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天罰之雷 （一回，上善若水）

冥寒之澤，縱貫九幽，水陰氣息之濃沸，神州莫有可比之處。

一戰未勝駕雲歸的武帝，冰封盤坐，靜思悟道。

尋常修者元神至此，都會冰潔致死。武帝白雲陌修為雖強，但並非神人，在這等境地肉身功元冰潔乃是毋庸置疑之事。

棲居其間的白雲陌，修為卻一直在精進，數千年以來，儼然已從日月星雲四大強者之末勁升為第一人。

外人，甚至是日月星雲四強的青辰悅、紫月愁、赤日怒亦苦思難得其解。

究其緣由，莫不在於他一語「只要心未停止思考，強者獲得力量的步伐就永不停止，縱使封印元神、禁錮肉身亦何妨！」

心，強者之心、悟道之心才是修者至關重要的東西，雖暫時肉身因元神肉身被封印囚困不能運功。

可一旦解開，那必然如決堤之水，擁有石破而天驚之威！

棲居冥寒之澤的白雲陌，正是靠著心的不斷思考，一步步往修為更高處攀沿。

「天下之物，莫柔弱於水。然而大不可極，深不可測，修極於無窮，遠淪於無涯，息耗減益，通於不訾。上天則為雨露，下地則為潤澤；萬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無好憎；澤及蚑蟯，而不求報；富贍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費；行而不可得窮極也，微而不可得把握也。擊之無創，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錯繆相紛，而不可靡散。利貫金石，強濟天下。動溶無形之域，而翱翔忽區之上；邅回川穀之間，而滔騰大荒之野。損有餘補不足，與天地取與，授萬物而無所前後。」

「是故無所私而無所公，靡濫振蕩，與天地鴻洞；無所左而無所右，蟠委錯紾，與萬物始終。是謂至德。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德於天下者，以其淖溺潤滑也。夫無形者，物之大祖也；無音者，聲之大宗也。其子為光，其孫為水。皆生於無形乎！夫光可見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毀。故有像之類，莫尊於水。出生入死，自無蹠有，自有蹠無而為衰賤矣！是故清靜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虛無恬愉者，萬物之用也。肅然應感，殷然反本，則淪於無形矣。所謂無形者，一之謂也。所謂一者，無匹合於天下者也。」

「卓然獨立，塊然獨處，上通九天，下貫九野。員不中規，方不中矩。大渾而為一，棄累而無根。懷囊天地，為道開門。穆忞隱閔，純德獨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循之不得其身；無形而有形生焉，無聲而五音鳴焉，無味而五味形焉，無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於無，實出於虛，天下為之圈，則名實同居。音之數不過五，而五音之變，不可勝聽也；味之和不過五，而五味之化，不可勝嘗也；色之數不過五，而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故音者，宮立而五音形矣；味者，甘立而五味亭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淮南子》卷一，原道訓。

白雲陌腦海間，《淮南天書》首卷《原道訓》之精髓字跡不斷顯現，結合這一戰的感悟與先前悟道積澱，忽然發現，這些字跡所蘊深意竟如此易解。

冰封盤坐的白雲陌軀體開始發生變化，色澤越來越淡，輪廓越來越虛，瞬息之後，竟與尋常清水一般無二！

忽而，這團白雲陌所化水澤又變回人形，然而此時的人看起來仿若一朵虛無飄渺白雲一般。

雙眼睜開，比之日月還要璀璨的精芒激射而出，熠熠生輝。

「上善若水~！」白雲陌吐出四個字，震顫了天地宇宙間的所有水體，「上善若水」四字隨著滾滾滄濤聲傳遍六合各地，星空、海底、沙漠、火山、地殼、岩漿……無一處不能聽聞到。

神州各處，皆下起了閃耀著七彩之光的沙沙細雨，潤物無聲。

「武帝跨越半神極壁成神了！」漢星殿，昔夕古淵、龍炎山同時響起驚嘆聲。

不過，他們明白，成神未必就能當神人。

莫不如此，上古之後的今世豈會只有樓蘭太宗杜淮南這麼一位神中之神的神人。

傳說，上古之後未有人成就神涅境界之緣由，除卻修鍊難度遠比過去加大之外，就是如今成神的天劫已經不能說是天劫，是天罰，「天」之殺罰！

墨雲厚積，狂風殘卷，天威浩瀚，黑暗籠罩，天地剎那無光。

冥寒之澤上空傳來毀滅氣息，手持戰旗的龍鴻燊與手持戰刀的蒙赦，皆雙雙暫停施展最強一擊，舉目遙望。

赤日怒與龍族極大長老對視一眼，紛紛破空衝天去，直往冥寒之澤，洪荒眾仙及神龍一族其它修者亦追隨而去。

少卿之後，龍炎山竟只剩蒙赦與龍鴻燊二者，一個觀戰者也沒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放聲大罵「日啊，這還戰個屁！」

