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說到這裡,她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這件事恆毅怎麼說?」
小艾不平的搶著替主子回答,「先前王爺常來側福晉這兒,但打明芳格格落水之後,他就沒再過來,對側福晉也不聞不問的。」
「恆毅不相信你?」拂春本就對恆毅頗有成見,此時更加覺得他配不上她的寶貝妹妹。
隨茵自嘲道:「我才嫁來不久,到底比不過他疼愛了十幾年的妹妹。」
拂春不滿地道:「有人相識幾十年也不了解彼此,有人相識一天就能成為知已,他分明是對你沒用過心!」
聞言,隨茵幾不可見的微勾起唇,「多日不見,姊姊說的話變得有見地多了。」
拂春早已習慣她那張嘴說不出什麼好聽話,不過仍是佯嗔道:「你這話說得我以前有多愚昧似的。」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她對妹妹的擔心少了幾分,她相信以隨茵的才智,這件事定能自個兒處理好。
兩人再敘了幾句話,拂春才離開。
一艘畫舫行駛在綠波蕩漾的河面上,幾名衣著華貴的男子,一邊飮著酒,一邊說著話。
「這女人就是不能縱著,一縱著她,就什麼事都敢做了。」
「怎麼,承平,你這是縱著哪個女人,給你惹麻煩了?」其中一人揶揄道。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說的是恆毅家那個,連自個兒小姑都不能容忍,若是不狠狠懲罰她一頓,她今兒個只是推人下水,哪天說不得殺人都敢。」
「欸,說話輕兒點,恆毅在裡頭的艙房睡覺呢,可別讓他給聽見了。」一人提醒幾個同伴。
幾人放低了音量,有人感嘆道:「恆毅怎麼老遇上這種事?當年是他額娘嫉妒他阿瑪的寵妾,下毒毒死了人,這會兒他自個兒的側福晉又做出這種事情來,也莫怪他這幾天心情不好。」
「不過他那側福晉我倒是見過一面,一臉冷若冰霜,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心腸惡毒的女人,難道還會在臉上寫字讓你看不成?」
「依你們看,恆毅一向那麼疼他妹妹,可會為了妹妹休了他那側福晉?」
「這婚事可是太后指的,他要休怕是也不容易,何況他那側福晉還是拂春的妹妹,拂春那人一向護短,他要是真休了她妹妹,依拂春的性子肯定會上他府里鬧。」
「恆毅還會怕了拂春不成……」
說話之人突覺背後一涼,話語一頓,回頭一瞅,瞥見恆毅不知何時過來了,就件在他們幾個身後,那雙眼陰沉沉的瞅著他們。
其它幾人也嚇到了,神情都顯得尷尬。
其中一人連忙討好的道:「恆毅,你醒啦,我讓她們繼續唱曲兒。」
方才恆毅去艙房裡睡覺,怕吵著他,所以讓那些琴娘和歌姬都停了下來,這會兒他連忙朝她們示意,讓她們趕緊重新撫琴唱曲兒。
恆毅一腳踹向船板,那腳勁竟把旁邊的船板給踹破了個洞,嚇得眾人都噤聲不語。
「往後誰在議論我府裡頭的事,別怪我不客氣!」恆毅一臉陰戾地警告,接著命人將畫舫靠向渡頭,要下船去。
這艘畫舫的主人趕緊吩咐下人,將船駛回渡頭。
「恆毅,咱們也沒惡意。」一人試著解釋道。
恆毅眼神陰冷的掃了他一眼,沒答腔。
其它幾人也都沒再開口。
不久,船停在渡口,恆毅下了船,路八不發一語的跟隨在後。
待恆毅走遠后,船上幾人才敢面露不滿之色。
「什麼玩意兒,咱們不就說了幾句,有必要衝著咱們發那麼大的脾氣嗎?」
「他這幾日心情不好,誰惹了他,他都沒好臉色。」有人緩頰道。
「不過一個側福晉就把他給氣成那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若不喜歡,要不休了,要不幹脆送走算了。」
「我瞅著他這回說不得是動了心,自打他納了側福晉之後,便不再像先前那般常同咱們出來玩樂。」
「沒錯,先前他在提起他那側福晉時,也不像以前提起他那病死的福晉滿不在乎,那語氣可透著抹親昵呢。」
就在幾人背著恆毅說著他的事時,路八已牽來兩人拴在渡口附近的坐騎,兩人上馬,準備進城回府。
天邊一輪紅日緩緩西沉,兩人迎著日落縱馬賓士。
坐在馬背上,恆毅的心頭宛如滾著一鍋沸油,煩躁不已。
