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見她如此憂心忡忡,聖懷璧笑道。「還未開打,你這聖朝丞相就開始擔心戰敗了?黑羽人是厲害,但是我三哥也不弱。」
她揮手趕他,「你快走吧,我還要靜心想好多事情,實在沒空理你。晚間我要去見陛下,還要把這筆從金城帶回來的銀子送去戶部,更要和兵部的人商討戰情。」
他眼珠一轉,「好,那我就走了,你若有想到需要我的地方,就差人到雀靈苑來找我。」
「知道了。」她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事需要找他,只要他別來煩自己就最好了。
接下來一連三天,令狐問君都忙得團團轉。
從金城國帶回的那五十萬兩銀子,她稟報聖皇之後,將五萬兩銀子先送到兵部,然後才將其餘的四十五萬兩送到戶部。
太子點收這筆銀子的時候,不陰不陽地說。「丞相出馬果然厲害,旗開得勝,立下大功一件,父皇這回可要好好褒獎你了吧?」
「為國效力,為君盡忠,是身為臣子的分內之事,何談褒獎?」令狐問君不卑不亢地回應,「如今各地的防洪堤壩仍要加固,微臣己經命人重新做了一份預算交給殿下,因為現在前線急需用銀,所以堤壩之款也不得不壓縮。微臣列出了七個修築堤壩最為緊急的縣城
,請殿下務必在三日之內將銀子撥下。」
聖懷璟看著她交過來的那份公函,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冷冷一笑,「丞相大人這是在和本宮商量呢,還是以丞相身分命令本宮?」
「不敢說是命令,殿下是儲君,是微臣的主子,微臣只能和殿下商量。但是殿下對於微臣協商交辦的事情從來都拖延不理,殿下羞辱的雖是微臣的面子,但是耽誤的卻是陛下的大事,殿下可想過這樣的後果嗎?」
她素來溫文爾雅,不溫不火,此時卻突然變得嚴苛犀利,隱隱還有指責之意。
聖懷璟氣得指著她說。「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也敢爬到本宮頭上放肆?!你以為本宮沒辦法把你從丞相寶座上拉下嗎?」
「如果殿下和微臣過不去會對聖朝有半點好處的話,殿下盡可以到陛下面前狀告微臣,微臣任憑陛下處置。」她從容回應,轉身離開,又去了兵部。
聖朝大軍出海第二天就遇到黑羽軍的第一波進攻,兩軍交戰之後,黑羽初戰失利,敗退二十里,消息傳回時,兵部一片歡騰,但令狐問君卻暗暗憂心。
黑羽絕非是那種沒有把握就開戰的軍隊,更不應該在初次交鋒就如此敗退,這恐伯是誘敵之計。
果然,就在開戰後的第三天,軍報再次傳來,形勢急轉直下,據說是黑羽的戰船上射出了綁看火弩的飛箭,點燃了聖朝的七八條戰船,就連主戰船也未能倖免。
這一戰的失敗,讓聖朝每個人的臉上都似是被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令狐問君趕到兵部時,剛巧得知這個消息,而兵部的眾將一個個激動不己,喊看要出征海上與黑羽軍決一死戰。
她則勸慰眾將道。「黑羽這一戰雖然狠辣,但並沒有將所有戰船燒毀,要的就是我們全力出兵才好清剿,各位在沒有研究出最穩妥的退敵之策前,絕不能輕舉妄動,以免中了敵人的圈套。本相會即刻入宮與陛下商議此事,請諸位靜候消息,」令狐問君匆匆進入皇宮時,只見東暖閣前站看一個人,正是日前跟隨她和聖懷璧一起出使金城的小謝。
對於小謝這個人她並不了解,只知道他也是雀靈苑出來的,是聖懷璧的手下,又長看一張迷人的英俊面容,所以一開始並未注意到他。
直到在金城國的時候,她有天無意中發現小謝竟然從牆外一躍而入,輕功之高,連她都自嘆弗如,她方知聖懷璧將他帶在身邊是有用意的。
此時小謝在這裡出現,豈不是說明聖懷璧就在裡面?
三天中,聖懷璧居然沒有再來打攪她,她也忙得顧不到想他,但是到了晚上要入眠時,卻總會想起他在自已身邊和衣而睡的那一晚,心中竟似有點空落落的。
這個小魔頭也不知是使了什麼妖法,竟鑽進她心裡了,時時害她平靜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所以今日連看到小謝她都忍不住心弦震蕩了一下。
小謝一眼看到她,微笑看躬身行禮,「見過丞相大人。」
她忍不住問。「你家殿下在裡面嗎?」
「是,殿下在和陛下說很重要的事,所以交代小的在此守候,不讓任何人打攪。」令狐問君很是奇怪。
東暖閣外沒有任何的太監或宮女,竟然只留了雀靈苑的一個男寵在這裡,而聖懷璧能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和聖皇說,非要屏退左右?
