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了斷(一)

番外九、了斷(一)

建函四年,這年的夏天京城是出奇的熱,且整整三個月沒有下一滴雨,不說人熱得難受,地里的莊稼也基本蔫了枯了,朱泓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各地關於乾旱的奏摺,據不完全統計,這場乾旱至少覆蓋了整個北部地區,受災的州府達到了三十多。

這個數字是巨大的,也是嚇人的,因而朱泓委實焦心起來,偏這個時候謝涵又有了身孕,朱泓未免覺得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怕影響到謝涵的心緒,這話他只是在心裡說說而已,當著謝涵的面是不敢吐露半個字的。

這天,謝涵正閉著眼睛歪在炕上聽安安念朱淵幾個從蜀中寄來的信,宮令女官突然進來了,看了一眼謝涵,欲言又止的。

「什麼事?」安安替謝涵問了出來。

「回皇后和殿下,刑部那邊傳來消息,護國公的生母病故了。」女官低聲回道。

「顧瑜?」謝涵睜開了眼睛。

女官低頭回了一個「喏」,接著又道:「慧溦長公主遞了牌子求見。」

這個時候朱溦求見,不用問也能猜到是和顧瑜有關,謝涵有心推辭,可一想到沈岑,罷了,人都死了,她還計較什麼?

於是,她說了聲「宣」。

誰知令謝涵意外的是,朱溦並不是來替顧瑜求情的,而是來傳話的,說是顧老婆子秦氏想見謝涵。

秦氏親眼看著沈嵐沒了,接著又親自送走了顧瑜,這個時候要見謝涵,謝涵猜想多半是她自知時日無多了,臨終之前兩人怎麼也要見個面,為兩人之間的恩怨做一個了斷。

想到這,謝涵倒是有幾分好奇了,這老婆子死到臨頭了,到底會跟她說些什麼,是懺悔還是繼續強硬到底?

說起來謝涵倒真有幾分佩服她,沈岑和顧瑜都受不了這苦,吞金的吞金瘋的瘋,反而是年歲最大的她挺了過來。

如果謝涵沒有記錯的話,這老婆子也七十多了,正常人想活到這個歲數都難,更別說是一個在監牢里的老人了。

「這樣吧,你們把她收拾一下帶進宮來吧,皇上是不可能讓我去探監的。」謝涵權衡了一下,說道。

「母妃,兒臣還沒有去過監牢呢。」安安眼珠子一轉,說道。

他雖然小,可也清楚一點,母后曾經在顧家吃了很多苦頭,因而他很是好奇,那個敢對母後下黑手的老婆子究竟長什麼樣子,是何方神聖?

「不成,這大熱天監牢里病人多,萬一被過了病氣可不是玩的,你想見她可以讓人把她帶到這來。」謝涵琢磨了一下,沒有答應兒子的要求。

安安撇了撇嘴,倒是也沒再堅持。

宮令女官見此也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謝涵心血來潮要去監牢里轉一圈,不說病氣不病氣的,就那地方也不是正常人能忍受得了,更何況謝涵還是尊貴無比的皇后,且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皇后。

兩個時辰后,兩名太監用軟轎抬著一個頭髮發白滿臉滄桑的老婦人進來了。

由於謝涵坐的有些遠,且大殿里的光線稍稍有點暗,因而陡然之間謝涵還真沒認出對方來。

秦氏第一眼也沒有認出謝涵來,主要是謝涵現在懷著孕,胖了不少,此外,謝涵穿的是一身明黃色的常服,做了好幾年的皇后,臉上多少也帶了些不怒自威的貴氣,這跟秦氏印象中那個弱弱的小姑娘迥然不同。

說起來謝涵和秦氏也有不少年沒見面了,上次見面還是在前太后的喪禮上,這一晃都快九年了,彼此的身份地位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兩人第一眼沒認出對方也是情有可原的。

當然了,這裡說的「認出」是指對方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張臉有了很大的差距,而不是真的認不出對方來,畢竟她們彼此都是對方刻骨銘心的仇人,套用一句俗話,那張臉就是化成灰也能認出來。

這不,短暫的打量之後,謝涵彎了彎嘴角,嘲諷似的看著秦氏,她在等秦氏跪下來向她行禮。

而秦氏在短暫的愣怔過後也明白過來了,她們之間的身份地位已經倒過來了,以前是謝涵向她磕頭行禮,現在是她要向謝涵磕頭行禮了。

「罪婦顧秦氏向皇後娘娘請安了。」秦氏跪了下去。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不說謝涵身上穿的這身明黃色的常服,不說謝涵坐的那張明黃色的鳳椅,就說這偌大的宮殿以及宮殿兩邊站著的宮女太監,無一不在提醒她,那個曾經她恨得牙根痒痒的賤人的生的孩子果真做了皇后,而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和外孫女兒卻都沒有善終,就連她自己,也從往日那個人人稱羨的一品誥命夫人淪為了階下囚。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拜謝涵所賜,因此,如果可以,秦氏是真想抽了謝涵的筋扒了謝涵的皮,可惜,她做不到了。

若說秦氏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絕對不是別的,而是應該在謝涵去揚州之前就把她下藥毒死,永絕後患!

秦氏臉上的神情變化沒有瞞過謝涵的眼睛,謝涵笑了笑,扶著宮女的手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秦氏面前,「本宮猜,這會你心裡想的定然是當年怎麼沒有乾脆下藥毒死本宮吧?」

「啊?」被說中心事的秦氏忙又搖了搖頭,「不,不,娘娘多慮了,罪婦在想,罪婦和你母親本是一對親密的母女,到底是因為什麼我們走到了今天?」

「親密的母女?」謝涵冷笑一聲,「還請你老人家千萬不要荼毒了母女這兩個字,你和顧瑜才是親密的母女,所以沈嵐才是你的心肝寶貝。我想,你當年毒死我母親的時候,是決計想不到你自己也有這麼一天吧?本宮告訴你,本宮就是故意把沈嵐和顧瑜送到你面前的,本宮就是想讓你也好好體會一把當年我母親的痛,你別以為我還是五六歲的小孩,可以由得你糊弄!」

說到這,謝涵忽然想到了什麼,再次彎了彎嘴角,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你知道當年外祖父臨終之前和本宮說了什麼嗎?你知道本宮為什麼肯放過顧家卻不肯放過你和顧琰嗎?」

果然,秦氏被謝涵的話頭吸引了,忙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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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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