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皇后這是在強詞奪理,後宮之中誰有能耐偷運一頭豬入宮?分明是皇后見貴妃娘娘受寵,心生嫉妒,想方設法要害貴妃娘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好逼得她再也無力爭寵。」皇后不下位,他的女兒就只能屈居人下,這不是他送她入宮的原意。
蕭正贊的野心本來沒有那麼大,先帝在世時,他只想撈個國丈做做,讓自家的女兒當皇后,他大權一把抓,有權有錢又有兵,他豈不是比太上皇更快活,還有個皇帝女婿。
他都打點好了,也和太后連成一氣,合力要將女兒推向後位,母儀天下。
然而先帝的賜婚壞了他的計劃,而後又以他年事已高奪了他的軍權,原本的太子妃成了太子良娣,皇后沒做成,只當了貴妃,這教滿心國丈夢的他怎能甘心?
心生不滿的他漸漸生出奪權的野心,皇上的無能和獨斷獨行給了他機會,加上皇上耳根子軟好煽動,枕邊風一吹,便疑心起在外為他奮勇殺敵的兄弟,繼而在他挑弄下決定殺了「覬覦」皇位的肅王。
肅王一死,他更無後顧之憂,沒有君無垢的北境軍不再是強兵悍將,他想稱帝的野心已無人可阻擋。
於是他讓女兒加重長期給皇上服用的藥量,並日日夜夜纏著他歡愛,加速他身體的敗壞,在有心的謀害后,皇上果然一病不起,氣息微弱得只等著喊下最後一口氣。
夜隱華目光清冷,語氣低柔帶了一絲威嚴,「怎麼不說自導自演呢?除了本宮,蕭貴妃不是常說想念娘家人,一個月召蕭家女眷進宮數回,你可知以她的身分,這是違制。」
祖宗禮法嚴禁後宮嬪妃通外戚,以免造成朝堂的不安定,因此在一定的規制下,不得與命婦往來過密。
「那是皇上允許的,皇后此時拿來說嘴,是在指責皇上昏庸,是非不分,為了寵妃不顧體統?!」蕭正贊冷笑一聲,將皇上拖下水,皇后不論有理無理,都觸犯天威。
無悲無喜的夜隱華悄悄斂目。「所以本宮一直未阻止,允許她與家眷閑話家常,一解思親之情,可本宮的縱容不是給她隨便,聽說事情發生的前兩日,將軍府抬了口大箱子進來,還不許禁衛打開檢查,箱子的大小剛好放得下一頭豬,老將軍要給本宮析解析解嗎?」
蕭正贊一聽,面上閃過一絲惱意,這件事做得隱密,為何會被人發現?
「不過是一些話本和家裡人送給娘娘解悶的小玩意兒,不值得一提。」
他怎能說裡面裝的是黃金白銀,是他讓女兒拿來打賞和收買宮女、太監,甚至是家世不好的嬪妃,讓他們幫忙打探消息,簡單來說,就是他用來養眼線的銀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從不否認銀子的好用,該砸就砸,從不手軟,尤其國庫等於他蕭家的,要多少有多少。
「一頭豬?」用以解悶。
「不是,娘娘怎麼會做這種事,那分明是皇后所為,非要推給無辜之人,皇后的良心過得去嗎?」蕭正贊惱羞成怒,借題發揮。
「老將軍的良心又在哪裡,或者說你根本沒有良心,本宮自問不曾得罪過你,可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插手皇上的內務,處處刁難本宮,放著家國大事不管,卻管起本宮的針腳線頭,莫非你對皇上懷有不可告人的情愫?」想踩我腳,我先踩得你吐血,要潑髒水誰不會,只是不屑而已。
君無垢正看戲看得歡,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喉,聽到這話,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嗆得滿臉通紅,想笑又必須忍住,他不禁暗贊皇后真是奇才,一句話逼得老傢伙滿臉羞。
「你、你……胡言亂語!老臣……老臣豈會有那種齷齪心思,純粹是為貴妃娘娘抱不平……」
蕭正贊不解釋倒還好,就見朝上百官看他的眼神很……微妙,不自覺地離他遠一點。
誰也不想當老將軍的入幕之賓,相公難為,不好龍陽。
夜隱華一副明了的模樣。「本宮了解,不能說的秘密的確悲痛萬分,難為老將軍為難多年,不敢啟齒。」
「老臣不是……」他幾時對皇上起意,他後院里美女無數,豈會對男子起了非分之想?
