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惆悵 再無惆悵聚今生《傲世九重天》，作者：山關留痕。
這是一位名叫山關留痕的兄弟寫的傲世書評，2017年發表。只可惜，我到現在才看到。
只因為他不是發在起點，今天是有別的兄弟看到給我轉過來，我才知道。
寫得非常好。
大家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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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重溫了一下傲世九重天，讀到法尊第五惆悵身亡時，心情複雜。
第五惆悵此人，可悲可嘆亦可憎。
第五惆悵本為第六代九劫之智囊，與當代九劫劍主、九劫兄弟並肩作戰，剷除腐朽的九大世家，靖平九重天，實乃當世之雄。
下三天兄弟相識，中三天一同打拚，成為過命的交情，上三天開創一統九重天的偉業。
九劫劍主與九劫兄弟之間的感情，遠不是「驚天動地」這個單薄的詞可以概括的。為了兄弟，他們可以付出一切。
「如果我的兄弟面前是刀山，那麼我願意讓他踩著過去，哪怕踩著我他只能多走一步。」
「我們兄弟們，彼此為彼此，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都可以隨手讓對方拿去。」
年輕時的第五惆悵也不例外，是一個錚錚鐵骨、義薄雲天的英雄。
那一代的九劫劍主並九劫兄弟稱霸九重天時，十位兄弟鮮衣怒馬，叱吒風雲，意氣風發。
突然，九劫劍主秦方「背叛」了眾兄弟，並告訴他們「真相」——九劫劍主的使命是補天，我結識你們就是為了利用你們，把你們補天，獲取功德，去極樂世界。
前一刻兩肋插刀的生死之交，下一刻就向你揮屠刀，誰能冷靜下來？
那是多麼滔天的恨意！直到數萬年後，第五惆悵依舊把那一天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每個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小的表情，都烙印在心頭，至死難忘！
第五惆悵不愧是九劫智囊，在極端的恨意之下，居然最先冷靜下來，在大家愣在當場的時候，與九劫劍主交談，那時，他內心的痛楚，不足以用語言形容萬一。
而後，第五惆悵找出幫兄弟們報仇的方法——九劫兄弟將靈魂力量注入最中間的那個「補天」的洞口，助其逃脫。
誰也不知道第五惆悵當時是怎麼想的——或許只是單純地想出一個能夠還兄弟公道的辦法，或許是因為私心——總之，第五惆悵正好在中間的那個洞口。
即使第五惆悵當初只是單純地想出一個方法，但是，當他發現真正能逃脫出來的是自己時，他的內心一定充滿罪惡感——我跟那個無恥至極的老大一樣，利用了兄弟。
更何況，當時第五惆悵的的確確是想讓自己活下去的。
這實乃人之常情——是個人都有私心，自古艱難惟一死，誰都希望活下去。
——不要因為這點私心，就認為第五惆悵罪大惡極，換個說法，假如你一家子受了天大的冤屈，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時，你突然發現了一個活下來的機會，但只有一個人能逃出生天，你是會選擇高中畢業一輩子庸庸碌碌的父親，不能經濟獨立家庭主婦的母親，不學無術卻備受寵愛的弟弟，還是精通數國語言考上世界頂尖學校年入上百萬的自己？如果你的家人十分優秀，但是還是不如你，你該如何選擇？
怎麼選都是錯！
第五惆悵的方法的確是最有效的方法，第五個洞口是最中間的洞口，靈魂力量消耗得也最少，如果被塞進第五個洞口的是其他九劫兄弟，想必他也不會那麼痛苦。
如果可以選擇人的話，他的兄弟們也一定會選擇第五惆悵的——第五惆悵是眾兄弟中最有謀略的人，最有可能報仇的人。
如果第五惆悵當時開誠布公，直說，我想活下去，我的位置也是最好的，我活下去的機率最大，也最有可能替兄弟們報仇……這豈不是跟九劫劍主秦方的所作所為一樣無恥嗎？
所以說，如果想報仇，這個矛盾無解。
他的兄弟們也都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自然能看出第五惆悵的用意，他們卻還是把靈魂力量傳給了第五惆悵，這說明，九劫兄弟們完全贊同第五惆悵的想法，雖然他們中的一個或幾個知道內情，但他們從來沒有怪過第五惆悵。
不過，第五惆悵不知道這一點，他終究無法放過自己，為此事產生了心魔，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會認為自己也背叛了兄弟，自己是個無恥之徒。
