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當禁衛軍統領薛平匆匆趕到聖慈段時,聖皇就坐在正殿的桌案后,依舊是鐵青陰沉著一張臉。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雙膝還未跪倒,就聽聖皇冷笑一聲,「薛大人,朕這座皇宮的門,你看得可真好啊!」
薛平一聽這話不對,連忙說。「微臣魯鈍,犯下大錯尚不自知,請陛下重責。」
聖懷璧盯著他的眼,咬牙切齒的問。「今晨皇后易裝出宮,這件事為何不見你來回報?」
「皇后易裝出宮?」他的確毫不知清,「微臣未曾聽屬下回寰,這就去調查清楚,請陛下稍等片刻……」
「她出宮的事情難道朕還要你查嗎?」聖懷璧壓低聲音,「朕要你去查清楚,皇后從哪個宮門走的,是幾時出宮、沿看哪條街走的?這件事不許驚動其他人,但耍確確實實、明明白白地查清楚了,由你單獨回報給朕知道,明白嗎?」
他知道茲事體大,連忙叩首,「是,微臣知道,絕不會將皇後娘娘的行蹤透露給第三人知道!」
聖懷璧深吸了口氣,「若是有外人知道皇后離宮之事,因而引發刺客追殺,讓皇后遇險,朕便不想聽你再啰嗦了。」
「是。」薛平顫抖了一下,再度叩首,「微臣會誓死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危。」
「朕知道此事本不該由你負責,但是事涉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是朕一手挑選提拔上來的,朕對你還有諸多厚望,若是這件事妥貼的辦好了,朕自然會記住你這份功勞。」他臉色一變,又溫和起來,還好言地許了承諾。
都說雷霆雨露皆是聖恩,薛平原本是一名小小的六品營千總,被還是太子時的聖懷璧看中升做禁衛軍統領,己是連跳數級,所以對他一直是死心塌地的忠誠。
雖然不知皇後娘娘為何這樣反常的離宮,但聖皇的焦慮震怒他深有所感,豈敢不用心辦差?他自是連聲應承,許諾立誓后便立刻看人暗中查找皇後娘娘的下落,不敢有片刻的耽擱,也不敢說要追查的是皇後娘娘,只說查的是一名重要人證。
一個時辰之後,薛平回報,「皇後娘娘是從南面的一個小角門出宮去的,走時和守宮門的侍衛說她有事要替皇上出去辦,讓那侍衛不要驚動任何人,侍衛認得皇後娘娘,又見她拿了腰牌,便親自為皇後娘娘開了門……」
說到這裡,他悄悄抬頭看了眼聖皇的臉色。
聖懷璧此刻的神清己不似剛才那般鐵青,反倒古怪的笑了下,「她倒會騙人。」
薛平不敢發表議論,繼續說。「那名侍衛微臣已經用其他罪名將他暫時單獨羈押起來,以防他走漏了消息。皇后出宮之後的路線很難查得清楚,微臣派了八路人馬從八個方位追查下去,才得知早閱有一個形貌極似皇後娘娘的男人自南城門出了聖都,但因為時間尚短,微臣恐怕此條情報有誤,還在繼續核實中——」
「不會有誤,她肯定是從那邊走了。」聖懷璧打斷他的話。從聖都的南城門出去,便是一條通往海港的官道,問君想去黑羽,聖都內僅有的幾座軍港她是不會去的,所以一定是坐民船。
「你沿途查到的消息都是只有她一人嗎?」
「是。因為一直是皇後娘娘一人,所以查找起來反而較容易些。沿途之人對這樣一個身材清瘦、容貌效好的年輕男子都留有印象,只要見過,便都記得。」
聖懷璧哼道。「她想不引人注意的出門,其實到最後人人都記得她,真不知該說她是聰明還是蠢。」
薛平謹滇地問。「陛下,是否要即刻派兵趕去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全?」
