的去找葯。
秦贄提供的藥瓶位置絲毫無差,若情很快就把葯找到。
這解藥,是一瓶藥膏,抹於傷口處,每天三次,三天後就可以到病除,玉瓶上刻著九華的文字,用法寫的清清楚楚。
傷口處有黑血溢出,若情從隨身攜帶的小藥箱里取出一把小刀,割破秦贄的黑風衣以及底下的毛衣襯衣,將帶倒勾的梅花鏢從肉里挖出,動作既小心翼翼,又一氣呵成。
想當初,她,林若情一見血就暈,如今卻可以駕輕就熟的處理傷口,這多虧在九華的時候,經歷了太多這樣血淋淋的事,既便換了一個身子,那些求生的技能卻已根生蒂固的紮根在記憶。久病成良醫,何況她身邊曾有過兩個了不起的醫者,想來,現下,憑著自己的那些記憶,回頭去做個赤腳郎中,綽綽有餘。
若情在心裡自我調侃,手腳極利索的處理完傷口。
那葯很神奇,抹上以後,秦贄臉上的黑紫氣就漸漸退下。
「怎麼樣?」
若情跪倒在他腳邊,湊上去緊張的問。隔著安全面罩,聲音輕如蚊吶,彷彿從遙遠的幽谷里傳來的,一雙眸子亮閃閃的盯視著,一時沒辦法從剛才的異變里轉過神來。
秦贄淡泊的臉孔上浮現一抹淺笑,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她扶自己起來,現下並不是敘舊的時候,氧氣瓶里的氣體所剩不多,當前最最重要的是脫困。
「我沒事!取葯!快撤!」
他吁了一口氣,心頭是微喜的,因為終於活過來了。
若情又睇了他一眼,急忙過去往他剛剛所說的位置著手尋解藥。
擰動案上不能移動的瓷瓶,石櫃的暗格應聲顯露出來,底下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玉盒匣,匣蓋上刻著一行字:解魂丹——正是「十月離魂」的解藥,上細細闡述了使用方法。
若情欣喜不已的將其取過來放入自己的小藥箱內,有了這葯,便可解救兩條性命,當下便鬆了一口氣,回頭跟秦贄做了一個「yes」的勝利手勢,秦贄回以一笑,扶著牆緩緩站起,身體里漸漸有了力氣,解毒膏果然有奇效。
葯已到手,接下去自然就得想法子離開了。
若情跑到門口按動角落裡的機關,剛剛自動關閉的石門倒是開了,只是有點不太對勁——「喀喀」移開的石門外有一陣陣濃煙沖了進去,下一刻,她被映入眼帘的一幕驚駭住。
火光沖頂!
不知何時,葯室外,仿宮廷迴廊的木製過道上,竟燃燒起了一大片熊熊大火,將剛剛他們進來的道路生生截斷,妖魅的火舌帶著滾滾的熱量往葯室逼進來——
「小心!火要燒進來了!」
秦贄也看到了這可怕的一幕,大駭的撲過去,按下機關,石門砰的一下緊閉。
這一開一閉,前後不過是一分鐘的時間,幾顆火星彈射而進,葯室內竟已竄起了火苗,乾躁的葯櫃極易引火,很快燒了起來。
他們看著臉色大變,連忙上脫下身上的外衣去撲火,一番折騰,火是滅了,可隨之而來卻是大麻煩,他們被困在了室內——外有大火,瓶中氧氣快見底,無法脫困的結果就是缺氧窒息於此!
若情的額頭,滴出了汗水,是自己託大了,原來自己所知道的地陵結構和考古專家用聲波所勘察到的結構差異里,當真另藏玄機!
正當心頭又急又亂,肩頭忽被人拍了一下,秦贄用手指點點室內,意思是讓她扶他往裡走!
沒幾步就走到盡頭,除卻一堵石壁,別有異樣,嗯,也不對,石壁上有一個小孔,問題是這個小孔每隔一米便有一個,並不稀罕。
若情正要問,秦贄讓她往邊上靠著站,隨即解下了手上的玉珠,以玉鑲孔,就聽得一陣「喀喀喀」的聲音,他們面前高約兩米的地方很神奇的出現一個洞,長寬各兩米。
秦贄彎腰拖過一個木質的葯櫃,腳力一蹬,就縱飛了上去,他往裡探看了一眼后,伸過手想拉愣神的若情。
若情可不知道這裡竟還別有洞天,心裡極好奇他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一邊早已學葫蘆畫瓢的躍跳過去,根本就不必別人幫助。
秦贄倚在洞口,低一笑,拉下了頭上的面罩,舒了一口氣。
毒氣比空氣重,都沉澱在地面上,再加上藥室是常年封鎖的,在他們剛剛進來的那一瞬間,放進的毒氣並不算厲害,室內還有氧氣,他們可以暫時不用氧氣瓶呼吸了。
「我都忘了,秦紫珞可是個武功高手,哪需要我來扶!」
聽得他溫溫的調侃,若情一呆,急急的解下面罩后,去摸那張俊逸不凡的臉:「你真是玉連子?那,先前的秦贄呢?」
「他有他的宿命,已回到屬於他的世界里去了!嗯,這件事,說來極是複雜,我們邊走邊說……而且得儘快……地陵某些地方埋著一堆火藥,要是火勢一旦燒到那裡,整個皇陵會被徹底炸毀……」
「什麼?裡面,放著火藥?」
若情忍不住打了一個機靈:「皇陵里怎麼會放著火藥?難不成是金賢怕有人來盜皇陵褻瀆死後的遺骸,所以……」
「不是,是鳳烈放的……」
秦贄看到若情秀氣的臉上全是問題,微微一擰眉,說:「這事說來話長,鳳烈本是想和凌兒在這裡同歸與盡的……結果到底狠不下心,沒有引爆……這些事發生在……」
一條長長的台階往下去延伸而去,甬道兩邊以明玉照明,極亮堂,若情與秦贄一起往下去,一邊走一邊說著那些聽起來極其遙遠的事!
