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枋宸也不怕他跑了,在南陽城裡要找這樣一個人還是容易的,他要真的跑了,他反而還輕省許多,畢竟這城裡來來往往的人這麽多,有誰會注意到一個惹人厭惡的小混混就此消失了呢?
王賜兒覺得韓枋宸打量的目光跟看死豬一樣冰冷,凍得他差點尖叫出聲,雙手雙腳都用上了,狼狽地連滾帶爬出了阮綿綿的大門。
他也不管這還是大半夜的,恨不得趕緊讓縣令把他給關進牢里,比起這兩個手段兇殘的人,他寧可在牢里蹲著,起碼還能保住小命。
韓枋宸慢吞吞的往自己的宅子走,走之前還仔細替阮綿綿關上了大門,用了一點小技巧從裡頭把門閂給落下,對於這個小姑娘,他大約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許多年了,不曾回憶起的過去,在看到她的時候浮現腦際,即便只是巧合,那也算是一種緣分,所以他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起碼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當他是自欺欺人吧。
那一日後,阮綿綿覺得自己跟韓枋宸的關係似乎有了不錯的進展,起碼在她偷偷摸摸跟著他一路回家後,可以看見他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外,直到她乖乖地進門後,才會聽見他開門進屋的聲響。
或者是晌午和晚上,她再也不用繼續想藉口,只要裝了個食盒,直接敲門送上,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堅持要付給她銀兩。
這樣……應該算是從陌生人進展到熟人的關係吧?她喜孜孜地想著,做起飯來也更有勁頭。
大半個月過去,阮綿綿早上捏包子做生意,午膳和晚膳則是花招百出,雖然一次頂多三樣菜,但幾乎都能夠玩出新花樣來,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飯,也讓她弄了不少好米翻著花樣的煮著,若不是她住的衚衕本來就人煙少,只怕那日日不斷的香氣早已讓附近的鄰居抗議了。
阮綿綿這一日先揉好了隔天要用的麵糰,然後關好門窗準備就寢時,後門傳來的聲響讓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該不會又來了?一個個連牆都不會翻,怎麽會以為這種半瓶水的功夫可以模仿那個遭通緝在案的採花賊?
人家採花賊別的不說,那翻牆的功夫肯定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抓不到人。
她想著今日看韓枋宸的臉色又更白了些,偶爾還會咳嗽幾聲,說不得是著涼了,看來不好因為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再讓他奔波一趟,乾脆自己出手把人解決了。
習慣性地抽出殺魚刀,她卻皺了皺眉,下意識覺得不對,這組刀子可以說是日夜都隨著她一起的,袋子里的每把刀有多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更別說她平日下廚早已練出一手秤重的好功夫,多一兩少一兩她都能夠知道,可現在刀子一提卻感覺重了許多,如果不是刀子有問題,就是她自己出了問題了。
她坐起身,發現不過才一會兒,就已經渾身發軟,手裡那把殺魚刀感覺比剛剛更加沉重,這時候如果她還不知道自己著了道,那枉費她在外行走多年了。
阮綿綿咬著牙,知道能夠在她敏銳的五感之下做出這等手腳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即使她勉強向韓枋宸求救,說不得只會拖累他而已。
她放棄了手中的殺魚刀,從布袋子里摸出另外一把只比手心長一點的短刀,那刀子同樣輕薄,只是上面還開了血槽,即使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都可以看出它的不凡之處。
阮綿綿沒有浪費體力,而是靜靜坐著,她現在明白剛剛那聲動靜只怕不是來人的翻牆技術太差,而是想要確定她是否已經中招。
只是那人肯定沒料到,她的體質本來就比一般女子要好,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麽辦法瞞過她的五感,但是如果那人以普通女子被下藥後的反應來估量她的話,她也未必不能給來人一點教訓。
她沉下心,慢慢的呼吸著,手裡的短刀半掩在手心裡,打算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來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阮綿綿嬌俏的小臉上滿是冷意,紅唇緊緊抿著,心中緩緩細數著數字,直到算至二十有五的時候,窗欞的縫隙間伸進來一把刀,輕輕一滑,窗子悄無聲息地被打開,緊接著一道人影跳了進來,身形輕巧俐落,跟王賜兒可謂是雲泥之別。
她屋裡不習慣留燈,而來人打開窗子時,月光跟著照射進來,讓她能夠大概看見來人的長相。
