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青黛知道白天醫的性子，也不多說什麼，將東西一一拿出來，然後在白天醫手臂的幾個穴位上扎了起來。

白天醫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手臂上的變化。

他能感覺到有股熱流從肩膀處往下通去，直達各個指尖，整條手臂一下子就舒緩了下來。

白天醫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下來，嘴角隱隱泛起了笑容。

「小白，有這麼舒服嗎？」洪天醫在一旁忍不住問道，怎麼感覺他一臉的滿足呢！

白天醫微微睜開眼，道：「你若是好奇，不如試一試？」

洪天醫被他這麼一說，心癢難耐，索性也撩起了胳膊，讓白青黛紮上幾針。

白青黛按照之前的手法，又給洪天醫紮上了。

兩個七八十歲的老爺子瞧著銀針上頭點燃的艾草，很是好奇。

「小七，你怎麼想到這個法子的？」白天醫問道，自己可沒有教過她這些。

白青黛只好又找了一些理由。

她現在用的算是艾草針灸法，只是為了方便，便用的「艾灸」，其實艾灸還有其它好幾種手法。

只是白青黛意識到如今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手法，不好一下子拿出來，免得讓人覺得太不正常了。

偶爾有些新想法，那可以說是自己的奇思妙想，但是一下子出來太多別人不曾接觸過的事物，人家反而會起疑心。

白天醫聽她的解釋，雖然心中還有些疑惑，卻也算是接受了。

「我怎麼沒有覺得特別舒服？」洪天醫在一旁忍不住問道，剛剛他見白天醫的表情如此舒服，但是輪到自己，只能感覺有一些淡淡的熱流穿過經絡。

別的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

「想來師父是屬於經絡敏感型的人，所以才能感覺到別人感覺不到的。」白青黛在一旁笑著說道，只是這樣的人，平時並不多見。

白天醫在一旁點頭，的確是有這樣的說法。

洪天醫聞言，心中忍不住有些遺憾。

「小姐，宮裡來聖旨了！」珍味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長公主讓您去接旨！」

洪天醫在白府用了晚膳，就到了自己徒弟那邊，他雖然心中好奇的很，但是也沒有厚的臉皮留在那兒。

老大哥的顏面還是要維持好的。

只是一瞧見洪納蘭上躥下跳的模樣，他心裡就替他臊的慌。

論年紀，他比白七要大上幾歲，論學醫的年數，白七真正開始學醫不過是三四年前，而他，從小就是被自己帶在身邊的。

當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洪天醫冷哼一聲，丟下一片茫然的洪納蘭回了屋子。

洪納蘭撓著頭，有些不解，自己不是一向這個模樣嗎，怎麼今兒他就嫌棄了呢？

再說白青黛那邊，白天醫追著她問了不少關於艾灸的事情以後，白青黛便說起了柏吉木。

白天醫聽到白青黛描述他的病症，眉頭皺了起來。

「這病拖了那麼久，可不好治。」白天醫說的已經是比較委婉了，哪裡是不好治，根本就是極難治。

「我是想著，能不能截肢，切斷了病變的部位。」白青黛做了一個「一刀切」的動作。

只是白天醫的眉頭並沒有鬆開來，甚至可以說更加凝重了。

「這一條腿砍下來，且不說以後的生活日常，你可有想過若是出血過甚該如何處理。」

「有想過的，小七曾經有在醫書上看過。關於輸血方面的，只要先準備好合適的血……」

「胡鬧！」白天醫狠厲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既然看了醫書。難道不知道輸血，死的比活的多嗎！」

白天醫從來沒有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和她說過話，白青黛微微一怔。

「哎呀，我說老白，你自個兒做不到，也不能總想著小七一定做不到啊！」一直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的花天醫嬌笑著說道。

只是她眼底帶著一絲淡淡的不贊同。

白青黛算是這次弟子中唯一的女子，而且平日里又乖巧懂事的很。花天醫這是心疼她挨罵。

白天醫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烈了，默默嘆了一口氣。「小七，我知道你年紀小，所以不知道當初因為輸血引發的那個事情，你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其實針灸也能短時間止血的，若是動作快些，不會失血太多的。」

