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個子
軍訓到下午三點半便結束了，被折磨了一天的學生們發出了一聲歡呼，終於可以換下被汗浸透的軍訓服，早些回家吹吹空調看看電視了。
陸源到廁所里換上自己的衣服，在水龍頭前好好洗了把臉，心裡卻沒有回家的打算。
下午聽了李強的話，陸源已下定決心要參加這次學校籃球隊的新生選拔。
既然夢想是賺錢，在學校又不能工作，那進校隊拿補貼便是最好的方法。
為了夢想，他要打籃球！
可是陸源對籃球幾乎一無所知。
初中大多數男生都打籃球，陸源則和小部分男孩子打乒乓球。每次其他同學讓他去打籃球，陸源都會搖頭拒絕。
每天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在校門口小賣部的電視機前，總有很多男生圍在那裡看籃球比賽——好像就是白葉說的NBA吧。
到了下午課間休息，男生還會討論這個球員、那個球隊，誰比較強，誰比較厲害。
這些陸源一概不參與，籃球對他來說是洪水猛獸，這和許倩從小對他的教育有關係。
但這回，陸源決定不聽媽媽的話，他要試試籃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關鍵是為了補貼，還有擇校費，那樣媽媽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以後她知道了肯定也會原諒我的。」陸源這樣安慰自己。
這時，陸源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賈雨萌打來的電話。
「陸源快下來吧！我在一樓等你！我今天去奶奶家，和你同路。」
電話里傳來了賈雨萌中氣十足的聲音，看樣子一天的軍訓對她完全沒什麼影響。
「啊？我…我先不回家，老師留我下來有些事。」陸源撒謊道。
「你能有什麼事啊！」
賈雨萌有些奇怪，還沒正式開學能有什麼事。
「那個，那個……」
「不會認識了什麼漂亮的女孩子，晚上要騎車帶她回家吧？那我就不耽誤你了。」
「沒有沒有，沒這回事，我……」
「哼，不說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說完，氣呼呼的賈雨萌掛掉了電話。陸源心裡有些內疚，他本不想瞞著賈雨萌，只是怕她不小心告訴媽媽，那可就糟糕了。
剛掛掉電話，陸源收到了一條信息，是白葉發來的：四點十分，溧城賓館見。
下午訓練結束后，陸源找到了白葉，希望他可以教自己打籃球，能夠短時間內通過學校籃球隊的測試。
白葉則告訴陸源，讓他回去換好衣服洗洗臉等自己的消息。
「為什麼要去賓館啊？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陸源心中疑慮，不過細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回到教室等了一會兒，估摸著賈雨萌已經回去了，便到樓下騎上自行車直奔溧城賓館。
……………………
溧城賓館位於溧城市西大街，是溧城唯一的四星級賓館，集飯店、會場、旅店於一身，算得上溧城最豪華的綜合型酒店。
陸源上一次到這裡來還是小學的時候，大表姐結婚在這裡辦酒席，除此之外便再沒有機會到這裡來。
到了賓館大門口，白葉又發來一條信息，讓他到西廳，坐電梯到4樓來。
陸源把車放在了停車棚里，進了西廳。
溧城賓館不是單獨的一棟樓，而是由好幾棟功能不同的建築組成，西廳是最近幾年賓館新建的貴賓樓，裝飾豪華設施齊全。
陸源走在光可鑒人的黑色水磨大理石地磚上，地上一點紙屑和灰塵都見不到，心裡倒比剛開學進新教室還緊張。
乘電梯上到4樓，陸源發現這一層不是客房，而是一個運動中心。
從電梯間出來，往左直走是一個大游泳池以及更衣室，往右則是健身房，正面是休息室，白葉正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玩手機。
而在白葉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個子比白葉還要高，又高又壯的傢伙，上身穿著軍訓T恤，感覺要被撐爆，下身穿著運動褲，估計和白葉一樣沒有合適的褲子。
陸源看到這個人，心頭不禁一緊，想這傢伙是什麼人，看上去凶神惡煞的樣子，難道是白葉的打手？白葉不會想搶劫吧？
陸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除了融化的巧克力棒，一分錢都沒有，心情不由放鬆了下來。
白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陸源，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說道：「站著幹什麼，進來坐會兒喝口水，這裡被我包了。」
