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火淚城 （三回，老酒蟲）

蒙赦微微一笑，說：「別怕，我嘛是被這酒香吸引來的，也想喝這酒！順便么，在這兒住幾宿，火淚城我無親無故。」

「住幾宿？！！」璞馨不由一愣，嘀咕道：「我們這可不是客棧。」

「嘿嘿，果然被我說中了，是為我孫女而來……呃~」老酒蟲又打了個酒嗝，嘿嘿而笑，上下打量蒙赦一番，「看看，這身行頭可絕不是沒錢住客棧的人，長這麼俊俏英挺，配得上我的璞馨啊！既然知道這酒叫碧玉醍醐，必是識酒之士，估計家中美酒不少，嘖嘖嘖……」

「爺爺！」璞馨看了蒙赦一眼，臉頰泛出半抹玫紅，流露羞澀之意，「酒，就知道酒……」

蒙赦替老酒蟲打場道：「呵呵，老人家喜歡酒的話，改日赦兒一定給你弄上幾壇！」

「幹活去！」璞馨猛地將抹布扔給蒙赦，「這兒雖不是客棧，但也沒得白住，得好好乾活。那，那，那邊抹乾凈些啊，還有那邊……」

藍狐小谷非常開心，在院裡子蹦來竄去，「谷嗤！谷嗤！」叫個不停。

「酒足了，小子，陪我老人家下幾盤棋？贏我一局，璞馨讓你親一次小嘴，這條件誘人吧？」老人家壞壞地說。

「爺爺！」璞馨氣得跺腳。

「這不是江湖四大名局裡的一盤殘局么······」蒙赦看著象棋盤上的布局，和老人家開始對弈。

過了一會兒，老人家已是額頭冒汗，被蒙赦逼地節節敗退，「好小子，四大名局鑽研地頗深嘛，不過想親璞馨，火候還不夠。」

「咦，怎麼，你什麼時候多出這一隻『車』和兩隻『卒』的？！」蒙赦猛地反應過來，「動過手腳了，耍賴！」

冬月華稠霧，北風冷清骨，寄人籬下不由人。

在璞馨呼喝催促下，兩時辰間，蒙赦把符卦廟打掃了個底兒朝天，屋裡屋外纖塵不染。

「璞馨，拿被子到柴房幹什麼，我打掃地是乾淨，你也不用自慚形穢，去睡柴房吧？」蒙赦見璞馨捧著她房間的被子往柴房走，「太客氣了……」

「睡柴房的人是你，打掃這麼乾淨明天你繼續！停，停，別打岔，你不願意……」璞馨頓了頓，「不願意……蓋被子是么，那就不勉強了，哼！」

「吱呀！」一聲柴房關門聲，未等蒙赦說隻言片語，璞馨將蒙赦關入柴房，捧著被褥離去。

抱著藍狐小谷的蒙赦，搖頭苦笑，心情卻頗為愉悅，能永遠過這種平淡閑趣生活，該有多好。

心間這份愉悅，臧達國亂以來未曾有過，次次都是傷悲與無助，這久違的愉悅對他修為精進大有助益。

築仙中期的他，根本不須睡覺，以腦海中《淮南天書》無上心法作為調理體內功元之法訣，參修杜亦天的《滅羅禁手》。

「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柝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授無形；原流泉浡，沖而徐盈；混混滑滑，濁而徐清……故植之而塞於天地，橫之而彌於四海；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舒之幎於六合，卷之不盈於一握。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橫四維而含陰陽，紘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纖而微……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日月以之明，星曆以之行，麟以之游，鳳以之翔……」[語出《淮南子》原道訓。

蒙赦經脈內功元如山泉溪流匯成河，似潭河湖江流入海，漸成蒼濤勁浪，滾滾翻騰。杜淮南乃杜亦天之子，功法一脈相承，相輔合練，精進神速。

蒙赦有種感覺，《淮南天書》的功法本就為修習《滅羅禁手》而創寫，《滅羅禁手》太過精奧難懂，《淮南天書》恰能起到註解之用。

霞彩爛漫，絢光美絕。

雪輝般月華下，符卦廟柴房外，七彩神光虹澤飄渺。

那是蒙赦修鍊時，不斷彙集而來的天地靈氣。

蒙赦發覺，這些滲入體內的天地靈氣，絕大部分與圖騰戰獸蒼龍畢舟的血肉元神融合，圖騰戰力在漸漸增長！

「夫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哉……[語出《淮南子》俶真訓。]」突然，老酒蟲的聲音在蒙赦耳根響起，讓蒙赦的心神自參修脫離而出。