我更願意相信，第五惆悵剛剛提出這個主意時，沒有任何私心。因為，即使是被權勢腐蝕了上萬年，移了心性，第五惆悵心中最重要的，依然是他的兄弟。
然後，他為了為兄弟報仇，無所不用其極——奪舍一代豪傑東方霸道的身體，成為執法者最高掌權者法尊，殺死無數幫助九劫劍主的仁義之士。
世人一直都認為九劫劍主是正義的化身，第五惆悵為了尋找第六代九劫劍主，為了剷除新的九劫劍主，殺死了無數與他意見不合的英雄。
第五惆悵的手上沾滿了英雄的血，腳下踩著無數俠義之人的骸骨，從一代英雄變為蓋世梟雄。
也許有人認為，第五惆悵這種為了兄弟，不惜毀滅世界，屠盡天下的行為很感人，但是，死在第五惆悵手下的英雄們何其無辜！他們各個都是義薄雲天的好漢子，他們都有朋友，有父母，有妻子，有兒女，只是因為支持九劫劍主，就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世間多了多少冤魂，白髮人送黑髮人，妻子以淚洗面，兒女嗷嗷待哺……
從這一方面看來，第五惆悵可憎。
即使是執法者腐朽到極致，即使東方霸道的至交向他尋仇，即使他用卑鄙手段試圖除去九劫劍主的助力，第五惆悵也沒有絲毫愧疚之心。
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為兄弟報仇。
當然，第五惆悵也不是沒有改變的，一開始，他不擇手段活下去，到後來，他為了尋找第六代九劫劍主秦方，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人，法尊。
這其中有一個細節，在法尊被東方霸道的兄弟揭穿真面目時，他使用的是他兄弟樓文龍的名字，而非自己的名字第五惆悵。
或許，第五惆悵認為自己已無顏面對天下人。
第五惆悵規劃的這條路十分合情合理——只有成為了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找到第六代九劫劍主秦方的機會才會大大增加。
在成為法尊后，第五惆悵漸漸被權利腐蝕，變得自私自利，變得唯我獨尊。
——不要說什麼「換做是我絕不會被權利腐蝕」這種話，九劫劍主和九劫兄弟，既然選擇了靖平九重天這條路，他們的心中一定是有野心的，即使有那麼幾個沒有野心，那麼身為九劫智囊的第五惆悵也一定是有野心的，若無野心，憑他的才智，根本不可能成為運籌帷幄的智囊。
權力的腐蝕，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可怕，只要是有心於權勢的人，幾乎不可能拒絕這種誘惑——高高在上，生殺大權在手，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無數人的命運。
若是獲得滔天權勢，你可以對你看不順眼的人隨意擺弄，你可以對昔日得罪過你的人小懲大誡，可以對針對過你的人滅族，世上幾乎每一個人都要討好你，都要對你畢恭畢敬，你想得到什麼東西——無論是金銀，還是古董，亦或是美人——下一刻，就有人將這些東西雙手奉上，誰能拒絕這種誘惑？
講實在的，我也曾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很小很小的事情，當時市裡組織了一個競賽，我僥倖成為小組長，平日里與我打成一團的同學，卻要聽我指揮，這種感覺說不出地美妙。雖然比賽過程中我們合作得很好，最後我們組取得了一個不錯的成績，但是，在比賽過後，我發現我會下意識地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向他們求教時也是一樣，我幾乎不能向以往一樣與他們相處。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很害怕，雖然我的合作者們並沒有發現這種轉變，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但我依舊很害怕——這種微不足道的，幾乎說不上權利的東西，也能把我變得面目全非。他們都是我的同學而不是我的下屬，我絕不能再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們。從此以後，我對待權力這種東西，都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第五惆悵在享受了萬年的滔天權勢后，變得自私自利，實屬正常——九重天的武者對於鍛煉心境這種事情，並不是那麼重視。