這幾日他都沒去找隨茵,還一再想起十七歲那年,在那株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后所聽見的話——「我這心裡裝著的是誰你還不清楚嗎?那恆毅我不過耍著他玩呢……」
「我就知道你不過是見他對你著迷的模樣,心裡得意罷了……」
這陣子,不論他對隨茵如何疼寵,甚至為了她一句話,帶她去了摘院翠,想向她表明外頭那些傳言都是假的,他並未將謝娘他們當成玩物,他養著他們,單純只是欣賞他們的歌舞樂曲,沒有其它的目的。
可無論他如何對她,她始終對他冷顏相向,連虛情假意的敷衍都不肯。
正是因為這樣,他越來越在意她,他覺得她與當年那欺騙了他情感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她不圖謀他的任何財物和權勢。
可那天,他卻親眼看著她推明芳進池子里,那一瞬間,他有種遭人欺騙的感覺,彷佛當年的事再次重演,他又再一次看錯了人。
那日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她會做出那樣的事來,就像當年,若非他親耳所聽,他不相信自個兒竟錯付了真心。
他無法忍受這種事再次發生,然而真要他懲罰隨茵,他又狠不下心來,因此不想在這樣的心情下去見她,他怕盛怒中的自個兒可能會傷了她。
恆毅抬眸迎視著眼前那輪紅澄澄的落日,陡然間瞥見前方官道上騎著馬的另一人,那人忽然抬起手來,從他這兒望過去,一輪紅日彷佛被那人抬起的手給托著。他猛地一怔,有什麼閃進了他的腦子裡,下一瞬,一個念頭掠過,他一勒韁繩停下馬兒,回頭叫來騎在身後的路八。
路八上前,將馬停在他身側,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恆毅的語氣里透著一絲急切,「路八,你覺得明芳真是被隨茵推落水的嗎?」
主子突然這麼問,讓路八有些意外,「當日的情景,屬下沒有親眼見到,不好妄議。」
「先不論你是不是親眼所見,你認為依隨茵那性子,會將明芳推落水嗎?」
路八沉吟道:「屬下對側福晉了解不多,只知每次見面她都面無表情,即使面對王爺也一樣,似乎沒什麼事能引發她的喜怒。」這樣的人要激怒並不容易,依他所見,那日的事只怕不是明芳格格所說那般,但他未親眼目睹,不方便說什麼。
恆毅之所以詢問路八的意思,不過是想佐證自個兒的想法,聽完他說的,恆毅自言自語地道:「沒錯,就連洞房那次我誤食春藥,她也並未動怒,又怎麼會因為明芳的話,而推她落水。」
他再瞥了眼前方的紅日,突然策馬急馳趕著回府。
路八若有所思地揚鞭追上,看來王爺似乎是想通了什麼事。
回到府里,恆毅命人將明芳身邊的所有下人全都綁來前廳審問,包括陳嬤嬤。
這些年來他很寵愛妹妹,故而她院子里使喚丫鬟婆子就有十個之多。
明芳又驚又怒的跟了過來,「大哥,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我房裡的人全都抓起來?」
恆毅沒有多說,沉著臉命令侍衛,「把格格給我帶出去。」
兩名侍衛領命上前,將人帶了出去。
明芳嚇到了,卻無法掙脫,只能一直回頭喊道:「大哥,是我哪裡做錯了,惹你生氣……」
恆毅不為所動,他這次非要弄個清楚明白,當日的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看向那些婆子丫鬟,陰冷地道:「把她們全都給我拉下去杖斃了。」
一群早就受命候在一旁的侍衛馬上上前。
幾個丫鬟婆子們嚇壞了,全都驚駭的跪下,也顧不得詢問她們究竟犯了何罪,紛紛磕頭求饒。
恆毅冷眼睨著她們,厲聲道:「要本王饒你們一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們老實說出那日明芳究竟是怎麼跌進池子里的,本王可以饒你們不死。」
陳嬤嬤咬緊了下唇,不敢吭聲。
一名丫鬟為了活命,連忙出聲道:「王爺,奴婢知道,奴婢先前偷聽到陳嬤嬤跟格格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