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什麼聲音?

是……浪聲?

夏蒓美往右看,不禁呆住。

這是哪裡?

右邊是無垠大海,澎湃洶湧的白色浪花激蕩,場面太壯觀,她回過神,見張峻赫已經離開步道,往消波塊群走去。他行動矯健,攀過幾處巨石和消波塊,登上近海那邊的岩石。

可惡,真是來海邊棄屍的?

夏蒓美攀過木柵欄,再攀過三個消波塊,終於在離他最近的消波塊停住。

她蹲在消坡塊頂端,看他拉開提袋,她拿手機對準,準備按下快門。

當張峻赫取出袋內物件,她頓時呆若木雞。

那是什麼鬼?

只見他將物件朝天際一甩,呈弧形彈開,竟是一支釣魚竿!

他來釣魚?

不是丟貓屍,真的是釣魚?:

她獃獃地舉著手機,動也不動,所以她又誤會他了?

隨即她被張峻赫的姿勢震懾住,看他側立石上,手持釣竿,白浪撲擊,浪花如獸怒,幾乎將他吞沒,他卻很淡然,只靜立著等魚上鉤。

忽然,他轉過臉來——

shit!夏蒓美猛一轉身,右腳一拐,身體失衡,往下跌去。

啊——天要亡我啊!

夏蒓美跌落在地,躺一會兒才掙扎坐起,手摸向腳踩,好痛!

更慘的是她跌在消波塊間,被消波塊包圍,一群海蟑螂霎時如輻射狀奔竄,她嚇得縮起身子,差點魂飛魄散。

「喂!」上頭,張峻赫蹲在她摔落的消坡塊上看著她,揚起一眉。「又是你?」

夏蒓美扶著消波塊邊緣,掙扎著站起來。

「摔傷了?」張峻赫看看四周。「糟糕,附近沒有人,只有我跟你。」

夏蒓美見他黑眸陰鬱,那表情真是怪嚇人的,他該不會生氣了吧?

忽然,他一個縱身,跳下來走向她。

她撿起石頭防備著。

「一路跟蹤,真辛苦。」他其實早就發現她了。他逼近她,寒著臉道:「看你對我這麼有興趣,我就成全你……」

「不要過來!」

「你聽聽這個浪聲,就算你大叫,也不會有人聽見。」

「你站住,我說真的。」她舉起石頭,一邊低頭找手機。

「在找這個嗎?」張峻赫拾起卡在石頭縫隙間的手機,大步上前,用力按住她的肩膀。

「別碰我!」手中石頭欲往他擲去,他先一步扣住她手腕。

「想清楚再扔。」他將手機丟向她。「在把我打昏以前,先告訴我你在哪?」

他鬆開她,淡定地看她滑開手機要報警。

「報警嗎?好極了,快,告訴警察你的位置。」

夏蒓美愣住。她在哪?海邊?消波塊間?這一帶風景雷同,警察要精準找到她,談何容易?

「嗯哼,連正確位置都說不出來,怎麼報案?你一路跟蹤我,卻沒記路標嗎?夏小姐的眼睛真是只往前看哪!」

你可以不要再吠嗎?夏蒓美退向角落,捜尋地上更大塊的石頭。

「別忙了。」說完他轉身背對她,竟然蹲下來了。

夏蒓美驚訝。

「上來吧,天黑了,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背你上去。」

她沒有動作,怔怔望著那寬厚的背。

「不要嗎?」張俊赫回頭望她。「那我走了,你自己想辦法。這麼多海蟑螂,可能還有你最怕的大蜈蚣……」

「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拜託!」她一急,趕緊嚷嚷,惹來他一陣低笑。

可惡,夏蒓美覺得自己真是蠢,可她還能怎麼辦?

她伏在他背上,見他雙掌像有吸力,這裡攀、那裡蹬的,兩三下就將她背上去,走在黑暗裡竟出入無礙,不禁懷疑他可能當過泰山。

「現在要我把你放在這裡等人救,還是把你背到我那邊的石頭,等我釣完魚扶你回去?快決定。」

他根本明知故問!她剛剛已經證明她蠢到不知自己身在哪裡,如何呼救?腳又痛死了,還怎麼爬過這群消波塊回到大馬路上?