「她這樣悄悄離開聖都,就是不想讓人發現。」他直視看屬下,「薛平,朕和你說句實話吧,皇后是要去黑羽。」
「去黑羽?」薛平一驚,「咱們現在正和黑羽作戰呢!皇後娘娘怎麼能去那種狼子野心的地方?多危險啊!」
他嘆了口氣,「你心中所想問嘗不是朕心中所想?所以朕不同意她去,沒想到她竟然背看朕偷偷出了宮。」
「皇後娘娘為何要冒此風險?」
「她……希望憑藉一已之力,勸服黑羽王罷兵休戰。」
薛平頓足道。「皇後娘娘宅心仁厚是聖朝之福,可那黑羽王怎麼可能聽她之言?皇後娘娘身分尊貴,萬一反被對方擒住,則……」
「則是我聖朝之危啊。」聖懷璧感慨又痛心地說道,「你們平日里見她幫看朕處理政務,當了這麼多年丞相,都贊她舉世無雙,乃我聖朝第一皇后,其實她有時候犯的傻也讓朕無可奈何。她性子執拗,又過於剛正不阿,此時單身涉險,讓朕怎能不為她擔心焦急?可
是朕現在忙於此戰和國事,不能輕易離開聖都去找她……薛平,你說朕該怎麼辦?」
見他如此懇切地垂詢,薛平立刻答覆,「皇後娘娘是在微臣的疏忽下離開的,微臣有責任和義務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危。陛下請放心,微臣就是拚卻此身性命不要,也必會將皇後娘娘平安帶回。」
聖懷璧露出一絲欣慰笑容,「你從宮中挑選一些可靠的親信帶走,不要太多人,免得被人囑目,對外……就說朕下個月要去靜心寺禮佛,你是先去那邊布置護衛之事。」
「是。」
有了薛平的追蹤保護,聖懷璧依然不能心安,他現在才想明白令狐問君為何這些天「一直和他鬧冷戰,他剛剛在她這裡找到一些書冊和地圖,全是有關黑羽和這次海戰的資料,顯然她是有了自己的計劃,又不想告訴他,才故意和他避不見面。
她知道他這些年在黑羽安插的密探和細作都不成功,自從斯朗身分暴露並且自殺之後,黑羽王宮上下,包括各部衙門都加強了戒備。原本他最得力的手下都是雀靈苑出來的人,但現在只要是容貌長得出挑點的外來人,在黑羽大小官員家中都會被當作聖朝的姦細而屢
遭詳細盤查,可見黑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問君此次孤身前往黑羽,當然比起那些細作更有可能靠近秘密的核心,可儘管她心心念念都是為了他好,卻偏偏讓他氣得發狂……待把她捉回來,他必定要好好懲罰她不可!
眼下為了不讓她的行蹤暴露於人前,他不能再和黑羽這樣默默對峙下去了,只有戰場上打得熱鬧起來,黑羽後方才會疏於各種防範,他的問君才會越安全。
因為是在戰時,所以從聖朝前往黑羽的商船及民船比起以往己經銳減了三分之二。
當令狐問君登上一條前往黑羽國的貨船時,同意她登船的貨船船主不解地問。「小兄弟,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去黑羽啊?難道你和我一樣,也被黑羽人欠了債,不得不去討要嗎?」
她是付了一筆船錢才得以讓船主同意她搭船的,對於船主的問題,她笑笑地回答,「因為我在黑羽有不少的親戚,我們失去朕絡好些年了,我很希望他們能一切平安。」
船主感慨道。「唉,這一朝三國的太平日子漸漸的是越來越難過了。我也有幾個老友在黑羽,但這些年都不去探望了。」
「為何呢?」
「黑羽人現在對聖朝人盯得非常緊,倘若對你有一點不放心,就會嚴加盤查,因此在黑羽的那些朋友們也不大敢和我繼續來往了。」
令狐問君沉吟看問。「那麼……若是咱們像中原一樣,四國統一,您說好嗎?」
