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於文謙只覺得雙手頓時失去支撐力氣,軟軟地往下掉。
眼見孟孟就要摔落在地,他驚叫一聲,鳳天磷卻不疾不徐地順勢接下孟孟。
把人抱進懷裡,鳳天磷嘲諷道:「既然手無縛雞之力,於太醫就別逞英雄了吧。」
「鳳天磷,這天底下還是有王法的,就算你身分尊貴,睥睨天下,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鳳天磷失笑,問得輕佻,「是嗎?那你要不要去試試,看看律法和王子,誰高誰下?」
倏地,他變臉,「來人,送客!」
命令下達,剛挨完打的李新立刻跳起來,抓著於文謙急急將人往外推。
這會兒不能再讓於太醫說話,他講得越多,賀姑娘會越慘,他們家主子爺正在氣頭上,這會兒誰杠上,誰就死得冤枉。
鳳天磷抱著孟孟回房,看見她滿頭大汗,似乎痛得厲害,經過行刑之人身邊時,他站定,轉身似笑非笑地問:「不是收了李新的銀子,怎麼還把人打成這樣?」
兩人心一驚,急忙跪地求饒,磕頭間心裡想著,得把李新的銀子加倍還回去,否則主子爺……
苦吶,他們沒弄懂自己哪裡不對,到底是錯在收銀子,還是錯在……打得太重?
不理會還在磕頭的兩個人,鳳天磷加快腳步抱孟孟回房。
鳳天磷不斷提醒自己,他沒喜歡上她,他只是在生氣,生氣那麼多男人為她說話,生氣連男鬼都護著她,她有什麼好啊?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既是如此,為什麼他捨不得她死?
對,他沒有捨不得她死,他只是、只是尚未報恩,只是想看她還能使出什麼更離譜的手段,只是……她的呻吟讓他心疼得厲害……
步邁開,這時蠢到無法理解的李強又湊上來,低聲道:「爺,不如讓於太醫留下來吧,賀姑娘需要大夫治傷。」
鳳天磷快氣炸了,他沒有回身,只是右腳往後一踹,準確無誤地端在李強的小腿骨上。他懶得回答李強,只對行刑的家丁說:「把李強拉下去,再打二十大板,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此話一出,正在和於文謙推搡的李新揺頭氣苦,暗道李強這傢伙的腦袋一定是裝飾用的!
鳳天磷越走越生氣,見男鬼始終跟在自己身邊,他知道男鬼也處於盛怒中,因為周身的寒意越來越深,凍得他的骨頭僵硬,得晈牙相忍。
如果有一點點可能,這鬼肯定要將自己踢飛。
他想知道男鬼到底是何方人物,低頭想詢問,卻發現孟孟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將孟孟抱進房裡,卻發覺屋裡半個人都沒有,他揚聲怒喊,「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一個二等小丫頭聽到聲音,急忙湊上前問安。
「月霜呢?」
她吶吶回話,「月霜姊姊去尋人求葯,怕姑娘回來要用。
怒氣略平,鳳天磷把孟孟放在床上,吩咐道:「去打一盆溫水過來。」
「是。」小丫頭轉身,飛快往外跑。鳳天磷走到外面小廳倒茶水,卻發現壺裡空空如也,轉身回內室時,正巧聽見孟孟無奈地道——
「鳳天嵐,夠了,你這麼生氣,想把我凍死嗎?」
「如果你會死掉,絕對是被打死,不是被凍死的。」鳳天嵐氣恨她,他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女人,都被打成這樣了,還……
他難得大發善心愿意收回交易,這麼好的時機,她居然傻得不肯放棄交易。她瘋了嗎?就讓他帶走鳳天磷的魂魄,她有什麼損失?
因為會心痛難受?因為還是愛鳳天磷愛得無法自拔?
笨女人、蠢女人,傻到無以復加的呆女人!他怎麼就喜歡上了?他也一樣蠢呆傻笨?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出去繞繞吧,我現在受不得陰氣。」她無力地揮揮手。
「受不得也得受!」嘴巴這樣說,他還是乖乖地往樑上飄去,拉開與孟孟的距離。
鳳天磷聽不見男鬼說了什麼,但聽得見孟孟說的。
她說:「鳳天嵐」,難道那黑影是二皇兄?在龍椅上自刎的二哥?他怎麼會在?他怎會認識孟孟?他們兩人……
沒有人點住鳳天磷的穴道,他卻動彈不得。
天亮,孟孟醒來,發現背後一片清涼,想著莫非是上過葯了?