唉!她尷尬地小聲開口,整個氣很虛。

「就——你那邊——拜託。」連自己都覺得無恥,一直誤會他,現在卻要靠他救。可他今天真有佛心,背她穿過消波塊,走過枯木又是碎石地,再攀上大石頭,她又不輕,可他宛如扛小貓小狗,三兩下就將她背上去放下來。

「我看看你的腳。」他脫去她的鞋子,檢視紅腫的腳踝。「還好沒斷,我喬一下。」

「喬?喬什麼喬?你等等,啊——」

喀嚓!

夏蒓美不知道,人的丹田很有力,必要時可以喊叫勝雞啼,而人的身體比大腦反應快,必要時也可以踢人於瞬間。

當他將錯位的骨頭喬回去,她的腳也做了必要的事。

不過顯然是張先生處事的智慧贏了,這回他非常優雅,一記橫肘頂開夏小姐的踢勢,他手肘硬得像石頭,讓她踢得腳尖疼,有了這樣的領悟。

夏蒓美往後倒,驚訝地發現夜空雖黑暗,也能看見白雲緩緩地飄動,比白天藍空中的雲更美。

適才張峻赫幫她矯正腳踝,那聲喀嚓真嚇人,她以為會很痛,遂驚駭抱膝往後倒,腦子空白一片,現在卻被美麗的夜色震撼了。

今天從晴天霹靂的爭執、灰心氣恨想報仇,又一路跟蹤張峻赫到摔下來,發生了太多事,這會兒繃緊的神經忽然鬆開,人就茫掉了。

「喂!」張峻赫粗獷的臉突然擋住夜空,眼裡有著笑意。「還不起來?」幹麼呆躺著?

夏蒓美看見他右頰上方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奇怪,現在不怕他了,而且她還發現一件事。「這石頭是熱的?」

「因為白天太陽曬。」

「喔……」溫暖的石頭熨著背,好舒服呀,骨頭都酥軟了,這才意識到她好累,不想起來。

「好吧,你躺著,回去時叫你。」彷佛聽到她內心的聲音,張峻赫撇下她,走到石頭前端釣魚。

夏蔬美躺在那兒,夜風好大,白浪好狂,他性格的剪影其實挺好看的。

他直面迎浪,穩持釣竿,不動如山站好久,瞅得她眼睛酸。

他不覺得無聊嗎?

習慣了台北的步調,她很難想像這麼站著等魚上鉤有何樂趣?但是沒他的幫忙,她也走不了,只好默默等著。

這樣躺著,她開始覺得無聊了。看浪打來打去,又望向無垠的海,遠處點點銀光閃爍,是捕魚的船嗎?海面右側的墨色小島可是基隆嶼?那邊三大根筆直向上的煙囪是「協和電廠」嗎?

雖然無聊,但這麼看著,心情竟變得寧定平和,身下溫暖的石頭像沈默的朋友,暖暖地、溫柔地承接她。

那騷動的浪花雖然兇猛,卻像竭力地洗去什麼。海天一色是深淺不同的黑,與後方無盡延伸的濱海公路遙遙相對。

天地彷佛只剩下他們倆,四周黑影幢幢,那邊隨山勢起伏的是藍白相間的路燈,它們一朵又一朵亮起,錠放在夜色里。

這裡沒有人說話,唯有浪濤聲。

原來……這就是基隆的夜色,原來她新買的家,離海岸這麼近。

當景色都看遍,夏蒓美不得不看向自己。當她這樣無所事事地靜靜躺著,混亂的心情沈澱后竟也清明起來,終於可以理智地消化白天的事。

她想起劉心蕾說的那些話……

你要真的愛他,才不會計較他跟我上床。真的愛,是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就算康勝斌跟我上床又怎樣?真愛他,他跟我快樂一下有什麼好計較的?說到底你就是愛得不夠深,才會這樣就鬧分手……

是這樣嗎?

就像劉心蕾說的,是她不夠愛,是她不夠包容?

你以為咖啡廳賺錢都是你的功勞吧?

足他把光環讓給你,讓你可以盡興發揮,嚴格說起來,是他成就你。

他成就我?

夏蒓美回想當初為什麼會開咖啡廳。

大學時,媽媽熱衷節食,每餐都計較熱量,家裡餐桌太冷清,常常只有一大盆生菜沙拉,於是她變得極度熱愛美食,吃膩外食就自己做,自己帶便當去學校。

某天她掀開便當蓋,同學康勝斌聞香而來,央求著要吃一口,吃完一口又一口,索性坐下賴著不走。

「我都不知道炒豆乾可以這麼好吃!」他次次稱讚,不論她做什麼他都讚賞。

「OhMyGod!這什麼?」

「鹹蛋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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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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