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夜已深了，黛色的天空月落星稀。整個村子里一片寂靜。

「啪嗒」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四周的安寧，頓時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叫聲，緊接著就是被狗叫聲驚嚇到的嬰兒啼哭聲。

「大半夜的幹啥呢？」「還讓人睡覺不？」各種埋怨聲過後，被驚擾到的人們又逐漸的進入了夢鄉。

聲音是從村頭一家有著幾間黃色泥瓦房的院落里傳出來的。

漆黑的房間里只見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坐在凌亂不堪的土炕上，驚恐的舉著跟麻桿一樣細的手臂，地上是一隻摔碎的破碗。

借著微弱的月光環顧四周的擺設，越看越眼熟，這裡分明就是自己從小長到大的房間。

方念念從床上爬起來，彷彿驗證般一樣，從土炕上的桌子抽屜里摸出一面不規則的鏡子碎片，那可是自己小時候的寶貝。

湊上去瞄了一眼，只覺腦際轟然一聲，烏黑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抽緊了，額頭沁出了一陣冷汗。

裡面的小姑娘分明就是自己幼年時的模樣。

方念念一張秀麗的臉頰上，布滿著不可置信，微微張開的紅潤小口，宣示著內心的震驚，眼中有著一抹驚駭之色。

雙手緊緊環繞摟著手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的理清思緒。

不久前，外公病重，方念念請了假回去探望，在替外公回家取東西時，無意聽到舅舅舅媽在吵架，然後在爭執中，方念念聽到了那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秘密。

失魂落魄的趕回上京市，又撞到了丈夫的背叛。沒想到，本想同歸於盡，現在看起來，好像就自己摔死了。

果真，知道秘密越多的人，都活不太久。方念念唇畔勾起了一抹哀傷又自嘲的笑容。

然後現在這是什麼？「涅槃重生」，方念念突然想起了古老的傳說，傳說鳳凰經歷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驗，獲得重生，並在重生中達到升華，稱為「鳳凰涅磐」。

是老天垂憐自己上輩子所受的苦痛太多了嗎？所以從新來過，不管怎樣，既然已經是這樣了，那就隨遇而安吧。

「你這個死丫頭，賠錢貨，天都大亮了，睡到現在也不起來做早飯，我打死你這個懶丫頭，臭丫頭。」方念念再次醒來，是被熟悉的咒罵聲和不停敲在身上的棍子打醒的。

睜開眼，立馬看到的就是一個身材幹板矮小，滿臉皺紋，魚泡眼，大蒜鼻子，滿臉尖酸刻薄的老人，方念念的奶奶，看起來也年輕了很多的劉桂花，手裡拿著一根門栓，像凶神惡煞一樣掐著腰站在土炕前。

「奶奶，別打了，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方念念忍著疼痛，努力的裝出害怕的樣子。擦著眼淚，一副想要躲閃又不敢的樣子。

劉桂花又狠狠的抽打了方念念幾下，才丟下門栓。「今天別想吃飯了，起來割草，把豬跟雞都餵了」交代完后，扛著鋤頭去地里了。

方念念忍著渾身的疼爬了起來，穿衣服時看著身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今天的新傷和以前的舊傷相互重疊。

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想起了自己聽到的那個秘密，不由苦笑。

原來自己的身份就是知青返城時遺棄在農村的孩子，在生父返城后，並未再來接母親，而母親此時已經懷有身孕。

親生母親在剛生下孩子不久，外婆怕外人知曉家中閨女未婚生子，讓自家淪為笑話，就火速把她嫁到偏遠山村裡一個老光棍家。從此再無消息。

現在的父親母親其實是自己的親舅舅，親舅母，所謂的爺爺奶奶就是自己的親姥爺，親姥姥。而一直以為的親生弟弟，也只是表弟而已。

怪不得從小所有人都看自己不順眼，從記事開始，被罵挨打就是常事。

雖然家裡明明不缺錢，現在的父母都在城裡工作，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可是，卻獨獨把她丟在農村，不聞不問，只帶著弟弟在身邊。

本以為自己是女孩，所以不如弟弟受人疼愛。沒想到，自己壓根就不是親生的。

「念念，在家嗎？」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正沉浸在回憶里的方念念。

看到倚門而立的曹玉姣，方念念突然不由得濕了眼眶。

前世，生性潑辣的曹玉嬌，總是對方念念多有照顧，經常偷摸著省下自己的吃食，塞給方念念。這也是方念念童年為數不多的溫暖回憶。

只是後來，曹玉姣因為家裡給弟弟換親，把她嫁給了鄰村一個傻子，曹玉姣在到了那家后，沒多久就跳井自殺了。

這讓當時已經進城的方念念傷心不已，難過了很多年，沒想到，重生后又再次看到了她。

方念念急步上前，緊緊的抱著曹玉嬌，眼淚也掉了下來。

「你這是怎麼了，不就給你帶個饅頭，值當哭成這樣。」曹玉嬌一臉詫異。

「看到你真好，你對我真的太好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跟我欺負你一樣，饅頭拿著，我還要去割豬草，晚些時候再來找你。」曹玉嬌來去一陣風。

方念念啃著饅頭，心裡也暗暗下定決心，這輩子，既然重生了，那就絕對不會再讓曹玉嬌再經歷上輩子的事情。

吃完饅頭，方念念拖著剁好的豬食到後院，吃力的把豬食舀到食槽里，看著豬圈裡湊過來嗷嗷叫的小豬崽，突然腦海里一道閃電劃過，這是1991年！那時家裡剛開始養豬。

自己原來回到了14歲那一年！

那麼還有一年，她就會因為生父的尋找而回到上京，前世因為一直在農村，爺爺奶奶並未讓方念念讀幾年書，就是在家做農活，所以蠢笨不堪。

剛進城時，遭到了陳家上下一致的嫌棄，受到各種諷刺挖苦，爺爺奶奶甚至不願她進家門。

後來不知為何，可能處於對母親的愧疚，生父最後還是留下了她，而她，也在磕磕碰碰中去了技校，又學了手藝，去工廠上班。

再就是聽從生父的安排，相親，結婚。

本以為此生就這麼平淡的過去了，沒想到背後卻還藏著複雜狗血的故事。

不過，此時方念念不由揚起嘴角，心中滿滿都是歡喜，她重生回來了，那些遺憾，那些秘密，她還可以從頭再來，一切都會和以前不一樣了。

今生所有屬於自己的一切，都要奪回來，而那些對不起自己的人，也都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