她側頭,發現坐在床邊打瞌睡的月霜,淡淡一笑,輕推月霜兩下。
月霜揉揉眼睛,看見孟孟醒了,急忙道:「姑娘要喝水嗎?」
孟孟抬頭,「整晚沒睡是嗎?去休息一下,我沒事的。」
月霜點點頭,卻遲疑著不肯離去,猶豫半晌,突地雙膝跪在床前,對孟孟磕頭,語帶哽咽說:「請姑娘原諒月華,她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嗎?孟孟鬆口氣,心想著那就好,不是她做錯事招人嫌棄。
趴在床上,孟孟輕拉月霜,緩緩道:「我明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轉告月華,事情已經過去,別擱在心上。」
月霜訝異,姑娘什麼都不問就原諒月華?
孟孟不想問,月霜卻不能不說。
她緩了口氣,解釋道:「月華的哥哥被錢莊的人押走,他迷上賭博,手中有錢就往賭坊跑,想要翻本卻越陷越深,連家裡兩畝薄田都賣掉了,償還不起債務。錢莊的人恐嚇,若是再不還錢,就要斷他一手一腳。
「他是月華家裡唯一的男丁,爹娘還指望著他送終,知道此事,月華的娘又急又氣,病得下不了床,月華擔心得不得了,到處借錢想幫她哥哥還債。薛姑娘無意間知道此事,便助月華一暫之力,條件是……要月華在爺面前指認姑娘。」
原來如此,難怪前一天月華神色慌張,當差當得不盡心。
「沒事的。」孟孟又拍拍月霜的手背,「回去歇一下吧,熬過一夜,眼圈都黑了。」
月霜愣愣地看孟孟幾眼,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錯了,姑娘這樣的人品怎會做出傳言中那些事?薛姑娘都能設計下藥了,那些話言怕也是……
念頭改變,月霜為自己的錯誤感到羞愧。
她沒有多說其它,孟孟卻是理解,笑著反握她的手,再次鄭重說:「月霜,我是認真的,沒有半點矯情,我說沒關係便是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你也別放在心上,快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月霜滿懷感激,點點頭,走出屋子。
屋裡沒了人,孟孟看一眼坐在樑上的鳳天嵐,淡淡笑開,「你也不必守在這裡,我沒事的。」
「薛蕾未必是「無意間」知道此事。」他冷冷提點。
「我明白。」
整件事必定是薛蕾一手策劃,但皇子府畢竟不是薛蕾的地盤,從謠言四起,所有人對她產生不好印象,再到事情發生的經過……事件能夠如此環環相扣、毫無破綻,背後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賜婚的聖旨已經下達,薛蕾和鳳天磷的婚事巳是板上釘釘。」
「我知道。」心還是酸得厲害,但她臉上不顯。
說過很多遍了,鳳天磷嘴巴壞,心腸卻再良善不過,他既然認定自己毀去薛蕾的清白,自然會想辦法彌補。
「他不會娶你,除非你肯做小。」
不管她做大做小,只要鳳天磷愛上孟孟,她便贏了睹約,而他……輸了交易。
對於這場交易,鳳天嵐原本十拿九穩,信心滿滿,因為失去一縷魂魄之人,心中無情愛,會自私刻薄得讓所有人厭恨。
孟孟不知此事,只曉得魂魄不完整,鳳天磷的人生將沒有幸福可言。
她怕鳳天磷不幸,所以與他進行交易,他恐嚇她與鳳天磷立下賭約,希望她因為鳳天磷的自私冷情,放棄對他的愛情。
可是鳳天磷的表現讓他越來越沒把握了,因為鳳天磷對孟孟……似乎有情?
「我知道。」嫁給鳳天磷為妻?這樣的念頭太奢侈,她從未想過。
「你繼續留下也沒用。」
「我知道。」
「他留住你,不過是想令你感到屈辱。」
「我知道。」他一句句挑撥,她照單全收,回話時不見喜怒。
鳳天嵐火大,卻不敢飄下來,深怕陰氣傷了她。
他指著孟孟發出刺耳喊叫,這就是當鬼最槽糕的地方,每次火大,發出來的聲音就尖銳得教人害怕。
「你不要口口聲聲知道,重點是你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