但既然對方這樣說了,她也不好硬闖進去,只得在外面等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暖閣的門打開了,聖皇竟親自送聖懷璧出來,而且看聖皇的神情凝重,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兩人剛才說了什麼。
聖懷璧依然是平日那副笑顏如花的漾子,「父皇就別為兒臣擔心了,兒臣現在十九歲了,總要為父皇分憂吧?」
「此事絕非小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聖皇說到這裡看見了令狐問君,止住後面未說完的話,問道。「問君可是為了戰情來找朕的?」
「是。」她看著他們兩人,心中困惑。
聖皇看了眼聖懷璧,「你自己的事,你和她說去,朕這回放手讓你去做,你該知道朕的苦心。」
「兒臣當然知道,謝父皇恩典!」他笑吟吟地行禮—竟然是跪下即首。
令狐問君不禁呆住了,直到聖懷璧拉看她遷自出了皇宮,她才終於開口問。「你和皇上說了什麼?」
「涉及咱們兩人的大事。」他推看她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外面趕車的小謝,「先去丞相府。」
「你!你和陛下胡說了什麼?」她心中不安,生怕他在聖皇面前說出不該說的話,急得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聖懷璧吃痛皺眉,反手抱住她,恨恨地說。「三天不見我了,都不說想我,也不來找我,見了面就這樣欺負我,是算準了我不捨得把你怎樣是不是?」
「我一天到晚忙的都是軍國大事,哪有殿下眠花宿柳的心境和工夫。」她雖用力掙扎了一下,但是被他這樣一抱,不知怎地,這幾日煩悶緊張的情緒似是和緩了許多,而也許是他抱得太緊,也許她心中不是真的想抗拒,所以最終她還是被他圈禁在胸前,不能動彈。
「我可不會眠花宿柳,我也是有軍國大事要忙的。」他在她鬢邊耳語,本來抱在她胸前的雙手也不知不覺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擎。
「鬼才信你!」她哼笑道,「六部之中你負責哪一部?你那個雀靈苑的事也算得上軍國大事?」
「我的雀靈苑掌握著整個聖朝最隱秘的秘密,你信不信?」
他帶著笑意卻頗為詭異的語氣讓她忽然覺得心生寒意,他的話,明明是個笑話,他的態度卻認真得不像笑話。她側過臉來,看到他的那張俊容她曾說他有張傾國傾城的臉,但是此刻這眼中所蘊含的精明和莫測高深卻是她感覺完全陌生的。
她猛地一震,推開他坐起來,面對他坐在馬車的另一頭,沉聲道。「你瞞了我什麼事?」
聖懷璧盯看她笑,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咬看牙根沒說出來。
他向來不是個吞吞吐吐的人,見他這樣,令狐問君更覺得心裡不安,急問。「到底瞞了我什麼?你快說」否則我就再也不問了,你也別再來煩我!」
他抿著唇角似是嘆了口氣,輕輕開口,「我要出征。」
「什麼?」她以為是自己聽錯,睜大眼睛看看他拚命在想他剛才說的那四個字可是有什麼別的意思?他要千什麼?
他忽然撲到她身上,把她按在車壁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又深又熱,似乎這是兩人的最後一吻,他必須抓緊這極短的片刻,抵死纏綿。
令狐問君早己習慣他的突然襲擊,但這一刻,他的話和他的反應讓她萬分驚恐,猶如把她的心吊在半空中,那種空虛得快要發狂的感覺令她比剛才更是用儘力氣推操他,但她推得越狠,他就按得越緊,結果唇齒廝磨纏鬥間,兩人的嘴唇都被咬破,血珠一滴滴流在唇
舌之上,那股血腥味道讓她皺緊眉,而他也終於將她鬆開。
「看你這麼大力千什麼,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他嘻皮笑臉的伸手幫她擦去唇上的血珠。
她皺著眉一巴掌打開他的手,冷傲地瞪著他,「四殿下,我給你一個機會,收回剛才那個玩笑,那我就不生你的氣,否則我從現在就不再理你!」
「為什麼2就因為我說我要外出打仗去?」這一次,他把每個字都說得很慢,一字一頓,故意要讓她聽個清楚明白。
她的臉色倏然變了,漲紅了芙蓉面,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道。「把你的玩笑話給我收回去!這種大事不容你這樣輕描淡寫的信口開河!」
「你總不信我會說真話,可我說的就是真話。」他任由她發怒,其實看到她為這件事震怒,他心中是有無限的歡悅。以往她看到他總漠然得像是一座雪山,一湖死水,但是現在她的七情六慾越來越輕易地被他撩撥出來,甚至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就像發了狂的雌虎一般,這讓他真是雀躍不己。
「你向來不懂兵法,不會行軍打仗,就算你想去前線,陛下也不會同意你去的。」她忍住氣皺眉道。
聖懷璧則淡淡回答,「父皇己經答應我了。」
她全身一震,猛地回想起剛才聖皇的神情和語言,她重重搖頭,「兩軍交戰不是兒戲,三皇子己經敗北,你去就是徒然送死!我是丞相,總攬六部,陛下讓我負責統領此次作戰全部事宜,所以縱使陛下答應了,我也不准你出征!」
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只有車輪壓著道路的吱吱呀呀聲在兩人耳邊輕響,聖懷璧的眼波很柔,柔得彷彿可以滴出水來。「問君,你是怕我戰死在海上嗎?」
她冷冰冰地回答,「我是不想讓聖朝毀在你的自以為是和貿然出擊上!」
「你不信我有統帥三軍的能力?」
「不信」
他點點頭,緩緩念道。「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令狐問君冷笑道。「能把《孫子兵法》中的名言名句背上幾句有什麼稀奇?當年趙一是怎麼死的?紙上談兵最是可笑。多少名將都是在沙場上浴血拚殺過,在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才可以有一番成就。你,養在深宮人未識的一位千歲殿下,只吊弔書袋就以為能擊退黑羽定海那來勢洶洶的數萬兵馬嗎?」
他探過身來,湊近她說。「真有趣,你越是不信我,就越是激發我的鬥志,我偏要上一回戰場給你看看,你不同意也無所謂,反正父皇答應了,他是一國之君,而你畢竟是君主之臣,所以你也要聽父皇的。」
令狐問君氣得胸腔都疼,她狠狠咬唇,將己經破了的地方咬得更是血珠成串,最後發了狠道。「你若是堅持要去,我不攔你,但我這個丞相是做不下去了,明日我就向陛下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