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那麼一分鐘,恐懼滿布心頭,她害怕自己犯了錯,她瞪著那扇鐵門,無法動彈、不能呼吸,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再次拍打鐵門,開口哀求,把所有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全都哭喊出來,拜託他們放她出去。
她僵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藏起因恐懼而發抖的雙手,緊閉著嘴,壓下那股到嘴的衝動。
就在她快忍不住時,腳步聲再次響起,緊閉的鐵門忽地被人拉開。
沒想到門會開,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再次摔倒,但這次她死命穩住了。
骷髏男拿著一瓶礦泉水,扔給了她。
因為超過十幾個小時沒有喝水,她沒有多想,迫不及待的把蓋子打開來,猛灌了好幾口才停下來。
「現在,告訴我你找到什麼線索,然後我們再來討論食物和廁所的事。」她舔著乾澀的唇,看著那冷酷的禿子,啞聲道。
「每一座神殿都會有下一座神殿的座標,這一個的被毀損了,所以我找不到精確的位置。」
骷髏男眼角一抽,露出不耐。
「但是,這些被藏起來的神殿,它們是……」她鎮定的看著他,謹慎的挑
選使用的字眼:「很重要的,建造神殿的人,想要它們存在很久,除了留下座標,一定也會在建造它們時,在附近留下指路的東西。」
「像是什麼?」
她走到桌邊,將螢幕整個轉過來給他看,點選上面的照片,道:「像是這些石林、山川、動物、花草,它們都曾經被描繪在前一座神殿之中。」
她給他看那些浮雕、壁畫的圖片和神殿周遭環境照片的比對圖,指出它們的相同處。
「我知道它們現在看起來不太像,但這些神殿都有超過數千年的歷史,我相信海恩教授說過,有些證據指出這些古文明可能不只數千年,而是上萬年前留下來的。非洲的撒哈拉沙漠在一萬多年前曾經非常潮濕,有過大量降雨的時期,亞洲的黃河流域更曾是鱷魚的大本營,當時的氣候和現在很不一樣,地形地貌和動植物也不盡相同,但還是有跡可循。」
在她給他看那些蚤幕上的照片時,他走進了她的牢房。
她深吸口氣,緊張的看著那骷髏男,一口氣將話說完。
「那幅圖騰已經被毀損了,我不可能復原它,阿波菲斯神殿里也沒有其他相同的圖騰,但如果讓我到現場去,我相信我可以藉由那些痕迹,那些圖騰、壁畫、浮雕,找到神殿的正確位置。當然,你們也可以自己派人去查看,不過相信我,在研究這些巨蛇傳說、銜尾蛇圖騰如此多年之後,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它們之間的關連性。」
骷髏男抿著唇、眯起眼。
她不讓自己退縮,只裝得一副入迷的模樣,道:「我只有一個條件,如果我找到了,你們要讓我進去神殿里,我要親眼看看那座失落的神殿,若我在現場,若我有第一手資料,我可以更快從神殿中找到下一個座標。」
聞言,他一句不吭的走了出去,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巨大的關門聲,讓她渾身一顫,可她知道他們會帶她去澳洲。
她是對的。
他們沒有時間了。
這些人需要她,所以才會給她水。
小滿再喝一口水,但這回只敢沾沾唇,不敢一下子喝太多,她不是很確定他們會不會馬上讓她使用廁所,而她真的很不想使用那個在床邊的便盆。
她敲門時,這禿子來得太快了。
那讓她知道他們一直在看她,電腦桌面上沒有顯示wifi,不表示它真的沒有。
如果他們可以將那座地下城市拍得那麼清楚,畫質如此鉅細靡遺,他們若想在這房間里搞個隱藏鏡頭也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
他們在看她。
她知道。
這件事讓她毛骨悚然,但她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希望骷髏男上面的高層能儘快答應讓她離開這裡去上廁所。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最好還能拿回她的行李,換掉身上染血的衣物。
雖然這裡還算乾燥陰涼,她還替海恩的斷頭蓋上了布,但她依然能夠聞到那濃厚的血腥味,她的手指和掌心上也還殘留著乾掉的血跡,那是她第一次跌倒時沾到的。