看起來是個普通人,但身上那股怪異的味道讓她馬上明白,這人的面容只怕不是完全的真容,只是不知道對方這般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麽大來頭。
她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眼也不眨,專註的盯著來人。
那人也看見她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忍不住笑了,用那比一般男人尖細一點的聲音說道:「喲,這還是頭一回見著中了我的迷香後還能夠坐著的,倒是不枉費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把葯給下在柴火里。」
阮綿綿一聽恍然大悟,難怪她沒有發現,因為這柴火燒起來的時候,她都正忙著關注其他的味道,柴火每日都是從外頭買的,樹木不見得都相同,燒起來的味道偶爾有一點不一樣,她自然不會多想。
她心中忐忑,覺得今天晚上只怕自己討不了好,手下意識的把短刀握得更緊,即使那刀鋒已經微微劃破她的手掌,她也沒有察覺。
房間並不大,在她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中,男人也已經走到床邊了。
不像王賜兒膽子不大,廢話倒挺多,這人顯然老練多了,除了剛剛那些話以外,不再多說其他廢話,也不先解自己的衣裳,而是一上來就把阮綿綿給推倒在床上,俯下身,一股讓人厭惡黏膩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瞪大著眼,忍著把短刀插進他嘴裡的衝動,靜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一次出手沒有成功,讓對方有了警惕,之後她大約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所以就算現在她噁心得都快吐了,也一定要忍住。
男人以為她是因為藥性發作,嘿嘿笑著,慢慢的從她的肩膀摸了下來,惡意逗弄的緩緩拉開她的衣衫,看到裹著大片白皙肌膚的桃紅色肚兜時,忍不住伸手磨蹭了一把,那滑如凝脂的觸感讓他滿意的點點頭。「不枉費我這些日子下的心思。」
阮綿綿在心中不停的安撫自己,再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她肯定要讓這個採花賊好看!
她瞪著一雙眼,氣得渾身發抖,就連眼眶也因為氣急而逼出幾滴淚來,可是卻不曾開口求饒,她硬是咬緊了牙,等待著最關鍵的瞬間。
本來就準備要就寢,她沒有穿太多的衣裳,那人似乎也享受著美人羅衫半解的美感,只動了她上半身的衣裳後就開始脫自個兒的。
她冷眼看著他重新要俯下身,手裡的短刀緊了緊,在他噁心的嘴就要貼上她的臉,他的頸項就在她可攻擊的距離時,她猛地一抬手,手中的短刀快速的滑出—
然後,她只覺得身上的壓迫感一空,揮出去的短刀劃破了空氣,隨即一聲又一聲的悶哼聲從不遠處傳來,她連忙收起短刀,掙扎著坐了起來,點了燭火,終於看明白了房內的情況。
韓枋宸面無表情,壓著那採花賊不放,而那採花賊不斷試著起身想掙脫,卻在韓枋宸一次次的揮拳或是踢腿下,又重新趴回地上。
對韓枋宸來說,這人沒有半分值得憐憫,他的眼神陰冷,毫不留情,彷佛打的踹的只是一團死肉,也不管那個採花賊已經被打斷了幾根骨頭。
「等等。」阮綿綿突然喊道。
她語音剛落,趴在地上的採花賊和韓枋宸都同時看向她。
韓枋宸以為她是看不過去自己把人往死里打,不由得皺著眉,覺得她好心的不是地方,正想著是不是把人拖到別的地方處理時,只看到她動作有些彆扭的往床邊的一個布袋子里摸了摸,然後拿出一把剁骨頭用的砍刀,還有一把細細的長刀來。
「別把人打死了,臟手!我這兒有刀子,這把可以一次砍斷骨頭,這個可以削肉,來!不要客氣,用哪把都行!這都是我練手的刀子,不怕見血的。」阮綿綿受藥性影響,一口氣有些提不上來,身子軟綿綿的,說話聲音軟糯中還帶著一絲嬌氣,但說出口的話卻相當霸氣狠絕。
採花賊暈眩的想著,自己肯定是哪裡搞錯了,這根本不是一朵嬌花,而是一株會吃人的霸王花。
韓枋宸也是一愣,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的錯愕,「你……不是要替他求情的?」
阮綿綿厭惡的看了採花賊一眼,一臉不解地道:「我為什麽要為一個打算淫辱我的人求情?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救了我,我現在都不知道會怎麽樣了。」說話的同時,她不動聲色地把剛剛差點就要扎進某人脖子里的短刀給藏到被褥下。
韓枋宸看了那兩把刀,又轉頭看著被他踢斷腳骨爬不起來的採花賊,忽然有些頭疼。
他似乎救了一個有點奇怪的小姑娘,不過她這樣的反應讓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
「罷了,送官吧,這應該就是遭通緝的採花賊,只怕官府大費周章的要找他,身上應該還有不少案子。」韓枋宸說得清淡,對於這採花賊被打斷四肢又即將被關進大牢的下場一點也不關心。
一聽到要送官,那採花賊突然猛烈掙扎,「不行!不能送官!你不如打死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