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勾引

一場鬧劇，隨著陸源的這一跳淡去。

好事的傢伙不再喊著「叫爸爸」，葛懿明不再急著賴掉那幾根辣條，風都不急著吹了。

想再看一會兒熱鬧的學生都意興闌珊起來，無風的中午太陽火熱毒辣，大家三三兩兩地慢慢散去了。

就好像一場精彩的大戲，在最後時段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高潮，驚喜的觀眾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隨後，燈亮，戲台落幕，人們帶著從高峰滑落產生的那一點點失落回到現實中，離開，散場。

陸源也準備離開，他想趕快回教室，太陽太曬了。

「喂！」

有人出聲喊住了陸源，是白葉。他從地上抓起籃球，拋向了陸源。

「會不會打籃球？」白葉問道。

陸源接住了球，表情有些意外，他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只是跳的比較高而已。」

說完陸源把球放到了地上，轉身走開了。

白葉還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

中午的一場小風波很快成為了高一新生圈子裡流傳的談資。

單挑的小視頻迅速在高一新生的班級群以及朋友圈裡流傳開來，白葉面對戴浩然表現出的超群籃球實力讓人議論紛紛，而視頻結尾陸源的那一跳更是錦上添花。

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最喜歡通過吹噓見識過的牛逼人物，來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

所以，現在最痛苦的莫過於葛懿明。

他恨不得對每一個看視頻的人說「這個高個子是我們班的，這個戴浩然也是我們班的，那個跳高的還是我們班的！」

但正因為三個人和他在一個班，同桌就是陸源，他實在找不到吹牛逼的人。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鬧鬧哄哄的中午很快過去，到了下午兩點，毛老師帶著軍訓的教官到了教室，是一位來自溧城北山駐防部隊的戰士。

「大家好我叫李強，來自北山駐防部隊，很高興認識大家。」

這位名叫李強的軍官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他個子不高，大概1米7左右。黢黑的臉龐在迷彩帽帽檐的遮擋下顯得有些冷峻，不過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溫和親切。

溧城中學高一新生的軍訓有著幾十年的傳統，從早期學生到軍營中體驗軍隊生活，到現在軍官直接到學校里來指導訓練，軍訓強度是越來越低。

每年軍訓，部隊領導都會盡量派遣一些表現良好、作風優秀的戰士到學校來擔當教官，防止打架鬥毆、教官學生不正當關係等事件的發生。

所以，溧城高中的新生軍訓並不會特別辛苦。

李強就是北山駐防部隊的模標兵，自我介紹完之後他便開始和大夥聊一聊軍營的生活，以及接下來兩個星期的軍訓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問題。

李強口才不錯，談吐清晰，敘述有條有理，很快就讓好奇心濃重的學生們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陸源坐在位置上是更是聽的一本正經，他對軍營生活非常的好奇。

因為他從小就想當兵，尤其是希望當飛行員，能夠翱翔藍天，守疆衛土，一直是他夢想和渴望的。

「我說了這麼多，不知道大伙兒有什麼想說的。這樣吧，大家來談一談對未來有什麼憧憬，講一講自己的夢想吧！」

李強在說了一大堆后，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讓19班的新生聊一聊自己的想法。

話剛說完，陸源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然後發現有些不對，又馬上坐下改成了舉手。

教室里一片鬨笑，李強也笑了笑說道：「這位同學，看你這麼積極，你先來講講吧。」

陸源這才站起來，說道：「大家好，我叫陸源，陸地的陸，源頭的源。我原來的夢想就是當兵！當個戰鬥機飛行員！不過家裡就我媽媽一個人，我當兵就沒人陪我媽了。所以我現在的夢想是當個民航飛行員，既能在天上飛，我的話說完了。」

教室里又是一陣鬨笑。

李強則說道：「這位同學很喜歡飛行啊，不是戰鬥機飛行員就是民航飛行員。」

李強剛說完，葛懿明就插嘴道：「教官，他不是想飛，他真的能飛！」

教室里更加哄鬧了，大家都交頭接耳起來，一些同學並不知道視頻里把球撥下來的人到底是誰，班裡大夥一討論，才都知道原來就是陸源。

坐在第一排的學生還把手機掏出來打開視頻給李強看，李強看完感到十分驚嘆。

摸到籃筐並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像視頻里那樣跳的如此輕鬆自然，還有長長的滯空，真的好像騰飛一般。

最重要的是，陸源穿的還是一雙不合腳的軍訓鞋。

「好傢夥，真能跳啊，不用開飛機，自己就能飛了！你叫陸源？會不會打籃球，能不能扣籃？」李強饒有興趣地問道。

陸源心想李教官怎麼和白葉一樣，都要問自己會不會打籃球呢？

其實這個問題陸源以前也遇到過幾次，從小學起，每次自己蹦地老高的時候就會有人問他會不會打籃球。

陸源的回答總是一模一樣：「我不會打籃球。」

見陸源回答的很乾脆，李強沒有多問，便讓下一個同學談談自己的想法。

這時坐在第四組的白葉舉起了手，站起來說道：「我叫白葉，潔白的白，葉子的葉。性別男，愛好籃球。我希望以後可以去NBA打球，一來我喜歡，二來可以掙很多很多錢。」

說完，白葉就坐下了，李強點點頭說道：「看來大家都想掙錢啊。嗯，想掙錢是好的，夢想和賺錢並不衝突嘛。有了錢，更多的夢想才能實現。不過你們現在啊，更多還是要想著好好讀書，考上一個好的大學，不要和我一樣，書不好好念被送去當兵，才知道讀書的日子多麼幸福…………」