這條密道,以一個「V」型直通主墓室,繞過了護陵機關陣,秦贄說這條密道,知道的人並不多,是金賢在很多年以後,重開地陵,又在原有的結構上另外添加的。
當金碧輝煌又清幽如世外桃園的地宮,再次眩眼的出現在面前著,若情覺得自己好像再度回到了烽火妖嬈的歷史當中,那種痛失愛侶的心疼,如潮水般湧現上來。
走過玉橋,走進木屋,紫色的水晶棺深深的映進眼底,只是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不離孤零零的獨自睡在裡面,在他懷裡,靜靜的躺著一個身形玲瓏的女子,兩人皆帶著金色的面具,那麼恩愛而安靜的倚在一起休息——看上去,他們僅僅只是在休息而矣。
男子穿著明黃的天子龍袍,女子是一襲紫色的皇后鳳衣,頭飾凰衩,額點紅妝……
秦贄趁著若情失神之際,拖著有些發軟的身子往裡間尋了一個紫檀玉匣裝進自己的工具箱。
便是這個時候,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傳了過來,沉沉的擊到他心上。
他一凜,慌忙跑出,拉上若情往外跑,急叫:「火藥已經被引爆,外頭開始爆炸了,快,帶上東西跟我來……」
整個地陵皆在搖擺顫動,大有在瞬間傾覆的危險。
若情面色一緊,急忙拎起地上的背包和氧氣瓶,跟上他。
二人出門繞到木屋后,萋萋碧草,有花香撲鼻,跳入視線的,是一處冒著氳氤之氣的溫泉,波光瀲灧,映著地宮面上以玉鑲制的日月,並沒有其他出路。
若情疑惑的看他,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水底下有一個可容一個通過的倒V字形暗道,直通外面的蓄水壩……」
說到這裡時,他頓了一下,低頭試了一下水溫,說:「這裡的水是溫的,因為底下有一處火山,可蓄水壩的水溫會在零度以下,但是,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姐,熬一下……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冷,若情不怕,她怕的是水,所幸,她有防護面罩!
然而,秦贄並沒有跟她說明這條水下暗道有多長,當氧氣瓶里的空氣漸漸稀薄,當水溫越來越刺骨冰冷,當她憋住的一口氣再不能維繫下去,烏黑烏黑的水下世界將她吞噬,身子慢慢陷入了缺氧的休克里。
四邊一片冷寂,如同死亡一般的安靜,黑暗無邊無垠的往前伸展著,她拚命的往前游,卻總是看不到希望的光亮!
什麼時候才可以游到盡頭,什麼時候才能痛痛快快的吸上一口氣救命的空氣,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冰冷,她無法確定自己能否支撐下去,於是,只能拚命的在心頭自問:
難不成要死在這裡?
不可以死!
不可以死!
她要是死了,一諾和金賢就沒救了……
絕不可以死!
她拚命的告訴自己!
她拚命想尖叫出聲,雙手無法自控的掙脫了防護面罩,冰冷的湖水直灌進嘴裡,帶走她僅存的一絲意識,巨大的惶恐襲上心來,幾近凍僵的身子不可抗拒的往下沉去——
天要亡我!
「啊!」
她深吸一口氣,呼吸突然變的很順暢。
若情又驚又懼的眼開眼,看到的是秦宮卧房裡的水晶吊燈,室內很恬靜,微亮,暖暖的,窗台上的兩層紗簾只拉上了雲紗,以一種優美的線條將卧室隔成一小天地……
滿頭大汗,心悸如鼓。
她眨著眼,坐起,四下看,沒錯,是她與一諾的房間,可她明明記得自己和秦贄在水底下啊……
若情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著絲質的睡衣,只覺腦袋裡一片漿糊。
這是什麼狀況?
自己怎麼會在床上?
