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對不起
林初彤來之前曾聽黃五提起過，雲允梁在上次逃跑之時毀了容，不過卻並沒有提太多的細節，卻是沒想到竟然毀得如此的厲害。
不過，這些顯然已經並不重要，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她很快恢復了常色，站在牢門外頭已然平靜。
「沒想到我的臉竟然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吧？」
看到林初彤的反應，雲允梁反倒如同鬆了口氣似的笑了起來。
只不過，因為臉上的模樣，明明本意並沒太多情緒的笑容，卻顯得無比的猙獰。
雲允梁似乎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竟是微微側了側，有意識的將自己那張令人恐懼的臉避開了些，語氣倒是出奇的溫柔：「嚇到你了吧？」
林初彤皺了皺眉，覺得這樣的雲允梁當真不太正常。
這一世，他們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也不夠一個巴掌，之前雲允梁還幾乎是破釜沉舟般的派出那麼多人手想要她的性命，這會功夫又何必假模假樣的擔心一張毀了的臉會嚇到她？
「聽說雲公子要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直接忽略掉雲允梁的異樣，林初彤沉聲問道。
「沒錯，是我同他們說想要見你的，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雲允梁的語氣帶著幾分患得患失，甚至於還有那麼一些追憶的味道在裡頭。
這樣的反應，全然不似應當有的，林初彤總覺得雲允梁突然之間好像變了個似的。而這樣的改變令她極為不適。
「你是想知道那天我為何會猜到那綁架交易的真實目標？為何會暗中請了沐王府的府兵提前設下埋伏，等著你的人自投羅網？」
不想在這裡同雲允梁多浪費功夫，林初彤索性自已出聲挑明。
雲允梁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在很久以前，他的表妹妾室蔣笑靈抬入雲府後不久，便已經是她在雲家的眼線。
而後來雲家被抄家，男子被斬首，女眷被賣為奴，蔣笑靈以及她那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雖過得極為艱難，卻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林初彤暗中找人將蔣笑靈以及那個孩子買下安頓且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與注意。
雲允梁雖然並未將蔣笑靈放在心上，但那孩子終究是他的骨血。
所以這麼久以來，他雖並沒有出手將那孩子送走，但卻一直暗中有所關注。
直到這一次，雲允梁打算在撤離之際一併將那孩子帶走，而他所不知的是，林初彤正是在蔣笑靈暗中給她的幾封信中，發現了端倪。
即使，蔣笑靈並不知曉雲允梁的打算，但孩子的一些細微化卻在無意之中被蔣笑靈在信中記錄了下來。
林初彤本就極為謹慎，再加上那晚上的預感並不太好，所以在大膽推測到雲允梁的真實意圖后，這才當機立斷，毫不猶豫的派人去了沐親王府尋了救兵暗中埋伏。
這一些，到了此時此刻，林初彤也並沒什麼好隱瞞的。
但很顯然，事情卻與她原本所想有些出入，雲允梁在聽到她的話后，竟然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興趣。
「不，不用了。」
雲允梁並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最開始他的確是心有不甘，很想知道關鍵的原因。
可自打先前睡著再醒來后，雲允梁覺得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那個夢奇怪卻真實，真實得好像是他的上輩子一般。
夢裡，林初彤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可惜他卻對結髮的妻子除了利用便是厭惡與嫌棄，沒有絲毫的情愛與憐惜，甚至於最終還冷眼看著她那般受盡虐待搓磨而亡。
更有甚者，夢境里，哪怕雲家不惜手段、如願以償的拿到了那份價值連城的藏寶圖，風光了那麼些年，可最終的下場卻遠比現在更加不如。
抄家滅亡，誅連三族，婦孺無赦！
相同的是，雲家同樣還是敗亡在程永寧的手裡，哪怕夢境之中的程永寧與林初彤並沒有如今現實中的牽扯。
夢醒之後，雲允梁久久不能平靜，一直呆在那兒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林初彤到來。
恍惚之間黃粱一夢若前世今生，真真假假他已經有些分不清，甚至於不太想再去分清。
而在再次看到林初彤的那一眼起，他赫然發現，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於他而言又有什麼樣的不同？
所有的一切已然不再值得他去探索，甚至於連最基本的情緒都是多餘，從他的姓氏刻上「雲」字以後，從雲家原本就是細作家族起，他就已經沒有資格去仇視去憎恨。
不論走得如何小心，不論將腳下的路走成什麼樣，最終的結果卻仍然逃不脫身為細作必有的下場。
這一刻起，雲允梁莫名的放下了心中一切，真正的放下自己曾經所的有憤慨、不甘以及可笑的掙扎。
如今，所有的一切真相對他而言都變得完全沒有了意義，他並不再想理會。唯獨，心底深處卻是實實在在的對眼前的女人有了幾分愧疚。
「對不起！」
莫名的，他已經深深的相信了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所以如今也唯一想對她說的也只有這毫無份量的三個字。
聽到這聲「對不起」，林初彤面上不顯，心中卻是思緒萬千，震驚不已。
牢中瞬間安靜了下來，那樣的安靜，靜得上人莫名的心慌。
「雲公子特意要見我，莫非就是為了同我說上一聲對不起？」
片刻后，林初彤卻是率先出了聲，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然，雲允梁卻明顯並不打算再做任何的解釋，沖著林初彤微微一笑，面目似是已經釋然。
「那份名單我會給你們，回去吧，以後好好過日子。還有你那個父親，往後記得莫要再信他任何。」
他轉向走回牆角，就那般坐了下去，不再去看任何人，也不再有半點的動靜，彷彿完全被埋沒在陰影之中。
林初彤著實沒有想到雲允梁最後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還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這人便同意將名單給他們，甚至於還主動提醒她當心自己的父親，以後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