既然不敢喝太多水,她乾脆倒了一些在手上,把它們洗掉,然後再拿衣角沾了些水,擦掉螢幕上沾到的血漬和葬污,然後繼續點開那些照片和影片查看。
她知道,這會讓她看起來更像對研究入迷的瘋狂學者。
就像海恩一樣。
她不知道他當初為何會和他們合作,但她猜他一開始應該也沒想到會落到現在這種……
眼前的視線突然開始模糊起來,她直起身子,卻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手上的礦泉水掉落在地,她困惑的看著自己無力的手,然後整個人軟倒在地。
當她再次倒地,她才意識到那些人在水中下了葯。
可惡……
小滿暗咒一聲,看著落地的礦泉水在眼前搖晃,變得更加模糊。
下一秒,她再次陷入無盡的黑暗。
又一次的,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這一次,她發現自己被換了一個房間,一間附衛浴的套房。
她搖搖晃晃的下了床,在第一時間衝進了浴室,解決自己的生理需要。
上完廁所,她仍覺得頭暈目眩,回到房間后,她看到桌上擺著麵包和水。
既然他們沒有毒死她,小滿知道自己暫時無性命之憂,但瞪著桌上的麵包和水,她沒有去拿,至少不想立刻吃下去。
這是第五次了。
她第五次被迷昏之後轉送到另一個房間,有三次她被打了葯,另外兩次是吃飯喝水后被毒昏。
她臉上的眼鏡難得的沒有因為她被迷昏而撞歪,因為她終於學會在吃完東西時,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或床上。
在這之中,骷髏男不是她唯一見過的人,但顯然是唯一允許和她說話的人。
每次她試圖詢問更多事情,總是沒有人回答她。
關她的房間,總是和之前的那個一樣,沒有窗戶,燈光昏暗。
眼前的這一個也是,只是床單被套沒有霉味,相對之下比之前那幾個房間感覺好多了。
事實上,它看起來幾乎就像是旅館里的小套房。
雖然覺得不可能,她還是忍不住去嘗試開門。
門是鎖著的。
好像他們真的會就這樣忘記鎖門一樣。
她走回床邊,再走到門邊,然後又走回床邊,跟著再走回門邊,差不多到
第五趟時,她才發現自己正在來回踱步,就像只受困籠中的小老鼠。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讓她很焦慮。
她停下腳步,坐回床上,曲起雙腳,咬著指甲,瞪著前方的牆壁,在心中思索該如何做。
現在,他們會帶她去澳洲,或者她已經在澳洲了?
這裡很熱,熱到她忍不住脫掉了大白放在床上。
她知道她曾上過飛機,其中一次她是在飛機上醒來的,那一回她迷迷糊糊的,才醒過來沒幾秒就被再打了一針,恍惚中只看見自己像是在運輸機里,引擎轟轟轟的響著,有個人因為她提早清醒而喃喃咒罵,他低頭替她打了一針。
那兇惡男人的眼睛看起來好奇怪,當他低頭湊近她,拿手電筒檢查她時,她看見他左眼的瞳孔在遇到強光時,垂直收縮成扁扁的一直線,就像蜥蜴,就像蛇。
她還來不及覺得驚恐就再次昏迷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被迷昏了多久,每一次都不曉得。
但她知道一定過了好幾天,她手指上的擦傷已經結痂,更別提她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像是超過三四天沒洗澡了。
她身上還穿著她被綁架時的衣服和大白,那是它們聞起來會這麼臭的原因之一,顯然沒人覺得應該要費事維持她的身體清潔。
至少那也表示她沒有被人看光光。
也許她應該去洗個澡,可她沒有換洗的衣物,她的行李早在她被拖下廂型車之後就沒再出現。
如果她有戴錶的習慣就好了,但她沒有,她已經習慣用手機和平板電腦看時間,但這兩樣東西都在她的行李袋裡。
她沒去上班,博物館的人應該已經報警了吧?
不知道阿棠發現她失蹤了沒?他會發現她留在拉瑪蘇後面的求救訊號嗎?或是警察會發現?
這陣子他每到假日都會回來——
這念頭教她喉頭一硬,熱淚瞬間湧上眼眶。
回來。
他放假都會回來,來找她。
天啊,她真的好想他……她好怕……好害怕……
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怕自己再也不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