「唔！」蒙赦因夙熙「北辰天劍」擊殺所致的傷勢全然恢復，修為還獲得突破，邁入仙蛻境界築仙後期。

睜開雙眼，發出一聲輕嘯，音波震碎了柴房屋頂牆門。

塵墟落盡之時，蒙赦發覺這座原本清冷的符卦廟，里裡外外擠滿了人，喧鬧之極。

尚是清晨之時，老酒蟲卻占卦制符忙活不停，生意不可謂不一般。

讓蒙赦更為詫異的是，一眾香客在他震碎柴房后看到他時，紛紛匍跪在地，叩拜求福，神態虔誠，口中念念有詞。

「天降祥瑞！」

「大仙顯像！」

「……」

看著周圍逸散潰去，華彩絢爛的天地靈氣，蒙赦赫然明白這群香客定是看到這些后，把自己看做下凡的大仙了。

仙蛻境界築仙後期的蒙赦，確實是位大仙，不過一夜至清晨，茫茫人潮，著實湧來地太迅猛了。

「少鬼笑，別以為被你拐來這麼些香客，我就會不跟你計較兩夜未打掃房屋這不可饒恕罪過，哼！」璞馨將蒙赦領至後庭，憤憤訓斥間，難掩几絲生意興隆的愉悅神色。

「兩夜？！」蒙赦一驚，沒想自己這麼短短修鍊一會，已過兩天，難怪這般多香客在外擁擠。

老酒蟲這句「夫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哉」，確實應了蒙赦因道術而忘乎時間的情形。

蒙赦心中暗嘆，還好只過了兩天，若是三天，今日就是議和之日了，蘷卿璺扶戌桓應該到火淚城了。「璞馨，今天我有點事想去辦。」

「不行！」璞馨蹙眉一抖，玉齒一咬，矢口否決，「外面這麼多香客，今天你可得好好伺候，哪也別想去！不是說火淚城無親無故住處都沒的么，能有什麼事要辦，想偷懶，幹活去！利索點，快，快……」