下午四點多以後，西廳的運動中心就沒什麼人了，要到晚上七點多人才會多起來，相當於被包場。
陸源走進休息室，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點，一路騎車過來加上一天訓練，還是挺渴的。
「喂，你要不要喝點水？」
陸源見那個大個子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滿頭大汗，便把另一瓶水遞到他面前問道。
「真高啊。」陸源站在他身邊想道。
這大個子的身高恐怕超過了兩米，白葉站起來也要比他矮半個頭，陸源要仰起頭看他。
他長著又粗又濃的眉毛，黑黢黢的皮膚，好似樹皮上爬了兩條毛毛蟲。
他的兩個眼睛，又大又圓，好像兩個銅鈴，如果再配上一臉的大鬍子，活脫脫一個豹頭環眼的猛張飛。
大個子面對陸源的友好，眨了眨眼，看上去竟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腦袋，大手接過了陸源遞過來的水。
「啵！」大個子用兩個手指就把礦泉水瓶的蓋子給擰開了，看了看陸源，又看了看白葉，沒喝，把水放回了茶几上。
「獃子……喝吧，不要錢。」一旁的白葉皺著眉頭說道。
陸源聽了，偷偷把一瓶水塞進了書包里。
……………………
下午早些時候，軍訓結束以後，白葉換完衣服準備回溧城賓館。
他知道賓館有一個運動中心，正好可以用來練球，學一下籃球的基本技術。
白葉從朱校長那裡了解到，溧城中學的籃球特長生選拔主要分三個部分，一是體能測試，二是基本功測試，三是五對五實戰。
這次新生選拔估計就是這個套路，體能測試白葉並不擔心。一天軍訓下來，他看得出，陸源的身體素質好的驚人。
五對五的實戰白葉也不在意，如果和陸源分到一組，他就給陸源喂球；如果和陸源分到對手組，他就對陸源放水。
唯一讓他擔心的就是第二項基本功測試，白葉已經確認，陸源真的是一點兒籃球基礎都沒有，像這樣的男生在高中實在是少見。
新生選拔定在軍訓結束后正式開學的第一天，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白葉想試試能不能幫助陸源練練基本功，好混過選拔。
之所以想幫陸源，主要是想看看陸源到底有沒有籃球方面的天賦，如果有，兩個星期的訓練就能選進籃球隊，那白葉通往全國冠軍的道路上就多一個助力。
如果沒有，白葉也沒什麼損失，正好軍訓期間沒什麼事做，溧城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就在白葉走到校門口準備打車回去的時候，在路邊的小賣部看到了一個穿著軍訓服的「巨人」，就是這個豹頭環眼的大個子。
白葉沒想到溧城中學還有此高人，真是意外的收穫，想知道他是不是籃球隊的。
對於高中籃球隊而言，身高是絕對的天賦。
白葉之前了解過，溧城中學籃球隊個子最高的也就1米95上下，中鋒，在縣級比賽還算夠用，到了全國級的大賽，一些強隊的身高都是成人級的，195撐死做個前鋒。
這個大個子不僅身高在2米以上，肩膀也很寬，臂展應該很出色，從身材上看是個打籃球的料子。
所以，白葉破天荒地主動上前搭話，可問了半天發現這大個子像是個啞巴，不管問什麼，只會點頭，搖頭。
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白葉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弱智，靠著身高體育特招進來的。
最後，白葉實在沒了耐性，想著既然這次籃球隊招人要招3個，不如把這個大個子也算上，帶他一起訓練，便強行把大個子塞進了計程車，將他帶到賓館里來了。
在陸源進休息室前，這個大個子已經站在沙發旁站了十五分鐘，一動沒動，一句話沒說。
白葉懶得管他，就這樣把他晾在一邊。
看著大個子小心翼翼地拿起礦泉水瓶，三秒鐘就把瓶子里的水喝完，白葉對兩人說道：「我不喜歡說廢話，馬上就開始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陸源從大個子的眼神中只看到兩個字：懵逼！
但他們還是乖乖跟在白葉後面進了健身房。
……………………
西廳運動中心的健身房面積很大，分為三塊，一塊是器械區，一塊是有氧區，一塊是自由區。
白葉帶著兩人刷卡進了自由區，拿出一個籃球，扔到陸源手上，問道：「知不知道什麼是籃球？」
陸源接到球，看了看大個子，大個子也看了看他，兩個人都搖了搖頭。
其實陸源還是知道一點的，可要他具體回答，他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葉嘆了口氣，心裡暗罵兩個白痴，說道：「籃球是美國一位叫奈史密斯的教授發明的運動，最早就是把筐子掛在高處，讓學生把球扔進去就算得分。後來呢，演變成了現在這樣，雙方各五人，一方持球向籃圈進攻，一方防守，直到比賽時間用完，得分高的一方就勝利。」
