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雖然屋子是個老古董,但整修得很好,屋裡冷暖器皆備,傢俱、家電萬分齊全,什麼也不缺。
她花了一點時間把自己那些書籍、衣物、雜物一一放好,當她整理衣服要清洗時,發現了那張名片。
她應該要傳簡訊給他。
但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他要她傳簡訊給他,是客氣話。
他給她電話,只是以防萬一教授又找她麻煩。
她很清楚,如果他想,就算她不說,他也輕易就能找到她。
她不是什麼特殊人士,也和幾位舊同事保持著連絡,只要到她曾任職的大學稍微打聽一下,就能查到他的行蹤。
她把名片塞到屁股口袋裡,這一回卻一直無法忘記它的存在。
那張小小的紙片,像是會發燙一樣。
那天她帶著它走來走去,始終意識到它的存在。
到了晚上,她回到房間,洗完澡之後,套上睡衣躺上床,卻還是想著那張名片。
然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回浴室,把擱在洗衣籃里的牛仔褲撈了出來,掏出口袋裡的名片。
她拿著名片走回床邊坐下,一邊覺得自己很傻,卻還是忍不住低頭查看它。
這一次在檯燈下,她注意到上面有個打凸的圓形符號,那浮雕一般的符號沒有上色,所以不是很清楚,她對著燈光傾斜名片,很快辨識出那是什麼。
荷魯斯之眼。
這是一位埃及鷹頭神的右眼。
埃及的神話很有趣,她曾研究過好一陣子,寫過幾篇論文和報告,荷魯斯的右眼也代表太陽,左眼則象徵月亮。
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是右眼,荷魯斯的右眼又名全知之眼,有著遠離痛苦、戰勝邪惡的力量。
這圖騰,和他很搭。
他燦爛開朗的笑容,也總讓她想到明亮的太陽。
莫名的溫暖,因他的笑容流淌過心口,撫著那流傳了數千年之久的古老圖騰,她一時衝動,掏出了手機,敲了一通簡單的簡訊,傳地址給他。
可按下傳送鍵之後,她瞬間就後悔了。
那股他只是說客氣話的感覺,不知怎地越發鮮明。
他收到簡訊說不定會嚇一跳,搞不好還覺得她為了一本遊記這麼小題大作也太誇張。
那本書說實話也不是真的那麼稀有,但那男人又不會知道。
如果他打來,就說那是首刷珍本好了,她擔心它要是沒好好收藏會壞掉、被蟲蛀掉之類的。
話說回來,他搞不好根本不會打來,了不起禮貌的回個簡訊,說不定他根本連簡訊都不會回。
噢,可惡,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白痴。
因為太過驚慌,她飛速關掉手機電源,然後將它塞到抽屜里,迅速躺上床,蒙頭大睡,來個眼不見為凈。
可躺在床上,她卻翻來覆去的無法睡著,等到她終於因為太累昏昏沉沉的睡著時,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鬧鐘一響,她匆匆忙忙趕去上班,連手機也忘了帶。
她從來就不是低頭族,加上又剛到新環境上班,接連忙了幾天,等到她終於想到自己的手機時,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當她看見抽屜里的手機,有那麼一瞬間還納悶自己為何把手機塞在抽屜里,直到她把手機打開,才想起原因。
那一秒,驚慌的又想把手機關掉,但來不及了,螢幕已經亮了起來,她也輸入了密碼,手機連上了網路,顯示著幾通未接電話和未讀訊息。
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屏息點進去看。
結果,裡面沒有一通來電是陌生的號碼,也沒有一封簡訊是他傳來的。看著手機螢幕,小滿愣了一下,心中瞬間湧現一股莫名羞恥的難堪和失落。
她扯了下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可惡,真是的,害她白緊張半天。
好吧,顯然給她手機號碼,真的只是以防萬一,叫她傳簡訊也只是客氣話。
為了平復小小受傷的自尊心,她抓著手機到廚房,打開冰箱,掏出冷藏的巧克力蛋糕,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著電影台播放的老電影大吃一頓,卻忍不住一直想到,他沒回電和回訊息,會不會是因為——
那傢伙出事了?