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凝神靜氣的想著,一陣隱約的歡聲笑語自半掩的房門外傳來,好像有人在影音室內看電視。
會是誰?
是奶奶嗎?
還是秦贄?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上毛茸茸的地毯上,行如貓步,輕輕往外而去,長長的絲髮在身後柔軟的晃悠。
影音室的門,直敞敞的開著,裡面並沒有人,只飄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巨大的電視屏幕上,跳躍著極為喜慶的畫面,一大夥年輕的男孩舉著高腳的水晶酒杯,正在灌身著黑色禮服的一諾,一個個吆喝著要讓新娘子喝酒,一諾笑著一一擋回,酷酷的答著話:
「我們家情子,滴酒不沾的,誰敢灌她酒,我就跟誰急,想要吃酒的找我……」
聲音低醇而好聽,就像極品的陳年紅酒,聞著讓人心醉。
有人哈哈哈的在起鬨:「哦,明白了明白了,秦哥這怕新娘子醉了誤了洞房花燭哦……」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曖昧喜慶的笑,生生就把俏麗的新娘子給笑的臊紅了臉孔,秀致晶透的臉蛋上全是艷極的妖嬈色。
「知道就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哈哈哈……」
一諾側著頭以一種奇神的眼神睇著她,許是吃了酒,笑的很放肆,目光流轉之下,他一一接過他們的鬧酒,一干而盡……
呀,這是他們結婚時候拍的東西,誰在放這些千年古董……
她都不記得這些東西擱哪裡了?
若情站著怔怔的發楞!
對了,一諾呢?
葯呢?
她心頭一驚,一拍額頭,急匆匆回頭,卻猛的撞上了一堵肉牆,緊跟著,一陣悠悠的薄荷清香撲進鼻子里來……
「醒了!」
一張柔軟的唇,不經意的滑過她的臉頰,肌膚上便有一陣奇異的電流勾了起來,電視里那低醇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夾雜著隱隱的愜意的笑,響了起來,腰肢被一雙的大掌扶住,隔著薄薄的衣裳,一種熟悉的感覺沁入心骨而來。
心弦,一顫……
頭皮,一緊……
呼息,一窒……
她慌亂抵開與來人親密的接觸,抬頭,整個人被那雙溫溫而深邃不見底的亮眸攝去了魂……
「一……一諾……」
輕輕飄飄的一句低喚,柔弱的好像就是自己的。
他,眉輕揚,唇上翹,微笑的應了一聲「嗯」,接著又道:「或者,你還可以叫我不離……」
眼角頓時濕潤,漸漸便有霧氣迷上了眼帘——
不離,不離!
今生不離,來生不棄,終於再次相見了!
終於呵!
「情兒,好久不見,還記得你的不離嗎!」
他輕輕的問,輕輕嘆息。
她張張嘴,便有豆大的晶淚滾落下來。
他滿帶憐惜,強撼的手臂一張,將淚流滿面的女人攏進懷……
是的,好久不見!
不離——他是她的不離!
怎會不記得?
如何能不記得?
天上人間,這輩子,他們終能平靜相守,共享歲月靜好!
不離,你醒過了,真好!
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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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燦爛的透過樓梯口處的那面珠簾折射進來,映得滿樓層晶光璀璨,相擁而立的男女沐浴在其中,雪白的地毯上倒映著他們美麗的剪影,歷經波折,再次相擁,是何等的彌足珍貴。
空氣里傳送著一浪高過一浪的歡笑聲,電視銀屏上正放著鬧新房的場面,白襯衣綉銀龍的新郎倌,紅旗袍織金凰的新娘子,被年經的男孩女孩們推在一起,笑鬧著在新娘子又紅又艷又亮的唇前吊上一顆巧克力糖,讓新郎倌一定吃掉它。
新娘子紅著臉被人按坐在沙發上,新郎倌含笑彎腰湊近,正想咬,吊著巧克力的某位壞孩子手一拉,糖沒有咬到,唇與唇,對了一個正巧,洞房裡頓時傳出一聲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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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緩緩走上來的金賢看到了那樣絕美的一個畫面,優雅的唇線,慢慢的,慢慢的上揚,彎出一朵漂亮的笑弧,溫潤的眸,閃閃一動,便如太陽下發光的寶石。
他輕輕吁了一口氣,深深一睇,轉身,翼手翼腳的往下走去。
歷經三世,他們終可相愛相守,如此幸福,是他心之所期——
是的,只要她幸福,他可以為她赴湯蹈火……
(全文完)
感謝所有跟文的讀者,一路相隨至今,三生三世的愛情傳奇,到此可告一個段落,漫長的七個月時間,功德圓滿了哦!明天起,晨會寫一些幸福的婚後生活,不會有爭鬥陰謀,只有淡淡的幸福——比如:遲來的洞房花燭——哈,話說,本文的床戲實在不多,可以說相當的清水,為難大家不嫌棄,嘿,為此,晨再次衷心的道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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