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消氣
「我讓你買的東西呢?」徐衛國一邊脫著軍裝,眼睛一邊在屋裡轉悠,看來看去,發現啥也沒多。
林小滿狠狠地咬了一口生蘿蔔,嘎崩一聲,蘿蔔塊在她嘴裡咕嘰咕嘰地轉來轉去,腮幫子高高地鼓了起來。
她慢慢地嚼著蘿蔔塊兒,一點回答徐衛國的意思也沒有。
徐衛國把軍裝搭到了床頭上,順勢坐了下來,默默地看著林小滿,直到她把一整條蘿蔔都嚼完了之後,他又開口問:「看你這意思,是讓我今天晚上又去對門蹭飯?」
一隻白胖白胖的帶須蘿蔔突然出現在徐衛國眼前,林小滿一本正經地說:「蘿蔔上市,郎中下市,蘿蔔全身寶,可消積滯、化痰清熱、下氣寬中、解毒,我剛剛吃了,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徐衛國冷眼看著林小滿,沒有接蘿蔔,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寫著一句話,你當我是白痴啊?
林小滿打了個飽嗝,滿嘴的蘿蔔味兒,見徐衛國不肯吃蘿蔔,她想了想,繼續遊說道:「當兵的火氣大,來,吃根蘿蔔消消氣!」
「我胃寒!只吃熟食。」徐衛國面無表情地拒絕道。
林小滿沉吟了片刻,提著蘿蔔顛顛的出了門,把座在爐子上那隻從方前借來的錫鍋端了下來,又用鐵叉子捅了捅蜂窩煤的洞,等火苗往上撲騰時,她直接把白蘿蔔放到了爐子上,一邊烤一邊翻,足足烤了十幾分鐘,白胖白胖的蘿蔔縮水了一大圈之後,她又找了個碗來,把烤過的蘿蔔扒了進去,端進屋給徐衛國吃。
「給,熟了!」林小滿把碗往徐衛國面前一推。
徐衛國黑著臉站了起來,套上了軍裝外套,端上了那條烤蘿蔔,拽著林小滿,直接出門來到了方前進家的爐子前。
李愛紅今天晚上弄了點牛下水,洗凈切碎了,用滾油炒了,下了些滾刀蘿蔔,燉了鍋牛雜,用小火煨著,兩人去得正是時候,蘿蔔牛雜的香味慢慢的出來了,飄得過道里哪哪兒都是。
徐衛國把林小滿烤的那條黑不溜秋的,半生不熟的蘿蔔往林小滿手裡一放,然後又指了指人家鍋里那色香味俱全的蘿蔔牛雜,不陰不陽地道:「給我做那樣的!不會的話,多學!你再給我吃生蘿蔔或者烤蘿蔔試試?」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林小滿看著那鍋蘿蔔牛雜流口水的同時,內心也是崩潰無比的。她暗暗地下定決心,明天腿兒著去都要買一些菜刀砧板油鹽醬醋鍋碗瓢盆回來。
可這決心只維持了幾秒,念頭在腦海里打了個轉之後,她終於記起來陳上遊說過,九里屯兒離著市裡車程是約三四十分鐘,大卡時速約為六十公里,半小時的話,就是三十公里,腿兒著去的話,來回得走六十公里。
人的步行平均速度是一小時五六公里,她就算不停歇,也得走上十個小時!
暗暗下定的決心瞬間化為了烏有。
「徐衛國。」既然不想吃這個眼前虧,林小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把主意打到了徐衛國頭上。
徐衛國一直在欣賞林小滿內心的獨白,他看得出來,她的情緒變化,先是鬥志昂揚,後來又苦惱地想了半天,最終得出了一個令她十分沮喪的推斷。
現在,林小滿突然轉頭,一副示弱的模樣,連叫人的聲音都刻意的拉長了,應該是有事想要求他了。
「嗯。」他不動聲色地應了一句。
「徐衛國,我受傷了。」林小滿眨巴著眼,還故意夾了一下腿。
徐衛國嗆了口氣,眸光一緊,不自在地別開了眼,悶聲道:「我知道,下次我會輕一點。」
「要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林小滿伸出了細長細長的胳膊,故意在徐衛國面前晃了好幾下。
徐衛國不再接話。
林小滿慌了,生怕徐衛國不明白她的意思,又繼續說直白了些,「東西很多,就會重。」
徐衛國又嗯了一下,眉毛都沒顫一下,像尊泥雕似的,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林小滿咬了咬牙,打算豁出去了。她緩緩地挪到了徐衛國旁邊,拉長了聲音,音調則是降低了好幾個度數,剛一出聲兒,她自己都被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徐衛國…」她一邊自己抖著雞皮疙瘩,一邊繼續用這種膩膩歪歪的聲音說:「明天陪我一起去買東西,好不好?」
徐衛國的身體也猛地一震,林小滿這是在對著他撒嬌?
怎麼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毛毛的感覺?
「明天營里很忙,我沒空。」他本能地就直接拒絕了。
林小滿聽了這話,立馬像個泄氣的皮球般萎了,抬起頭,仰臉看著徐衛國,失望無比地說:「我知道了。」
看著林小滿的眼從算計滿滿的熠熠生輝到希望破滅后的黯淡無光,徐衛國的心裡微微一動,鬼使神差地又補了一句:「後天我有空。」
咦,徐衛國這是什麼意思?
林小滿軟塌下去的身子陡然一直,不自覺的湊近了徐衛國,求證道:「後天,我們一起去買東西?」
徐衛國輕輕點了點頭,林小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巧而白皙的臉上立馬綻放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
因為這個笑容,她的五官就像被一盞燈點亮了似的,變得好看了不少。
長長的睫毛因為得意,一直不停地撲騰,黑水晶似的眼珠靈巧的轉動,明亮得像一潭清池。笑意融化在她的眸子里,像含上了春日裡的一縷陽光。
徐衛國看得最多的,還是那張小巧的,像是擺在奶油蛋糕上的一枚紅櫻桃般的嘴。
「那個,陳醫生叫你什麼時候去拆線?」徐衛國眯了眯眼,隨手拿過床頭小桌上的搪瓷盅,喝了一大杯水。
林小滿想了想,「好像是叫我12號去,說是傷口三天才會開始癒合,一周才能好得全。」
徐衛國算了算日子,嗯,還要忍四天。
林小滿只顧著樂了,完全沒有發現徐衛國的打算。她還滿心以為徐衛國這是在關心她拆線的日子呢。
兩人正各懷心思的想事兒呢,那邊房門又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