白葉開始向兩人簡單介紹一下籃球的起源、歷史和基本規則。
以前陸源只知道籃球是幾個人拿著一個球朝一個筐子里扔，具體怎麼扔，怎麼算贏，他還真不太清楚。
白葉的解釋條理清晰，簡單明了，陸源很快對籃球有了基本的概念。
「下面我介紹一下想要打好籃球的三項基本技術，第一項是運球，想要在拿球的情況下運動，就必須會運球，因為籃球是不允許持球跑的；第二項是投籃，想要在比賽中得分，就必須運用投籃，把手裡的球扔進那個小筐子里；第三項是傳球，籃球比賽不是一個人的運動，要學會分享，分享的方式就是傳球。」
白葉把三項籃球基本技術介紹了一番，這是他今天的重點內容，要教會陸源這傢伙基本的籃球技術。順便看看那個大個子會不會打球，會打球的話白葉考慮把他也帶進籃球隊，他的身高實在太吸引人了。
白葉又找出兩個籃球來，一個扔給大個子，一個拿在自己手上，說道：「我要試試你們的球感，待會兒我做什麼動作你們就跟著做。」
說完，白葉把球放到了腰間，開始做起「腰間繞球」的動作。
雙手繞球是籃球訓練最基本的動作，是訓練隊員球感最簡單最有效的動作之一。
通過不同部位、不同難度、不同速度的繞球，能夠有效培養球員雙手對籃球的熟悉度，為後面的運球訓練打下基礎。
其中腰間繞球又是基礎中的基礎，這類基礎動作白葉每天都會練習十組，每組30到50次不等，所以他做起來是遊刃有餘，顯得異常輕鬆。
陸源看白葉做的這麼輕鬆，也試著把球在腰間繞轉起來，開始他速度比較慢，努力用手兜著球不讓它掉，也要防止球擦碰到腰上。
慢慢地，陸源兩隻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交替地越來越熟練，球好像一個呼啦圈一樣在他的腰間繞轉。
反觀那個大個子，他的腰實在有點粗，做腰間繞球的動作顯得有些費力，沒幾下球就掉到了地上，速度更是快不起來。
「這小子的確有點天賦，協調性和動作學習能力都不錯，手也挺大的。這個大個子就不太行了，不過做內線的話倒是無所謂。」
看著兩人的腰間繞球，白葉在心裡給兩人做出了初評。接下來他提高了難度，把腰間繞球換成了胯下繞球。和腰間繞球相比，胯下繞球更考驗手對球的控制能力。
這同樣沒能難倒陸源，只是看著白葉做了幾次，他就依葫蘆畫瓢做的像模像樣，速度一點兒都不慢。
而大個子連腰間繞球都做不好，別說胯下繞球了。
進行了大概十分鐘的繞球練習，白葉開始示範基本的運球動作，從單手連續拍球，到左右手交換拍球，從指尖快速撥球，到行進間低速運球。
幾個動作做下來，白葉驚訝地發現，陸源這小子竟然一學就會！
雖然偶有丟球的失誤，喜歡低頭看球，手指動作不太熟練，可從頭到尾所有的運球動作他都完整地做了下來。
白葉沒有停下來糾正和指導過一次，因為他的動作都是對的，都是照著白葉的動作模仿的。
那個大個子和陸源不同，有點籃球基礎，他的腰間繞球做的不好，可運球倒還像模像樣，看樣子打過籃球。
操練了約莫半個小時，白葉讓兩人稍微休息一下，他離開要去器械區拿一點小道具輔助練習。
白天的軍訓，和半個多小時的練習，讓陸源覺得稍稍有些疲憊，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喂，大個子，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陸源見那個大個子還是直愣愣地站在身旁，便勸他坐下，這傢伙站著太有壓迫感了。
大個子撓了撓頭，看了看陸源，盤腿坐了下來。他不說話，只是抱著手中的籃球發獃。
陸源見他一邊發獃，一邊用手輕輕摸了摸肚子，心想這大傢伙大概餓了，便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化掉的巧克力棒遞到他面前，說道：「是不是餓了？吃點吧，這個抗餓，就是化了。」
大個子顯得很不好意思，搖了搖手，卻拗不過陸源的熱情，最後還是接過巧克力棒，小心翼翼地撕開，把已經曬化變形的巧克力棒塞進了嘴裡。
看樣子他確實餓了，一口就把巧克力吃了個精光。
「喂，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想參加籃球隊新生選拔嗎？你要不要交擇校費啊？聽說進籃球隊有補貼，你知不知道到底給多少錢？」
陸源對著大個子一通連珠炮般的提問，弄得大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決定挑那個最好回答的問題，說道：「我叫王友榮……」
聽到大個子的話，陸源一下愣住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豹頭環眼的大個子，聲音竟和女孩子一樣又尖又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