「四國統一?」船主瞪大眼晴,不可思議地看看她,「那怎麼可能?」他原本轉身要走,又忽而回頭地說。「若能統一當然是最好的了。我看咱們現在的聖皇年紀輕輕卻很有本事,說不定這件事他真的能辦到。若是四國統一,讓貨幣、稅收,該統一的都統一了……那就真是一個新面貌了。」
「可是……您覺得四國的百姓會願意統一嗎?」她又追問。「大家你是金城人,我是玉陽人,他是黑羽人,如果有一天一起都劃歸為聖朝人,百姓們會不會有被滅國亡族的感覺?」
那船主卻哈哈笑道。「其實什麼金城、玉陽、黑羽、聖朝的,幾百年前咱們又是哪裡人?前些年我去中原做生意,那裡的人正在看一本叫什麼《三國演義》的書,我沒有看過,卻聽別人一直在叨念書里的話,說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挺有道理的?」
令狐問君征在那裡,口中低吟,「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不過這不是咱們老百姓該管的事情了。小兄弟,一會兒海上風浪大,你可不要暈船啊。」船主好心提醒。「樓下靠東邊的那個船艙就讓給你住了。」
她抬頭一笑道。「沒關係,我小時候也在船上討過幾年生活,所以一點風浪還難不倒我,多謝您了。」
按照正常速度,一般船行三天就能夠抵達黑羽,但是因為兩軍交戰,把兩國海域的直行線路封堵了,所以他們只得繞行遠路,這樣又多耽擱了三天,共耗時六天才抵達黑羽的海港。
正如船主所言,黑羽現在對一切可疑的聖朝人及船隻盤查得極為嚴密,不僅要船主出示一切的通關手續,還要將船上的貨物都清點一遍,以防其中夾帶了什麼人或不該入境的東西。
當黑羽的士兵盤查到令狐問君的時候,船主按照之前的約定介紹說。「這是我家的一個外甥,跟看我學做生意的。」
那黑羽士兵打量看,看了半晌,哼了聲,「聖朝長得漂亮的人大概都不是好人。」
令狐問君張口攀談著,「軍爺辛苦了,請問您知不知道張家刀鋪的老爺子現在身體如何了?」
那黑羽士兵聽這小夥子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黑羽官話,訝異地問。「你怎麼會說黑羽話?」
她信口回答,「我娘是黑羽人,許多年前跟看商船嫁到聖朝去了,但是我娘自小就教我說黑羽話,讓我不要忘了我是半個黑羽人。」
黑羽士兵的臉色果然變了,笑道。「你娘說的對,聖朝有什麼好的?一朝三國中最厲害的就是咱們黑羽,做人切記不能忘本!」
另一名士兵也湊過來說。「張家刀鋪在幾年前被全家抄家下獄了,你問他們家做什麼?」
令狐問君嚇了一跳,「怎麼?被抄家下獄?我娘說她小時候和張家刀鋪是鄰居,張家老爺子經常給她買糕餅吃,她年事己高不能遠行,讓我這次回鄉務必要去給老爺子帶聲好的。他……是犯了什麼事了嗎?」
那名黑羽士兵嘆氣道。「那可是重罪。老爺子的一位徒弟為一個外鄉人仿作了把和咱們黑羽將軍一樣的佩刀,那外鄉人不想是個很壞的刺客,拿看那把刀去皇宮中行刺,趁機誣陷將軍,害得將軍差點獲罪。查問清楚之後,大王震怒,就把張家刀鋪的所有人都抓起來,刀鋪也就封了。真可惜,那老爺子做的刀咱們黑羽誰不誇好?一門手藝就這樣斷了。」
她心裡一沉,知道這都是聖懷璧做的孽,卻不能說,只好罵道。「那個刺客真是可惡至極」先害了黑羽將軍,又害了尋常百姓,只怕……是聖朝來的吧?」
「應該是吧,這案子沒有公開審問,內情誰也不知道。」兩名黑羽士兵和她聊得投機,自然也就沒再繼續盤問她,便放她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