畢竟他從事的是那麼危險的工作。
吃了幾口甜食之後,她想起那男人雖然總是喜歡嘲笑她,又太過一針見血,但他在某方面其實教養很好,他帶著手帕,他進出門口會讓女士優先,她也注意到,他在電車裡下意識的護著她,將她和人群隔開了。
不知為何,雖然他總是嘻皮笑臉的,她卻覺得他不是那種會已讀不回的人。
不管怎樣,她還是希望他平安健康。
睡前,她刷牙洗臉后,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無法入眠。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又傳了一封簡訊。
這一回,沒有太多期待,只有真心的祝福。
【第四章】
天亮了。
看見微微發亮的窗帘,小滿自動自發的爬起床,在昏暗的光線中,解除了還沒開始響的平板鬧鐘,睡眼惺忪的走到了浴室里盥洗。
雖然記得今天是星期天,不用趕著上班,但她的生理時鐘經過兩個月的調整,早已適應了英國的作息,所以總是會在這時間清醒過來。
因為還沒全醒,她慢吞吞的刷著牙,然後想起來毛巾昨天被她洗了,還在烘乾機里,沒有拿出來。
她一邊刷牙一邊走出浴室,推開卧室房門,一路走到通往後院的小洗衣間,將裡面烘乾的衣服全都塞到洗衣籃里,單手抱著它,再一邊繼續刷牙,一邊走回房間,經過客廳時,她眼角瞄到沙發那邊有個奇怪的凸起。
以為是她的錯覺,她腳下沒停,手裡依然握著牙刷邊走邊刷牙,但腦袋還是忍不住轉過去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Shit!那是個人嗎?
小滿嚇得想放聲大叫,驚慌之中,卻因為吸氣被自己嘴裡的牙膏泡沫嗆到。
沙發上的凸起瞬間彈了起來,她嗆咳連連的飛快往後退閃,雙腳卻在這時再次打結,絆到了她自己,左手的洗衣籃飛了出去,衣服散落一地,她一邊揮舞著右手的牙刷,一邊慢半拍的意識到那凸起是個男人,而且是她認識的男人。
耿念棠。
不過這一次,他隔著一整個客廳,鐵定來不及救她了。
她閉上雙眼,咬牙準備接下來會有的撞擊與疼痛,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撞擊的力道卻不是從身後而來,而是身前。
她邊咳邊睜開眼,只見自己沒有倒在走廊上,反而倒在客廳里,眼前的男人不知怎地竟然及時趕到了,將她拉到了客廳這邊,還成了她的肉墊。
「沒人告訴你,不可以邊走路邊刷牙嗎?」
她本來還掩著嘴嗆咳著,聞言乾脆直接把牙膏泡沫咳到他身上。
「沒人……咳咳……告訴你……咳咳……不可以……隨便擅闖民宅嗎?」
可惡,邊咳邊放話真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她惱怒的瞪著他,不甘心的抓起他身上的T恤擦嘴。
「有吧,但我以為你不會介意借我躺一下沙發。」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氣惱的凌虐他的T恤,道:「我到時已經很晚了,三更半夜在這一區外面遊盪很可疑,你看起來又睡著了,我只好自己進來客廳躺一下。」
她回過氣來,撐起自己,問:「你三更半夜跑到這裡做什麼?」
「還你書啊。」
他理直氣壯的回答,讓她一時啞口。
耿念棠以手肘緩慢的將自己也半撐起來,看著坐在他身上的小女人,眼也不眨的道:「我搭的班機落地時,已經很晚了,我看看時間,與其去旅館躺那兩小時,我直接開車過來天差不多也亮了,我本來想睡車上的,到外面才發現外頭街上有裝保全攝影機,我才剛離開南美洲,又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真的不想被警察或保全找麻煩。」
「找朋友敲門按電鈴是常識,你就沒想過先打電話或按個門——」她試圖從他身上爬起來,小手才壓上他胸腹,就換來他一聲痛叫,嚇得她忙把手抽回來。
「怎麼了?你叫什麼叫?」
他扯著嘴角苦笑,告訴她:「沒什麼,只是我的肋骨裂開了。」
「什麼?怎麼會?是我壓的嗎?你還好嗎?我的手機呢?英國叫救護車也是打九一一嗎?」她吃了一驚,慌張跳了起來,差點再次摔到他身上,幸好這次她有及時撐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