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333章 塵曲終章

「神神秘秘的，又賣什麼關子？」樓雪色嗔怪道。

君墨離側身讓開，一道比他還要高上半頭的身影走近，撕扯開陰沉夜色，出現於眾人面前。

樓雪色愣住，過了好半天才倒吸口氣，驚喜道：「快，暖意，加把凳子給戮親王！」

「戮、戮親王？！」秦先愕然，使勁兒眨了眨眼，「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薛南城還是老樣子，沉默寡言，一臉冰霜，甚至感覺不到時間在他臉上流失，容貌表情，一如七年前那般。

只是他眼裡，似乎比往昔多了些溫度。

暖意搬來凳子，薛南城緊挨著君墨離坐下，一桌人略顯擁擠，卻沒有誰在意。

熱氣騰騰的餃子很快被一掃而光，暖意直嚷著屋裡做了一群狼，包多少餃子都喂不飽，結果抱怨還沒說上第三遍，又一波客人笑著推門而入。

薛南城面色微變，恭恭敬敬躬身。

只有對當今皇上，他才會有這種極其虔誠的舉動——他認可的皇帝，只有步遠閣一人。

「王爺別拘禮，今天算是家宴，沒有君臣之分。」

步遠閣和夜軒妝並肩而立，一個俊朗如神，一個雍容高雅，像是一道靚麗風景，美不勝收。

君墨離捅了捅樓雪色，斜挑眉梢：「跟人家學學，什麼叫氣質懂么？淘氣都讓你帶壞了，上躥下跳沒個老實時候，像猴子一樣。」

「安安心心當你的猴子爹。」樓雪色翻翻白眼。

「你們兩個，見不到時失魂落魄，到一起了，要麼如膠似漆羨煞旁人，要麼就這樣鬥來鬥去互不相讓，就不能平凡一些嗎？」

「她要是平凡，我還娶她做什麼？」

「他不是平凡，他是神煩。」

步遠閣失笑:「罷罷罷，我不和你們說了，等下打起來又要怪到我頭上。」

夜軒妝環視一圈，微微好奇道:「怎麼不見無念？」

「父王和爹爹帶他去放煙花了，小年開始就盼著呢。」樓雪色眼神黯了一下，勉強笑道，「年後就要送他走了，父王和爹爹都有些捨不得。」

瑤和一驚，險些從凳子上掉下來:「什麼什麼？你們要把小淘氣送到哪兒去？！」

君墨離攬住有些失落的樓雪色，垂下眉，眸色安定。

「先送去玉染樓，之後會和南城家小世子一起到劍門，再轉到另一處比較清靜的門派。那邊與謹華師尊有很深交情，會好好照顧這兩個小子的。」

「什麼跟什麼呀，我聽著都覺得頭暈！」瑤和撲過去，用力搖晃樓雪色手臂，「雪色，你就任由雲蘇胡亂安排？小淘氣才八歲，你捨得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嗎？」

樓雪色無聲嘆息，眼裡一絲無奈閃過：「捨不得也得送他走。上次鬼門大開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失去的陰氣都遺傳到了淘氣身上，如果不及早壓制，淘氣可能連長大成人的機會都沒有。」

榮格設下的圈套沒能讓樓雪色死去，反而讓謹華師尊等人注意到，這孩子體內陰氣比起樓雪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謹華等人折損修為強行關閉沉墜之獄，再想像過去保護樓雪色一樣幫淘氣有心無力，商量后建議，讓樓雪色把淘氣送去某位世外高人那裡，既能接受保護慢慢化解體內陰氣，又能習武防身，得一技之長。

這是淘氣唯一生路，縱是不舍，樓雪色也只能接受。

「好了，不說這些，快來喝幾杯酒暖暖身子！」秦先岔開話題，端著酒壺滿地亂竄，為所有人一一斟滿酒杯。

步遠閣接過酒杯，率先起身：「這第一杯酒，敬世子妃。當年我和墨離身處黑暗深淵，是世子妃照亮了我們的希望。至今我還記得她說的那句話，並且，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樓雪色低下頭，柔軟手掌被君墨離緊緊攥住，一翻手，十指交纏。

這隻溫熱手掌，牽引著她，保護著她，到如今，已走過整整九年。

薛南城一直沒有說話，目光卻靜靜凝視在交握的兩隻手上，許久才移開目光，悄無聲息自斟自酌。

樓雪色與君墨離對視一眼，眸中各有感慨。

他們知道，薛南城一定是在想念謝音憐，那個他深愛著，不在乎她曾犯下多少錯誤的傻女人。

步遠閣還在說些什麼，樓雪色的心思卻有幾分飄忽，時不時望向門口，直到房門被人推開，爽朗笑聲闖進屋內，這才讓她放下心，安安靜靜窩在君墨離懷裡淡淡輕笑。

在這個特別的大年夜裡，她最想見的人，終於來了。

「咦？已經吃上了嗎？怎麼都不等等我！」

燕過看著桌上杯盤狼藉一臉受傷神情，急急忙忙撲到桌邊，搶了一副碗筷，狼吞虎咽將最後幾個餃子囫圇吞下。

「好吃好吃！果然只有雪色煮的餃子最好吃！」

「陛下！」兩聲嬌叱齊齊響起，玉朵、玉茶姐妹二人叉著腰，不滿地瞪著欽東國百姓們口中讚頌的賢明君王。

對她們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麼賢明君王，就是個喜歡撒嬌、脾氣古怪，而且對別人家妻子有著異樣執著的不成器夫君而已。

「喂，你們欽東國是不是過年都不包餃子啊？怎麼把堂堂一國之君饞成這樣？」

「瑤和，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知己的餃子最好吃！嘖，要是放在七年前，這餃子可輪不到他包圓，早就進我肚子里了！」

「就你還覬覦雪色？得了吧，拿你腦子跟墨離手指頭比比，看看哪個更聰明？」

「你們夫妻兩個還吵，再吵連剩菜都沒得吃了。」

「咦？啊！那是我點的菜！你別動！玉無瑕！！」

擁擠的屋子裡，吵鬧聲一陣賽過一陣，連外面的雪景也被感染，跳躍得更加歡暢，漫天遍地，潔白無瑕。

樓雪色閉上眼，歪頭靠在君墨離懷中。

「大團圓，可如你所願？」微微低頭，君墨離柔聲低語，輕吻鬢髮整齊的額角。

無聲點點頭，在旁人都歡鬧的時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樓雪色踮起腳尖，輕輕去吻住那雙溫軟的唇瓣。

「最後一個願望……你要陪著我，一起白頭到老。」

江山夜雪，盛世初定，儘管前途還會有許多風波驟雨，於他們而言，這已是最完美的結果。

曲終，人未散。

若在一起，便是毫無缺憾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