「師父。」白青黛微微咬唇，她還是要爭取一下。

「而且，未必一定要截肢，去了壞死的部分，也未嘗不可。」白天醫不等白青黛說什麼，直接說道。

「至於輸血，你就不要提了。」白天醫說完。便甩著袖子走了。

白青黛愣愣地看著白天醫遠去的背影，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的反應會那麼激烈。

「小七。陪婆婆去花園走走吧。」花天醫和月天醫對視了一眼，她先率先走了出去。

這種安慰人的事情，可不適合她來做。

「恩。」白青黛看著月天醫眼中的關切神情，微微點頭。

「這個事情啊，你也不要怪你師父，當年他也是極力想要發展輸血的。那個時候咱們天朝和別的國家打仗，每天有無數的將士被血淋淋的帶回來。很多都是死於流血過多。」月婆婆輕輕地講著當初發生過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師父還不是天醫，但是他從小天賦極高，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很多大夫都願意聽他的意見。」

月天醫說到這兒，眼中好似想起當年的種種。

「其實這輸血在一般百姓看來，是極為逆天的，若是成功也就罷了……」月天醫嘆了一口氣，「你師父當年第一個輸血的人，活了七天，之後的人，總共就活下來了三個，而死掉的，卻足足是他的十幾倍。」

白青黛原本就想著，這個事情應該和白天醫有極大的關係，只是沒有想到當年的情況會那麼慘烈。

「你師父雖然平時被人愛戴，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對他已經不大信任了，後來戰事結束了，他還沒有回到京城，京城就有了各種的傳言。」月天醫的眼中想起了那個笑容驕傲的少女，「你以為你師父為什麼一直沒有成親，當年因為那個事情，他的未婚妻將責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然後死在了那些流言之下，你師父足足頹廢了好幾年，後來才慢慢緩過來，只是這輸血，再也沒有提過了。」

她沒有說的是，當初花天醫心中也是喜歡白天醫的，只是開始白天醫有了未婚妻，後來雖然未婚妻死了，卻是再也不提感情了。

花天醫從一開始等著他慢慢察覺，到後來，心中的愛慕也變了味，如今也是至交好友，相處倒是自然了不少。

「我……」白青黛低下腦袋，她原本只想著當年白天醫可能在「輸血」上面吃過虧，心中都已經打好了腹稿，想著怎麼據理力爭去勸服他。

只是她沒有想到，中央還夾雜著那麼一件事情。

難怪她以前就聽說，自家師父在年輕的時候，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她還道他是太花心，遊走於人世間，或者是愛醫術愛的深沉，所以一直沒有成親。

沒有想到，他也曾愛過人，只是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你也不要生你師父的氣，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提過這個事兒，今天他也是沒有控制住情緒，畢竟當年，那人是為了你師父死的。」月天醫心中惋惜，若是那人還在，如今天醫指不定就是十三位了。

「我沒有生師父的氣。」白青黛使勁兒搖搖頭，心中有些心疼白天醫。

「你師父那麼多年來沒有收弟子，一方面是沒有看中合眼緣的，但是更多的還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怕又有親近的人，因為他的關係受傷。」月天醫緩緩說道。

白天醫雖然平日里看著好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他比誰都想的要多。

白青黛只覺得今天從月天醫口中說出來的那個多愁善感，情深意重，專一不二的白天醫，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貪吃小老頭了。

「好孩子，若是有別的法子的話，便不要再提輸血的事情了，但是若是你堅持……」月天醫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那麼我和你花婆婆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這是一個坎兒，總是要過去的。

「哈？」白青黛微微張著嘴，明顯有些難以置信，她說了那麼多，又講了那麼多悲情的事兒，不是為了讓自己放棄那個想法嗎？

怎麼到了最後，自己反而是被支持的那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