李強說起了自己高中時的往事，陸源卻沒心思聽了，他的心已經被白葉的話給勾走了！

陸源捅了捅身邊的葛懿明輕聲問道：「喂，那個白葉說去NBA打球能掙錢，能掙多少錢？」

葛懿明斜了一眼陸源，回道：「你個土鱉，不看NBA啊，一年最多這個數！」說著伸出了四個指頭。

四十萬？陸源心想，聽樓下馬大爺說當民航飛行員年薪三十萬，他才想著以後開客機，又能飛又賺錢，沒想到打籃球一年能拿四十萬。

「四千萬！」

葛懿明把真正的數字一說出來，陸源差點沒背過氣去，四千萬？

「還是美金。」

葛懿明又加了一句，陸源覺得頭有點暈。

「那我只去打一年，不就一輩子不愁吃喝了？」

陸源陷入了幸福地幻想，四千萬美金，人民幣就是將近三個億，三個億啊，他得在馬大爺家抓多少蒼蠅。

「那是最牛逼的拿四千萬，最普通的，天天不用打球，坐板凳上鼓鼓掌加加油，一年一百萬美金。」

葛懿明終於找到了吹牛逼的機會，看著陸源一臉不可思的樣子心頭暗爽。

不怪陸源見識少，實在是他老媽管的緊，不讓陸源接觸體育類的東西，尤其是籃球。

就陸源的身體素質，從小學開始就有不少體育老師想招陸源進田徑隊，可到了陸源老媽這關就死活過不去。

許倩不僅不同意陸源參加體育運動隊，連校運動會都不給他參加，還到醫院給陸源開了個先天性心臟病的證明。

所以，陸源良好的身體素質全用在送快遞和拍蒼蠅上了，運動場就沒有他的身影。

想著那三個億，以及老媽為什麼不讓自己參加體育運動，陸源撐著腦袋，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

等全班差不多每個同學都說了自己對未來的憧憬與理想，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軍訓將從明天正式開始，毛老師回到教室叮囑了一下明天軍訓的相關事宜，便早早放學讓學生們回家了。

時間其實還早得很，女孩子三三兩兩結伴在學校里走走逛逛，男生則跑到操場打籃球的打籃球，踢足球的踢足球，寂靜了兩個月的校園又迎來了活力。

陸源收拾收拾換回自己的衣服準備回家，他給賈雨萌發了信息讓她在樓下停自行車的地方等他。

出了教師門，走到樓梯口，陸源又遇到了白葉。他單手撐在樓梯扶手上，身上還穿著軍訓T恤，似乎在等什麼人。

看到陸源走過來，白葉上前攔住了他，原來他等的是陸源。

白葉問道：「喂，你真的不會打籃球啊。」

陸源看了看白葉，心裡有些奇怪為什麼他這麼執著地問自己這個問題，嘴上回道：「真的不會。」

「那你有沒有興趣打籃球？」白葉接著問道。

這回陸源沒有那麼果決了，他撓了撓腦袋，想了會兒反問道：「喂，打籃球真的能賺很多錢嗎？一年能賺四千萬？」

白葉搖了搖頭，說道：「少數人可以，大多數人，一年幾百萬吧。」

陸源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嗯，我考慮考慮吧，好像籃球也挺有意思的。」

白葉捏了捏拳頭，忍住想打人的衝動，哼了一聲，便自顧自下樓了。

陸源見白葉下了樓，忙跟在後面問道：「喂，白葉，你家住哪兒啊？你平時怎麼回去啊？你籃球是從哪兒學的呀？」

白葉一路下樓，壓根不想理這個小蒼蠅。

「喂，白葉，」陸源見白葉不願和自己說話，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想進NBA打球嗎？」

這回白葉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了看陸源，說道：「想。」

「為了掙大錢？」

「關你屁事。」

「那我現在開始打籃球，還來得及嗎？」

陸源又問道，白葉沉默了，沒有說話。

今年之前，白葉會告訴陸源，你沒戲，他也不會想著去引起陸源對籃球的興趣。白葉從6歲開始打球，他相信天賦，但更相信勤奮。

畢竟世界上只有一個阿甘，16歲開始打球成為超級巨星，他太遙遠。

但今年，全國大賽上一個橫空出世的怪物，讓白葉開始相信，有些天才就算15歲才開始練球，一樣還是天才。

也正是這個球員，讓白葉打定主意，要離開北京，走自己的籃球之路。

「我不知道，也許來得及吧。」白葉最後回答道。

這時候，車庫等候陸源的賈雨萌看到了兩人走了過來，白葉沒和陸源道別，轉身獨自離開了。

賈雨萌好奇地問道：「那個高個子是誰啊，挺冷的好像。」

陸源回道：「同班同學，叫白葉，好像是外地來上學的，看上去冷冷的，人挺好的。」

賈雨萌白了陸源一眼，說道：「你才認識人家多久啊，就知道人挺好的。」

陸源撓了撓頭，說道：「他今天還送我一塊錢呢。」

賈雨萌給了陸源一個毛栗子，說道：「一塊錢就是好人了啊？那你去要飯，全天下都是好人。」

陸源笑了笑沒有說話，兩人一起騎車到城中轉盤便揮手道別了，陸源回城北，賈雨萌則往城東。

陸源當然不是為那一塊錢覺得白葉人不錯，而是因為中午鬥牛的時候，他輕而易舉地擊敗了戴浩然，一堆人喊著「叫爸爸」，他卻沒有為難對方。

一個人可以囂張，但不能可惡。

陸源覺得白葉挺囂張，但不可惡，說不定能和他成為朋友？

而且，陸源心底里覺得，籃球這項運動，好像真的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