夜隱華輕舉柔荑,沒讓他把話說完,「別讓群臣們看笑話,事情總該做個了結,本宮幫不了皇上什麼,只能盡心管理好皇上的後宮,不負所托……好了,可以推上來了。」
「推?」要推什麼?
這時,四個年輕力壯的禁衛抬了一物上殿,上面用紅綢布覆蓋著,隱約能聞到一股肉香味飄來,讓眾人更加好奇了。
大部分的官員都摸黑上早朝,別說用膳了,恐怕連口熱茶都沒喝,此時四溢的肉香讓他們飢腸轆轆。
「掀。」
夜隱華一聲令下,女官蘇余上前將布給掀開來。
「啊!是烤豬。」
「個頭不小……」
看到是一頭烤得金黃的大豬,眾臣的眼睛都直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皇后這一手教人為之傻眼。
「不是說豬咬傷了貴妃嗎?本宮讓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這頭豬,此豬咬傷三十餘人罪大惡極,因此本宮叫人宰殺了以做懲罰,江南水患剛過,糧食短缺,此豬既然已死,就讓它死得其所,本宮命人大火燒烤得皮薄肉嫩,與諸臣共享。」
話音一落,她取來女官送上來的竹刀,將豬身上最肥美的部位一片片的片下來,放在銀制圓盤上。
「皇上請用。」
呃!讓他用?
表情一僵的君無垢乾笑著,在常順試過毒后,他硬著頭皮吃了一片,入口的香甜確實美味,但……
豬豬相煎何太急,他也當過……豬,同類相殘何其殘酷,他覺得這片下來的肉像是他的肉,如吞炭般難受。
嗯!他可不可以吐出來?
誰知君無垢沒吐,有人先吐了。
「皇后你、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嘔!」一口紅血噴出,染紅了金磚鋪地的金鑾殿。
群臣慌亂。
「吐了血就傳太醫,難道要朕替他把脈?」
怒氣攻心的蕭正贊當場吐了口血,血色暗紅,他的身子揺晃了幾下就又站定了,謝絕旁人的扶持。
這一日,文武百官親眼看見在朝中呼風喚雨、一手遮天的權臣,被皇后的三言兩語給氣到吐血,還沒得到補償,離開的一路上面如白紙,罵罵咧咧個不停,皇上、皇后都成了他指責的對象。
那一頭烤豬大家吃得很有滋味,你一片,我一片,搶得快要打起來了,鮮嫩多汁的烤豬肉有股蔗糖的甜,連刷了三層,那入口的鮮甜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吃就對了,手慢的吃不到。
不過大家記得最深刻的應該是皇后片肉的手法,一片竹刀咻咻咻的,動作快到還沒看清楚就片滿一盤。
簡直是神乎其技。
若那是人呢?皇后是否也片得順手?
一想到這裡,群臣不寒而慄,看向皇后的眼神也更為恭順,心想皇后的可怕在於不動聲色,繡花的手手起手落便滅了敵人。
「嗯……你想去哪兒?」
頭皮發麻的君無垢轉過身,聲音虛弱地喚道:「親親……」
「皇上在躲臣妾嗎?」躲得太明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一看到自己就繞道走,假裝沒一見。
「怎、怎麼會呢,朕……朕太忙了,忙得分身乏術,連口茶都沒空喝……」君無垢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她。
他話沒說完,一杯冒著煙的熱茶便送到面前,他略帶哀怨的瞪了一臉木然的木蘭一眼。
皇後身邊的這幾人太殷勤了,殷勤到讓人恨呀!
再反觀他身後的長英、長義,那簡直是木頭一樣,跟人家的伶俐沒得比,他怎麼會挑他們當內侍呢?
眼觀鼻、鼻觀心的長英和長義不知曉皇上的腹誹,但看皇上的表情也知不是什麼好事,為免遭到皇上的捉弄,學乖了的兩人不再多嘴,充愣裝傻的等著主子命令行事。
主子會裝,下人更會裝,大家一起來,誰裝得像,誰就少點麻煩,想要命長,就少說多做。
「皇上,睜眼說瞎話的事少做一點,這宮裡的聰明人不少,別把人當傻子看待。」他裝得很像,可惜眼神騙不了人,心虛得像掏空的中空木頭,以手敲之會有回聲。
「親親,朕騙盡天下人也不騙你,朕真的很忙……」君無垢已經伸出左腳,隨時準備拔腿狂奔。
「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