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驚呼,揪緊他背後衣服尖叫。「它要跑掉了——你抓好,抓好啊!」
是要扯破他衣服嗎?真是,他又沒耳背,幹麼嚷成這樣?
「我要活捉它。」
「不直接弄死嗎?」
「那多浪費,這個泡油可以治疔瘡,我那有一大罐——」
「不要說了!這條送你,不用客氣。」夏蒓美掩耳逃跑。
他一手握住挾著蜈蚣的鐵夾,一手抓住她手臂。「你住山區以後還會常看到,逃避不如面對。」
她啊啊叫,像被繩子系住的貓兒亂奔亂竄,驚恐不已,不敢看他。
「你看清楚,像我這樣挾住它就沒事,你要戰勝恐懼啊!」
戰個頭啦戰,她直接蹲下抱頭快哭了。「拜託拿走——」
「你先幫我拿著,我還要回去拿罐子裝。來,給你。」
「不要!」她龜縮成團,拒絕面對。
張峻赫大笑。敢住事故屋,卻怕紅蜈蚣?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道:「你可以轉過來了,我已經用石頭把它壓住。你看著它,我去拿罐子。」
她這才淚眼汪汪地轉過來,瞪著地上被壓住的蜈蚣,還看得見一截尾巴在扭動。
張峻赫回來時,手拿罐子,蹲在地上將蜈蚣挾進去。「你買房子沒先做功課嗎?這麼嬌貴還是回台北吧,這裡不適合你。」
這麼看輕她?「我不是嬌貴,一般人看到這麼大的蜈蚣都會怕好嗎?」
「你是廚師,可以把它看成蝦子。」
「差很多好嗎!」
「蜈蚣通常是一公一母結伴行動,你看附近是不是還有一隻?」
X,她會暈倒。
他大笑,將一包黃色粉末遞給她。「挑有大太陽的日子,把這個跟米酒頭調勻,刷在門窗和房屋周圍,就能預防蜈松入侵。」
「這什麼?」
「雄黃。」他交代完要走,夏蒓美卻喊住他。
「等我一下。」
她進屋,拿來一罐東西給他。「這是我自己做的黑糖蜜桔,我看你有抽菸,用熱水沖了喝,對喉嚨和氣管很好……還有,那個……」她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謝了。」
之前懷疑他是殺貓變態,這會兒卻煩勞他解圍,怪不好意思的。
張峻赫回到屋裡,在客廳窗邊扭開罐子,拿湯匙舀一口含住。
桔香芬芳,蜜潤口腹,他在長椅上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怔怔地含化那一匙甘甜,合上眼,竟然笑了。
孤僻已久,久到忘了與人往來也會有像這樣的時候。
後勁甜潤如蜜,芳滲肌理,沁潤體膚,然後能像這樣在事後細細品味,複製與她交集的每一瞬間。
更令他料想不到的是,此後夏蒓美常不請自來,現身他腦海……
基隆的雨,時大時停,斷斷續續。
夏蒓美沒錢找人抓漏水,只好先買大水桶放在屋內頂著。她白天要上班,晚上才回家,也沒空去頂樓檢查排水孔。她上網查過資料,暗自希望待天氣放晴且她又有空時,找到排水孔把它清乾凈,或許問題就能解決。
不只漏水問題,搬家帶來的東西還放在紙箱里,每天只能整理一點點,雖然累,但因為康勝斌劈腿的衝擊,混亂的心情終也逐漸平靜。
除了葉招弟,其他咖啡廳員工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只覺得老闆和老闆娘近口互動怪怪的。老闆康哥總心不在焉注意著夏姐,一副動輒得咎的樣子,而且還暴瘦,英俊帥氣的臉冒出鬍渣,疲憊而頹廢。
康勝斌還不死心,然而每當他找機會要和夏蒓美求和時,她不是躲開,就是凜普臉重複要求。
「你要是還有骨氣,就離開咖啡廳,資金我分期付給你。如果不肯,拜託我們就好好工作,不要再跟我講這些五四三。」
她鐵了心不回頭,放不下的反而是劈腿的康勝斌。
而世上有一種人最可愛,就是別人的男人,會有這種想法的,多半是美麗的女人。劉心蕾身為美女,覺得世間男子皆為囊中物,手到擒來易如反掌,不易如反掌就會心癢,一旦心痒痒就特別覬覦,感覺也特別興奮。
因此她看康勝斌就像望著冰淇淋,長年握在夏蒓美手裡,忍不住湊上去舔一舔,嚐看看滋味如何,順便驗證自己魅力無敵。
不過她可不是真要搶來放身邊,畢竟放身邊的總是很快就爛了(金子例外)。劉心蕾愛錢,不稀罕跟誰定下來,因為她不信愛情能有長久時,能長久的都是錢。
這點她那各自離婚、結婚又離婚不停「昏」下去的父母示範得很徹底,最終他們緊抓在手的就是不動產。
瞧瞧愛情多浪費生命,像康勝斌和夏蒓美交往五年,原來也不堪一擊,這麼一鬧就分手,這就是人人歌頌的真愛?切!
