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不悔
司徒恆的身體漸漸衰敗,他不吃不喝,又因為自傷毀了心脈,聽到太醫戰戰兢兢的說他活不成了,長公主一杯熱茶就砸了出去。
「廢物!本宮養你們何用!」
她身著正紅色宮裝,走進司徒恆的房內,她一眼就愛上的這個男人,應該年輕有為,英姿颯爽,而不是現在這個死氣沉沉的樣子!
「你想死?」
司徒恆緊閉著嘴,一言不發,他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沒有找到盈盈,以他鐵騎軍的能力,會發生這種事只有一個可能,盈盈或許已經……
既然如此,他還活著做什麼?
歌盈盈依舊在他的床邊,表情似悲似喜,她緊皺著眉,十指虛虛的一遍遍拂過他的臉,她的這個傻男人啊……
「你若是死了,我就把那賤人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你大可以試試看!」
即便看不到,司徒恆依舊可以想象出長公主盛氣凌人的樣子,他無所謂的轉過頭,或許下一世,還能和盈盈相遇?
歌盈盈忽然堅定了眉眼,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她在司徒恆眉心輕輕一吻,似乎有什麼光芒順著接觸的地方鑽進了他的腦中。
千羽認得,那是醉心咒,歌盈盈是凡胎,並不能實現醉心咒迷惑人心的目的,但以司徒恆如今的情況,給他暗示綽綽有餘。
只是作為凡人,歌盈盈施展這個法術需要消耗的,卻是魂魄之力,現在千羽總算知道了,為什麼歌盈盈明明不再是怨魂,卻依然留在世間,不去投胎轉世。
歌盈盈微笑著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透明:「我曾無意中在書上看到這麼個法術,我以為無稽,卻不知怎麼記下了,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當真有用到的一天。」
她靠在司徒恆的身邊,就如同當年在一起的模樣。
「將軍,愛上你,妾身不悔。」
而司徒恆的腦中忽然亂了一刻,原本覺得無所謂的威脅,忽然令他緊張,如果盈盈活著呢?如果她活著呢?這個念頭越發濃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伸手,將桌上已經冷了的粥端了過去。
「怎麼,捨不得死了?」
長公主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說出的話卻是這麼一句。
司徒恆虛弱的扯開一抹笑。
「怎麼能死,你還好好的活著,我怎麼能死!」
長公主的拳頭驟然捏緊——他恨她!
周圍的侍從們連忙低下了頭,冷汗止不住濕了衣襟,長公主卻不再說話,轉頭就走,走到門口,她忽然下令:「從今晚開始,把司徒恆帶到本宮的門外,我要讓他好好的聽聽戲!」
如果恨可以讓他活下去,如果恨她才能記住她,那就恨吧!
不管他和她變成什麼樣,只要他還是屬於她的,她就不悔!
接下來,是七色泉發生的一切,一次次將人趕走,一次次胡亂惡作劇,歌盈盈的面容越發安詳平靜,每晚,她陪在司徒恆身邊,絮絮叨叨他聽不到的話,不知過了多久,幻境里的畫面慢慢模糊。
司徒恆緊閉的眼睛溢出兩行清淚,纏繞他的枝幹慢慢鬆開,他喊:「盈盈!」
那團七色的光漸漸聚了起來,化成歌盈盈的樣子,她笑意盈盈,神色平靜,從腳開始,慢慢變得透明。
「原諒我,將軍,原諒我曾經懷疑過你我的情,不堅定……」
不,是我錯了,是我害了你!
司徒恆想開口,喉間卻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將軍,妾身沒法再陪著您了,妾身希望您至少從今後,順遂歡欣,可好?」
顫抖的唇再竟然沒有勇氣吐出那個名字,會不會他一開口,夢醒了,盈盈就消失了?可是如果此時不開口,會不會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她?
