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郎中
?謝涵一看司琴和司棋畏畏縮縮的樣子,便猜到肯定是在老夫人那吃了虧受了委屈。
而司琴和司棋一進門,第一眼看見的是劉媽媽和趙媽媽恭恭敬敬地站在地上對著炕上的謝涵說話,眼圈一紅,可還沒開口,便瞥見了一旁的余婆子,司琴忙對著謝涵跪了下去,司棋到底年齡小一些,嘟起了嘴,可看了眼周圍的人,倒是也沒少說什麼,跟著司琴跪了下去。
「小姐,都是婢子不好,婢子沒有把小姐照顧好,害小姐摔傷了,婢子有負老爺和夫人的託付,請小姐責罰。」司琴說。
「起來吧,昨晚你們兩個沒在,沒人陪我睡覺,我做惡夢了,一會夢見我娘一會夢見我爹的,還有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把我嚇醒了。」謝涵也嘟起了嘴。
她得時刻提醒自己,她現在是一個六歲的孩童,得有六歲孩童的心智。
「小姐,不怕的,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就是想老爺和夫人了,這不,老爺打發兩位媽媽們來接你了。」司琴上前抱住了謝涵,輕聲地哄起她來。
「可不是這話,老爺在家也惦著小姐呢,一天都得問個好幾遍。」趙媽媽眼圈紅了。
「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老夫人也說過幾次要送表小姐回去跟五姑老爺團聚,可表小姐的身子不爭氣,時常有病,老夫人心疼孩子,怕路上太折騰,她說她養育了五姑奶奶一場,沒想五姑奶奶這麼早就走了,她留不住五姑奶奶,好歹得替五姑奶奶留住表小姐。」余婆子說著說著眼圈也紅了。
「老夫人良善,我們老爺說過,我們姑娘能跟著老夫人身邊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分。若是平時,我們老爺也就不打發我們來這一趟了,可這一次老爺的病十分。。。」
余婆子見此剛要開口打斷趙媽媽的話,可巧這時老夫人身邊的另一個管事婆子王婆子進來了,說大夫來了。
余婆子聽了鬆了口氣,忙吩咐紅芍紅棠伺候謝涵更衣就診。
趙媽媽聽了也擦了眼淚陪著笑說:「余嬸子,我們姑娘還沒有吃幾口飯呢,不如讓大夫在外頭稍等一會,讓我們姑娘把飯先吃了,回頭飯涼了容易積食。」
余婆子聽了心下又有些不喜,不過臉上卻不顯,笑著拍了下手,「可不是這話,我也是忙糊塗了,昨兒見姑娘胃口不好,沒進什麼東西,偏她昨兒夜裡又發熱了,我們老太太知道了,急得跟什麼似的,一早便打發我過來看看,我也是擔心姑娘的病情,混忘了姑娘還沒有吃完飯。」
余婆子說完,轉身吩咐紅棠,「先伺候表姑娘吃飯,司琴司棋去預備表姑娘見客的衣服。」
司琴和司棋低頭答應著去了。
謝涵端坐著,紅棠過來給她套上一個圍脖,再用小細瓷碗舀了多半碗燕窩粥放到謝涵面前,紅芍則拿著一雙烏木筷子站在了謝涵另一邊,準備給謝涵布菜。
「紅芍姐姐,我自己來吧,你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謝涵不喜歡把菜放到粥碗里吃。
當然了,她更不喜歡紅芍站在她身邊。
紅芍聽了這話看了余婆子一眼,見余婆子點點頭,紅芍便把手裡的筷子遞給了謝涵。
謝涵接過筷子,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了,再用筷子穩穩地夾了點酸筍子送進了嘴裡,就這樣,一口粥,一口小菜,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謝涵強撐著吃了兩個半碗燕窩粥,這才吩咐紅棠撤了小几上的東西。
趙媽媽和劉媽媽見謝涵胃口尚可,又能自己夾菜吃飯,略鬆了一口氣,余婆子看在眼裡,倒沒說別的,只是吩咐司琴和司棋替謝涵更衣,王婆子則轉身出去了。
謝涵剛換上了一套八成新的大紅宋錦夾襖,那邊王婆子也就把大夫領進了門。
由於謝涵年齡尚小,不需避嫌,王婆子直接把人帶到了她面前,故而她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京城百草堂的少東家,姓周,叫周厚朴。
周家世代行醫,族裡曾經出過幾位太醫,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現任太醫院的院判就出自周家,好像是周厚朴的叔叔。
而謝涵之所以認識周厚朴,是因為她母親的病就是周厚朴看的,不光她母親,府里大部分主子生病都是周厚朴過來瞧的。
因此,謝涵對他不陌生。
不過此時的周厚朴應該還不到三十歲,雖小有名氣,卻比他的父親和叔叔差遠了,只不過他叔叔是一名太醫,不是那麼好相請的。所以京城這些富貴人家的頭等主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喜歡把他父親請去,剩下這些二等三等主子一般就是找周厚朴了。
謝涵正打量這周厚朴時,余婆子正跟劉媽媽和趙媽媽介紹周厚朴的身份來歷。
趙媽媽是顧家的家生子,自然對周家不陌生,也在一旁附和了幾句。
好在余婆子見周厚朴側著半個身子坐在炕沿上給謝涵搭脈,也知道閉嘴了。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周厚朴鬆開了謝涵的手,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比如說昨夜睡覺可否安穩,有沒有做夢,是否還有頭暈、噁心、厭食等癥狀。
謝涵一一回答了他。
「周郎中,我娘不是已經死了嗎?她怎麼會來接我?還有,她說我爸會送我去見她,可我爸不是在揚州嗎?」謝涵見周厚朴起身,忙把跟余婆子說的那番話再次拿了出來。
「你娘是已經沒了,不過。。。」周厚朴正要往下說,忽一眼看見謝涵的眼睛,這雙眼睛太沉靜太深邃了,竟然讓他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這是一雙六歲孩童的眼睛嗎?
怎麼跟昨兒下午看到的大不一樣了?
「不過什麼?周郎中,你告訴我到底是我娘來接我還是我爸送我去見她?我問了余婆婆,可余婆婆說她也不知道。」謝涵像個無知孩童般扯住了周厚朴的衣服。
這下周厚朴再看去,這不明明就是一個六歲的孩童嗎?
難道剛才是自己多心了?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一瞬間的謝涵,周厚朴心軟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謝涵的頭,「姑娘想你爹了嗎?」
「嗯。」謝涵重重地點了個頭,不過很快小臉又擰成了一團,「可余婆婆說我病了,不能下地,不能去看我爹。」
「周郎中,我家小姐的病究竟如何?」趙媽媽聽了這話忙問。
「就是啊,周郎中,我們老夫人還等著回話呢,表小姐的病到底如何?」王婆子和余婆子同時問道。
周厚朴看看謝涵,又看了看趙媽媽和王婆子,斟酌了一下,這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