「你這是在虐待美少男，絕對會遭報應，嫁給一個醜八怪的！」蒙赦大聲咒罵，活遭遭受了璞馨一頓掃把刑。

日上晌午，白陽和煦。

漫漫人潮，壓壓成片，香客如山。

自蒙赦他們所在符卦廟擁擠排盪開去，足有五六里之長。

祥瑞徵兆被謠傳地神乎其神，半日間已經成了天仙坐鎮賜福開符，引得香客蝶涌蜂撲般聚來。

外圈不少香客，甚至根本不知曉浩浩蕩蕩人潮到底為何而聚，他們也不在乎為何，只因看見很多人都在排隊，便亦步亦趨湊起熱鬧。

芸芸蒼生，隨眾之心何其盛哉！

黃昏沙麻，燭燈初上。

人潮毫無退消之色，除卻香客，縱然是以占卦、算命、求符為營生的業者，亦有不少加入這擁擠人潮中。

「啊嗚~」臧達大軍蒼龍號角在火淚城烽火台奏響，繼而在各處烽火台連成一片。

蒼龍號角音調輪轉，「空城宵禁~」「空城宵禁~」「空城宵禁~」……之聲響徹全城，漫漫人潮聞之，如決堤海潮般急速四散開去，家戶關門，廟宇打烊，香客奔離。

一個時辰后，喧囂熱鬧香火鼎盛的火淚城，充斥著寂靜死沉肅穆氣氛。

空城宵禁，乃臧達皇朝頒布實施於火淚城的絕境之令，動用於臧達皇朝祭祀開國祖皇臧達天孤之期。

凡令出一時辰后仍在城內街道戶外行走者，視同叛逆，一律格殺！

此道空城宵禁，顯然意在明日議和祭祀之事。

臧達皇朝七千四百八十多年，夜間頒布空城宵禁令是頭一次。

臧達皇城到火淚城有兩三時辰的腳程，清晨頒布，足以趕在來火淚城祭祀的臧達皇族到達前準備妥當。

忙碌一日，老酒蟲酒癮大上，人潮一散就奔到地窖，舉壇酣飲醉睡去。

璞馨全心思放在成堆錢財之上，無暇鞭策蒙赦幹活打雜。

蒙赦桌凳一搭，沉沉睡去。

他有一直覺，今夜之後，天下可能永無眠日！

藍狐小谷，乖巧地偎依在蒙赦身旁，散發出了一陣寶藍色的輝。

冬霧濃煙，冰凇寒水，初曦微吐。

火淚城的日出之時，全城瀰漫在冷露中，格外有一番意境。

「呃~」酒嗝響起，臭氣連連，熏得蒙赦睜開了雙眼。

蒙赦手一摸，發現身上蓋了一層厚實的被子。

他記得，這是璞馨的被子。

「您，為何要終日沉醉酒中？」坐在台階上的老酒蟲，睡眼蓬鬆，滿身酒氣，昨夜的酒意沒退卻，一早醒來就又拿起酒罈繼續喝，蒙赦脫口而問。

「我以為，帶著醉意醒來，能夠減少每日的憂傷~」老酒蟲喃喃言說，舉起酒罈又飲了一口，「空城宵禁，香客全無，正是喝酒好時日，嘿嘿嘿……」

蒙赦一怔，「我以為，帶著醉意醒來，能夠減少每日的憂傷」一句多麼飽含憂傷情愫的話語，恐怕也只有老酒蟲這等歷經久遠歲月仍長存在世者，才能隨口言說出這等語句。

蒙赦：「老人家，您可以賣幾道符給我么？」

「你要向我買符？」老酒蟲微愣，旋即嘿嘿一笑，「臭小子，你想買姻緣符是吧？買你與璞馨的姻緣符是吧？嘿嘿，真是個滑頭小子，拐個彎向我這個當爺爺的示意了是吧……璞馨是鬧飢荒時被難民遺棄的可憐孩子，我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那得找個能給她幸福的歸宿，不能隨便就託付給人，你這兩天給人感覺尚只是過得去而已，繼續好好表現……」

「您誤會了！」蒙赦連連辯解，「我想買的不是什麼姻緣符，對璞馨半點念頭也不曾動過！」

「什麼，對璞馨半點念頭也不曾動過？！」老酒蟲破口嚷嚷，酒水剎那噴滿蒙赦面龐，說：「不是我老人家吹噓，我家璞馨哪兒都不會比別人家姑娘差，她若參與宮廷選秀，絕對能奪三甲花魁之名……」

「我不是這意思，我……」蒙赦霎時啞口無言，他就學於國書苑、戰國堂時口才學辨不可謂不一般，但遇上這等兒女情長之事，卻難免口無言詞。

「不是就好！」老酒蟲瞥了蒙赦一眼，看蒙赦一臉窘迫，嘴角不由流出几絲笑意，酌了一口酒，「那你到底想要什麼符？我自己的符功用貨色雖一般，但我對火淚城各家符卦廟的符均相當了解，可指引你何處去買，只要能給我弄來足夠好的酒……」

蒙赦正聲道：「我要買可以殺死圖騰戰獸的符！」

「噗~殺死圖騰戰獸的符？！！」老酒蟲剛飲入口中的酒水剎那噴出，「什麼圖騰戰獸，那是什麼東西，上好釀酒材料么……」

蒙赦：「什麼是圖騰戰獸，您這位從遠古、上古活至今世的神人，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臭小子胡話越說越離譜了！」老酒蟲擺出一臉無知神態，「什麼圖騰戰獸，什麼遠古之神……」

蒙赦：「杜亦天的瓊瑤天液，是好酒么？」

「啊，瓊瑤天液！！！好酒，那絕對是好酒中的好酒！」老酒蟲口水嘩啦直淌，捲起道袍袖擦嘴，「啪！」一拍腦門，「呀，喝酒誤事，老人家我暴露了！」

此老酒蟲不是別人，正是蒙赦在杜亦天前塵往事中看到過的那位，在牧邪土城，溟極水井旁賣神符的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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