無奈，他們也只好往冥寒之澤飛去。

冥寒之澤上空，白雲陌衣衫晃蕩，亂髮狂舞，一雙眼眸透發出璀璨刺目的精芒，陌眼望蒼穹。

此時的他，身影何其偉岸，仿若天地間除了那端滾滾凝聚的天罰之雲和他，再無他物。

「轟咔！」一道一丈粗的墨黑色天罰之雷撕裂虛空，轟然劈下，不偏不倚地擊在了白雲陌身上，青筋直爆。

瘋了，白雲陌竟不躲不避，任其天雷淬體，十足是瘋子！

「轟咔！」第二重天罰之雷劈下，此時已不再是一道雷芒，而是兩道一丈粗的墨黑色天罰之雷齊下。

兩道天罰之雷劈中后，白雲陌從虛空被直直劈落著地，滾滾沸騰的雷力崩炸出了一個幾丈深坑，白雲陌咔出了一口血。

「轟咔！」第三重天罰之雷劈下，四道雷芒撕裂蒼穹，轟然劈下。

白雲陌咬了咬牙，雙腿一蹬，身若筋斗流雲，以無比迅疾之速度飛離。

然而，他依然被實實劈落，化為了血人。

天罰之雷褪去后，天地靈氣瘋狂朝白雲陌匯聚，他的肌體血肉以絕快速度修復。

「轟咔！」第四重天罰之雷劈下，如今已是八道雷芒齊下，八道天罰之雷啊，白雲陌縱然完好之身面對恐怕也很難面對，何況已直面過前三重天罰之雷，遠處觀戰修者無比提心弔膽。

當然，神龍一族者自是巴不得白雲陌就這般逝去，人類若出一神人，對龍族絕非好事。

「借乾坤旗一用！」白雲陌手一招，龍鴻燊手中半桿殘破乾坤旗便被一股無可阻擋之力拖走，飛到了他手中。

「嘩轟！」幾番揮舞間，八道天罰之雷全數崩碎，乾坤旗之威何其霸然！

「轟咔！」第五重天罰之雷劈下，十六道雷芒齊舞，僅僅是透發出的氣息，便讓遠處無數修者當空栽落，冷汗如泉奔涌，何其可怕！

舉目傲視空穹的白雲陌，那陌然視天罰之神態，在修者心中刻下了永難磨滅的印記。

白雲陌今次即便無法在天罰之雷下存生，仍將永垂不朽。

「蒼茫宇宙，試問誰主生殺？」久遠蒼涼的戰歌仿若亘古天音，在白雲陌口中唱響，半桿殘破乾坤旗獵獵作響，盪出的毀滅力比在龍族任何神龍手中都要強橫。

「轟咔！」半桿殘破乾坤旗大兇殺威再度大作，須臾之後崩碎了十六道天罰之雷！

不過，天罰之雷破碎后的縷縷電絲，交織成蛛網一般，也足以讓白雲陌深受重創。

片刻間，將白雲陌撕成了肉塊。然而，天罰之雷威能淡去后，一塊塊血肉竟依靠天地各處不斷湧來的靈氣重塑真身。

「轟咔！」第六重天罰之雷劈下，三十二道雷芒撕裂空穹，讓整個洪荒仙地均籠罩在威壓之下，大片參天巨木折斷，山陵崩塌。

三十二道天罰雷芒，縱使半桿乾坤旗再度發揮出之前那般，須臾之後破碎十六道天罰之雷，白雲陌亦難保自身性命無憂。

「借滅羅戰刀一用！」蒙赦將手中半柄殘破滅羅戰刀朝武帝丟去，「咒歌是『天不仁，則以萬物為芻狗；人不仁，則以天地為螻蟻』！」

白雲陌毫不客氣地截住半柄殘破滅羅戰刀，高唱戰歌「蒼茫宇宙，試問誰主生殺」與「天不仁，則以萬物為芻狗；人不仁，則以天地為螻蟻」，然而那半柄滅羅戰刀竟無任何反映。

白雲陌遂將半柄殘破滅羅戰刀朝蒙赦拋回，揮舞半桿殘破乾坤旗破碎十六道天罰雷芒后，「上~善~若~水~！」一聲咆哮，滾滾滄濤聲響起。

最為古老之天地法則仿若被叩響，無比玄奧的符文開始紛飛，白雲陌身外之時空剎那間靜動若流水，盪出的漣漪生生將剩餘十六道天罰雷芒凍結冰裂！

「丫丫的，比起這半柄戰刀，你們龍族不知哪弄到的半桿殘破乾坤旗簡直就是青樓娼妓，會吟唱那戰歌就能用，一點也不忠貞！」赤日怒見白雲陌不能用滅羅戰刀而能用乾坤旗，伺機挖諷了龍族一記。

龍族幾位長老無言以對，只是朝赤日怒重重「哼」了幾聲。

「轟咔！」第七重天罰之雷劈下，六十四道雷芒亂舞空穹，自被破碎大片的虛空處急急落下。

透發出的威壓，令昆崙山南邊國州之萬眾生靈惶恐不已，嗷叫不斷。

在此萬分危急之刻，白雲陌竟取出了酒囊猛飲一口濁酒，何其豪邁也！

試問神州萬古，擁此氣概者有幾何？

「蒼茫宇宙，試問誰主生殺？」

「上~善~若~水~」

白雲陌以半桿殘破乾坤旗為依託，施展得悟神涅時所悟神法。

乾坤旗蕩漾出一浪浪遮天蔽日之能，扭曲封斷時空，破碎了一道道墨黑色雷芒。

不過，仍有八道雷芒未破除，將白雲陌撕成了肉泥，縱使他的不屈戰魂，亦多有幾處碎裂。

然而，即便如此，已然歷經幾次破碎重塑的的白雲陌，依然能憑藉這些肉泥、魂魄重鑄真身！

「轟咔！」第八重天罰之雷劈下，一百二十八道雷芒縱橫交織，縱貫空穹，破滅的氣息，令在場仙龍之元神都戰慄不已。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面對憑自己之力已難以破碎的一百二十八道天罰之雷，白雲陌風度未失，放聲高歌，視死如歸，力求發動最後一搏，在悲壯中如流星般絢爛隕落，乃是強者最好歸途。

蒙赦感覺，此時的白雲陌是那般孤獨寂寥，天地間唯有他一人稱得上英雄。

但是，這位英雄卻就要破碎了。

不，英雄不能碎，英雄不可以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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