後來，為了增強實力，他不惜修習魔功。
第五惆悵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修鍊魔功，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修習魔功的理由中，兄弟肯定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即使是在墮入魔道，成為魔種時，第五惆悵也沒有忘了他的兄弟們。
後來，第五惆悵被域外天魔所迷惑（此迷惑非彼迷惑），不再是一個人，墮落為魔種，也因此而實力大增。
墮落成魔的時候，域外天魔設下了一個幻境——選出生命中最重要的九樣東西，然後一一捨棄。
彼時，第五惆悵的內心已然被腐蝕，他真正認為當年自己背叛了兄弟，在面臨與當年同樣的選擇時，他選擇犧牲兄弟，保全自己。
直到這時，第五惆悵才從第五代九劫之一舞絕城口中得知，第六代九劫劍主秦方「背叛」的內情。
九劫劍主真正的使命並非補天，而是衝上九重天闕（差不多就是飛升），去域外戰場，剷除域外天魔。
歷代九劫都通過了考驗，可是九劫劍主並沒有通過考驗。
這時，九劫劍主面臨兩種選擇：一者，殺死所有兄弟，以他們的怨恨之力，把自己送到域外戰場，建功立業；二者，犧牲自己，把九劫兄弟送上域外戰場，身死道消，背負萬古罵名，魂飛魄散
「除了第一代九劫劍主之外，歷代九劫劍主……身死道消，以身通開輪迴通道，打開域外之門，骨為壁，肉鋪路，血化風引，魂做青霄；送我兄弟，域外戰天魔；育我兄弟，重塑肉身，成不死之金身；成全我兄弟，叱吒域外，成不朽功業；讓我兄弟，享天地同壽榮華，受至高無上榮耀！」「通過輪迴通道到域外之途，需要強大怨力護身，否則，則會被罡風吹成灰燼。傷心怨恨，都是必須的，越狠越好，心中越怨毒，越安全！」
而第五惆悵已然成為了天魔魔種，成為了九劫劍主必須要消滅的東西，再也變不回人。
這豈非天意弄人？
主角將這樁秘密告訴舞絕城時，舞絕城悲痛之餘，曾動念想將這件事告訴第五惆悵，卻被主角制止了——主角認為，第五惆悵會假裝悔過，而趁機殺死舞絕城。
但是，在第五惆悵成為魔種，實力遠超舞絕城，敵我力量極為懸殊的情況下，他得知這個消息時，也並沒有趁機殺死舞絕城。
可以說，第五惆悵的悲劇，實乃因為一開始的一點私心，加上天意弄人。
如果舞絕城早早告訴第五惆悵這個真相，會如何？
如果第五惆悵沒有為權勢移了心性，會如何？
如果當初逃出來的不是第五惆悵，會如何？
一朝得知真相，竟發現結義兄長背叛的事另有隱情，兄弟們真正的使命，竟是屠盡天魔！
然而第五惆悵，卻已然變成了天魔，永遠不能變回人類。
第五惆悵為了一個善意的欺騙，苦苦掙扎萬年，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絕了，到頭來，卻發現自己變成了天魔，變成了兄弟們誓死剷除的對象！
在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時候，第五惆悵得知了這個無比慘烈的真相。
「若是三萬年前我已知道，我怎麼會費盡心計的破壞大哥計劃？若是一萬年前知道這件事，我怎麼會做這個法尊？縱然找不到他們，我至少還可以自裁而死，多少減去心低的幾分愧疚之意。縱然只是三千年前知道這件事，我無論如何抉擇，卻也不會苦心籌劃對付九劫劍主，倘若…倘若是一百年前知道這件事，我仍情願放棄一切尊榮，散盡這身修為，重歸遊魂，可是現在，現在……」
「我兄弟去戰天魔，為人類去戰天魔！而我自己……現在就是天魔，為了自己的私慾，不惜化身為魔，肆虐人間！縱然初心依舊，我還可以回頭嗎？」
「我切齒痛恨的人，其實是對我最好的人，不惜犧牲所有，想要成就我的人！我的自私，損害了兄弟們的力量，間接破壞了大哥的犧牲！我的所有籌謀，變得毫無意義，甚至是傷害、是破壞、是毀滅！這就是我做的，我的初心？我的回頭？可以么？可能嗎？」
即使第五惆悵的兄弟們仍願意接納他，仍不在意他所做的一切，第五惆悵也再無顏面去見當年的兄弟們。
第五惆悵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無比正確的，然而，在陰差陽錯之下，第五惆悵已經鑄成了無可挽回的錯誤。
順著這條看似正確的道路，第五惆悵一步一步前行，直到無可挽回時，卻得知了真相。
這豈不是天意弄人？！
即使是當代的九劫智囊，也曾說過，如果換做他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也會走上第五惆悵的道路。
