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生死之交
?楫離遠遠地在空中就看到了前襟沾血的霜夜,他看到霜夜的頭靠在風倚鸞膝上,而風倚鸞正扶著霜夜的肩膀,滿臉都是淚水。
他立刻把飛行速度提到了極限,幾乎是直衝到了光罩前,把墨平意落在了後面。
石備淳等人及三十多名翡衣連忙給楫離讓開了位置,他毫不遲疑,一步跨進了光罩內,並同時說道:「抱歉,我又來晚了。」
說著,他在風倚鸞和霜夜的身邊蹲跪下來,又問:「鸞兒你為何會哭呢?」
風倚鸞抬手拂去臉上的淚水:「他說他要死了。」
「哦?他說他自己要死了,便真的能死么?」楫離看著瀕死的霜夜,笑道:「大人從前笑我和鸞兒,說我們是無意義的仁慈,然而如今,你卻也寧願自己拚死,也捨不得屠滅這世間的那怕一城么?」
霜夜輕咳著血說道:「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現在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楫離隨手拿起了禁空法陣的陣眼之印,並伸出雙手將霜夜橫抱起來,卻仍然笑道:「當年,你救下厭塗王城的百姓時,我就知道你內心是良善仁慈的。你放心,你不可能死,沒人能在我眼前死掉,我若救不了你,便自封丹爐,永不煉丹!」
說完這句,楫離橫抱著霜夜,徑直穿過了禁空法陣,往下界皇宮飛去。
……
風倚鸞還在原地愣神,她站起身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望著楫離和霜夜遠去的背影發獃。
這時墨平意站在風倚鸞身後的光罩外,輕聲問:「鸞兒,你可還好?」
「我無大礙。」風倚鸞轉身隨口道:「師父,你怎麼和楫離一起飛來了?」
「你娘親不放心你,讓我先一步過來看看。」
「我是說,你剛才和楫離並不在一起的。」
「沒錯啊,為師飛得快嘛。」
風倚鸞:「……」
她默默地收了衡天法陣的陣眼之印,對石備淳說:「朕和師父先走一步,你們等著我娘親他們一同回宮。」
「是。臣等遵旨。」
風倚鸞與墨平意也穿過了禁空法陣,飛往下界皇宮的方向。
……
路上,墨平意看著前方那個幾乎已經看不清人影的黑點,忽然開口悠然感嘆道:「這世間吶,總要空辜負一些人的一往深情,不是么?」
風倚鸞一愣:「師父你在說什麼?」
墨平意目視著前方,像自言自語般的繼續說:「而在道途上,這一切,終將變淡。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兒女情長與修道相比起來……唯有天道恆長。」
風倚鸞看著師父,綻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卻問:「師父,那你與舞掌柜呢?」
墨平意立即正色說:「為師你事情你別管,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干涉。」
風倚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師父你別總是這樣,說起我的事情你就一套一套的,說起你自己的事情,你就避而不答。」
「為師有嗎?為師是那樣的人嗎?」
「你就是這樣的人!」
墨平意:「……你這逆徒。」
風倚鸞卻轉而認真地說:「師父,其實你不必說,我早已經明白,這世間,有很多種情感,都比小兒女家的情感更重。生死莫逆之交,遠遠勝於那一刻初見時的心動;或者君子一言的承諾,也遠遠重於情之所牽的念想……」
她看著前方遠處那兩人模糊的背影:「經過了這些年,這許多事,一路走來所相識的人,可能早已經遠遠超越了簡單的知己、君臣、或者友人……如今生死莫逆,悲喜同歌,師父,這世間的深情,也許不存在辜負與不辜負,而是需要敬惜與守護。」
墨平意說:「可是你剛才哭得像個大花臉。」
風倚鸞差點在飛盾上跺腳,臉色憋得微紅,脫口說道:「我那是在意身邊所有人的生死好不好!師父你哪天要是快死了,我一定會哭得比剛才更慘更悲傷!」
「哦?」墨平意的眼睛眯死了一條縫,居然喜滋滋地說:「有你這句話,為師甚感欣慰吶。」
風倚鸞:「……師父,你的想法果然和大多數人不同啊。」
「為師這叫豁達。」
……
他們返回到皇宮中,風倚鸞立即回到寢宮內靜坐調息,她沒有在師父面前咳血,但胸中腹中皆始終有一種氣血肆意翻湧的痛感,也許,至少得靜養十幾日才能恢復。
……
兩個時辰后,風倚鸞的貼身侍女慌慌張張地跪在風倚鸞的寢宮外:「聖上!不好了,外面進來一個很可怕的男人!」
「什麼?可怕的男人?能有多可怕?」正在運息療傷的風倚鸞起身,提著重劍便踏出了寢宮大門,卻見來者是紅髮紫瞳一臉魔紋的楫離。
「你就這樣在宮中橫行,嚇哭這些膽小的宮人?」
楫離無辜道:「我不是故意的。」
風倚鸞默默收了劍,說:「進來說話吧……」
「你傷得如何?」這是幾年來,楫離第一次踏入風倚鸞的寢宮,兩人卻都未覺得有絲毫不妥。
宮室寬大,裝飾得極簡單,是風倚鸞一貫的素雅風格。
風倚鸞輕聲說道:「我沒什麼大礙,當時霜夜替我擋下了九成九的衝擊,他此時如何了?」
「幾乎快沒命了,不過沒人能在我手中死掉,否則我便自封丹爐。」
風倚鸞說:「那他絕不能死,否則便是雙份的遺憾。」
楫離笑道:「不僅痛失一人,而且天下再無我這等藥師,對么?」
「是啊。」風倚鸞在榻上盤膝坐下,楫離便如很久以前兩人相處那樣,為她查驗體內的傷勢。
隨後,他拿出了幾枚仙品的丹藥放在風倚鸞手中:「你果然沒有什麼大礙,調養數日即可,我便放心了,我再去看看其他散仙,然後便得去守著霜夜,至少這幾日之內,我得晝夜守著他。」
風倚鸞接過仙藥,微怔了一下,輕聲問:「你們兩人之間,是何時變得如此……鐵的?」
楫離已經轉身要離開,聽到此言又停下了腳步,沉思了片刻之後,說:「大約是在天牢秘境中的時候吧,那段日子……似乎昏暗得沒有盡頭,他把我全身的骨頭打斷了無數次,他教我修鍊《碎玄》功法,我們每次都斗得渾身是血,即便那樣,卻都沒死,我的療傷術法也是在那時修鍊到極致的……在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之間廝鬥之後,後來有一天,我終於打贏了他。」
「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