內疚嗎?不,該幫康勝斌解釋的她都跟夏蒓美解釋了,打電話去還被她罵,小三當成這樣夠慈悲了,玩玩而已嘛,要怪只能怪夏蒓美想不開。
她身為「夏天咖啡廳」合夥人,不管事,只負責分紅,雖沒苦勞,但有恩情。想當初他倆開咖啡廳,要不是康勝斌找她拿出三分之一的資金,他們會有今日的規模?
靠夭的是多年好友(兼炮友)的康勝斌竟發神經,半夜跑到她家來爛醉,賴在客廳哭喊沒有蒓美睡不著。
「我沒辦法睡啊,房子變大了很奇怪。」自從夏蒓美搬走後,他鬍子不刮以示懺悔,雙眼紅腫顯示常哭,衣著邋遢,沒人燙襯衫也沒人洗衣褲。
失去女人的男人像只流浪狗,他每天用這頹廢模樣去咖啡廳上班,只為了廢給夏蒓美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臉。「心蕾,你可不可以幫幫我,過來像這樣輕輕搔我的臉?蒓美都這樣做,然後我就能睡著……」
啪!劉心蕾直接甩他一巴掌。「抱歉,呼巴掌我比較會。」
「我這麼慘了你還打我?」
劉心蕾果然是狠角色,不同情就算了,還掐他臉取笑他。「哇,暴瘦欸!是有沒有這麼難過?」
「廢話,我們在一起那麼久,她很愛我,我太對不起她了。」如今家裡像廢墟,但見此刻劉心蕾睡袍里啥都沒穿,肌膚白若雪,胸前有激突,他身體下意識起了反應,遂狼嚎:「拜託你也換件衣服!」
拜託是誰半夜跑來盧?劉心蕾不在乎睡袍敞開,裡面若隱若現,管他是要哭還是要流鼻血都隨便,姊姊我最大。
「你如果想要打炮我奉陪,反正晚餐吃太多,我可以當減肥。」
「我已經洗心革面,你不要擾亂我。」康勝斌硬是將視線從她胸前拔開。「她鐵了心腸要分手,你是女人,你幫我想想,我現在只剩最後一招了,如果吞葯自殺,她會緊張吧?」
「可以試,但不要在我家,萬一嗝屁,記住你是自作自受,跟我沒關係。」
「沒良心。」
「炮友只有性,幹麼有良心?」他要求會不會太多?
「但我們除了性,還有多年友誼啊!心蕾,你教教我,要怎麼做她才會消氣?你看人家成龍也外遇,那個林鳳嬌還不是原諒他?還有周慧敏跟那個——」
「這樣吧,我介紹一打男人給她,讓她天天換床伴,你可以打炮,她可以亂搞,賀爾蒙平衡就好講話。」
「拜託你正經一點。」
「我只有兩點。」
「三八\你!」
「你說你洗心革面了嗎?」劉心蕾躺下,咻地拉開睡袍,腳踝勾纏他,媚眼頻拋。「哥,來吧!」
康勝斌拍開她的腿。「我現在很嚴肅。」
真掃興。劉心蕾躺平。「女人再找就有了,你就是命太好,才會一失戀就靠北靠木。」
算了,問她是請鬼拿藥單。康勝斌換個方式問:「那這樣呢?如果我釋出更大的誠意,我把我那份咖啡廳股份送她,連我爸給我的房子都過戶給她,我用這些做擔保,證明以後再也不會背叛她?」
甲賽啦!
劉心蕾猛一坐起。事情大條了,康勝斌笨到感情玩完就算了,可不能損及她劉心蕾的權利!
真把他的股份給夏蒓美?那她算三小?往後咖啡廳全讓夏蒓美作主就好啦!「康勝斌,你是鬧分手,不是腦傷吧?」劉心蕾立刻正經起來,盤坐在地,宛如神聖的師姐,連睡袍也不敞開了,攏起來束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