悲痛後悔之餘，第五惆悵念了一首詩。
滄桑變后話當年，
兄弟情深海無邊；
夢裡依稀長歡飲；
驚起對坐月凄寒；
九州聚鐵盡鑄錯，
惆悵一世怎能言？
手上累累英雄血，
腳下步步俠骨關；
切齒痛恨蒼天誤，
惡夢一場鑄兄冤；
一身罪孽天難贖，
兩手血腥夢魂慚；
辜負兄弟辜負淚，
難對兄長難對天；
滿心愧悔滿心苦，
不能退步不能前；
最後，第五惆悵做了一件瘋狂卻又十分具有意義的事。
第五惆悵認為，天下之所以這麼亂，完全是因為實力高強的人太多了，只要高階武者死得差不多了，那麼天下就太平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觀點聽上去居然還挺有道理的。
於是，他組織執法者對抗九大家族的精英，而且是採取一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方法，把九重天高階武者殺得十不存一，最後死在主角的九劫劍下。
第五惆悵本來打算在最後關頭放一把水，故意死在九劫劍下，沒想到，主角的實力已經強大到可以殺死第五惆悵的地步，於是，他幾乎是心滿意足地死在主角的九劫劍下。
「我即使死，也只能死在九劫劍之下，這本是我的最後心愿，雖然與我的原本計劃有些不符，但結果如一！」法尊呵呵的笑著，深情地望著心口九劫劍，道：「看到這把劍，真的好親切啊。縱然是這把劍要了我的命，也仍然還是那麼親切。」
第五惆悵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看到了亡者世界的靈魂。
他很開心。
因為他沒有看到他的兄弟們的魂魄，這說明他的兄弟們，包括九劫劍主秦方在內，都活得好好的。
第五惆悵向主角和他的小夥伴們提出了兩個請求。
「請諸位殺上九重天闕之後，再也不要提起……第五惆悵這四個字！我是法尊！天魔種子、禍世魔頭是法尊！」
「以後，諸位遇到我大哥，我兄弟……若能幫忙，還請多多援助。別人都有智囊，別人都有出謀劃策的幫手，而我的兄弟們，卻沒有……我的兄弟們，只能靠著自己去猛衝硬打……他們太辛苦！太辛苦了！」
「生死不過一場空，兄弟到頭也關情；恨我全無輪迴力……」
主角補上一句「無限惆悵待來生」，作為對第五惆悵的祝福。
一代梟雄，第五惆悵，就此身隕。
直到死前，第五惆悵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兄弟。
「兄弟」二字，幾乎貫穿了第五惆悵的整個人生，為善，作惡，墮為魔物，都是為了兄弟。
即使被權力腐蝕，第五惆悵仍然不失為一個英雄。
看到此處，感慨萬千。
人生在世，一失足成千古恨，有很多時候，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後來，第六代九劫劍主秦方得知第五惆悵的死訊時，悲慟萬分。
「如果可以，我寧願他一直恨我……也不想讓他死……」
「兄弟！惆悵！你怎麼就這麼傻……你難道不相信我們，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管你曾經對我們如何，我們都不會真的怪罪你……你為何這麼傻？！不能退步不能前？誰說的？你可以退步！你為何不退？你可以前進，你為何不前？！」
「你我是兄弟，又有什麼是難以面對的？」
「一身罪孽，自有兄弟們合力幫你贖；兩手血腥，我們可以盡全力幫你洗掉！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你為何竟是這麼想不開？死了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惆悵不會期待來生的……呵呵，生死不過一場空，兄弟到頭也關情；恨我全無回天力……」
「……再無惆悵聚今生！」
看到此處，不禁淚流滿面，不知所云。
第五惆悵的兄弟們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可是第五惆悵怎能坦然接受兄弟們的幫助？
以第五惆悵的智慧，他不會不知道兄弟們的想法，可是他犯下了滔天罪行，哪有顏面回到兄弟身邊，拖累兄弟？
第五惆悵只能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
第五惆悵的一生的悲劇，豈是「天意弄人」四字可以概括？！除了「天意弄人」四字，還有什麼能夠概括他的一生？！
如此英雄！如此梟雄！如此奸雄！
何其可悲！何其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