司徒恆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眸,不同於回憶中屬於司徒將軍的凌厲和忿恨,不同於司徒陛下的冷漠和淡然,這雙眼,充斥著溫柔。
「盈盈……」
他的唇間被按上一根冰涼的手指。
歌盈盈的額頭慢慢出現萬化草的圖騰,她身上猛的幻化出道金光,在光芒中,魂魄似乎更加凝實起來。
她卻笑著按上了司徒恆的眉心,她身上的光芒就一點點順著他的眉心,轉移到司徒恆的身體。
「將軍,妾身此生最幸福的,就是與你相遇……保重……忘了我吧……」
金光一閃而沒,佳人隨風而逝,司徒恆低著頭,感覺有什麼東西,和她一起消失了。
同時,他捂著胸口,那裡似乎又多了什麼,令他心酸,心痛,卻又心安。
千羽捂住嘴,擋住到口的嗚咽。
「愚蠢,明明已經通過了考驗,居然放棄了到手的好處去救別人!」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本來萬化草已經能修補她的魂魄,可以再入輪迴,偏偏用魂力去弄什麼醉心咒?」
醉心咒?那是什麼?萬化草?是盈盈額頭的圖騰嗎?
那上官嫣和司徒恆之前那個又是什麼?
千羽猜測,萬化草是通過考驗的標記,另一個,應該就是代表失敗?
身後上官嫣一聲嚶嚀將司徒恆驚醒,他連忙揮劍砍斷了纏繞的藤蔓,說來奇怪,這些看起來堅硬難纏的東西在司徒恆手上竟然如同豆腐一般一切就斷,千羽的眼光閃爍,她似乎看見他周身,有些藍色的光點閃爍。
更奇怪的是,上官嫣雖然眉頭緊鎖,一身冷汗,卻是完好無損,剛剛自傷雙目的情景,當真只是幻象?
剛剛看到的一切,到底哪裡是真,哪裡是假?
司徒恆又是不是真的知道了真相?
千梵山的虛天鼎驚心動魄的鬧騰戛然而止,小弟子的通報聲也在殿外響起——
「殿主,掌門,掌門他不在!」
虛天殿主頭疼的扶額:「罷了,罷了,我大概知道他會去哪裡,你先下去吧……」
也幾乎是同時,幻境中的阿海鬆開了老胖子的衣領。
「我恨你,可這一切,即便殺了你,也不會改變,況且,」他抬頭看那隻始終觀望的火鳳凰,「她一定不會希望我這麼做的吧?」
「千羽,連在夢裡,你都救了我,我要怎麼感謝你?」他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消失,彷彿冬日寒冰化去,融出一片春意,少年的臉浮起一片笑意。
纏繞著阿海是藤蔓也不情不願的鬆開,退回了黑暗裡。
千梵山五百裡外,兩座華麗的轎子以極快的速度前進,更怪的是抬轎人有男有女,無一不是年少的美人,這些人面無表情,明明腳下生風,看起來倒是輕鬆自如。
轎子里緩緩伸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帘子后水波蕩漾的雙眸讓人一眼之後就忍不住沉溺,她嘴角帶著笑,眼神始終看著千梵山的方向。
另一頂轎子里也露出張臉,無涯的臉色有些難看,「玄女妹妹,怎麼了?」
玄女立刻壓低了眉眼:「無涯哥哥,都是我,害你受傷,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原本因為玄女堅持試一試乾坤鏡多多少少有些不滿的無涯這下子立刻熨帖了,玄女的眼睛像一個漩渦,將他越吸越深,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玄女妹妹哪裡的話,你也是無心的!無涯只是受點小傷,無妨,無妨。」
玄女抿唇一笑,那笑還沒綻開,就被她用袖子遮住,偏是這幅嬌羞的樣子,更加叫無涯丟了魂,哪兒還記得玄女硬是要自己再試一試乾坤鏡,如今那鏡子還沒還回來的事……
退回轎中,玄女也捂住了心口,不過五滴心頭血,竟叫她虛弱至此?
但是好在,終於知道了那個女人去了哪裡,千梵?
哈!
她以為去了千梵,得到奪天造化果,就能讓師兄刮目相看了?
想得美!
想了想,她伸手往臉上一抹,原本明艷的五官立刻變了個樣子,如今一看,只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再看不到青丘神女的影子。
「無涯哥哥,以後叫我玄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