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5章 復仇

老布雷恩在心裡瘋狂的咒罵著沈彥和葉楓，他向來都是合格的布雷恩家族之人，自私傲慢自負，並以絕對的利益為自己畢生的追求。

他的品質很多，唯獨不包括良善，葉楓和沈彥對他知之甚深，根本不奢望他會為當年他做過的事情後悔懺悔，也知道這個老者是一個怎樣難纏的角色。

他們能把他控制住，不過是有心算無心，再加上這麼多年默默的布置。

雖然很可惜無法親見那老傢伙看到布雷恩家族分崩離析時候的表情，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葉楓看著老布雷恩，笑了笑：「雖然很想看著你充滿怨恨和痛悔死去，我卻不準備那麼做了。似乎所有的故事都喜歡這樣安排——當反派BOSS和主角作對的時候，明明有無數個時機永絕後患，卻偏偏喜歡啰里八嗦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自己幫主角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最後被爆了seed的主角打成了渣渣。」

他嘆了口氣：「雖然光看長相，你不可能成為主角，但為了不把自己淪為可悲的多話的反派BOSS，我只能請你先去死一死了。」

沈彥看著面色驟變的老布雷恩，冷淡道：「我聽說你篤信上帝？雖然想不通你這樣的人怎麼會信仰上帝，但恭喜你，你終於有機會墜落無底深淵了，真是可喜可賀。」

說完，沈彥一揮手，恩佐一抬手裡的槍，槍上安裝了消音器，因此聲音並不大，老布雷恩眉心上爆開一朵血花，昭示著他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

看著老布雷恩轟然倒下，葉楓面色微怔，看著老布雷恩的屍體，他撫著自己的胸口，面上並沒有任何快意的神色。

「我盼了這麼多年，你終於死了啊。」

葉楓淡淡的開口，看錶情似乎只是在和自己說話，而不是和任何人訴說自己心裡的想法。

「我曾經想過你死了的場景，甚至想過你死後的場景。一開始我總覺得你死後會在我外婆一家面前、在我姐姐面前懺悔，後來卻發現自己想岔了。你篤信上帝，但以你的罪惡死後不可能升上天堂，你怎麼可能有機會在我姐姐他們面前懺悔呢？」

他嘲諷似的笑了笑：「而且，你就算升上天堂也見不到他們，我外婆家所有人，包括我的姐姐，都是傳統的天朝人。他們對西方的上帝並不感興趣，他們每個人為自己編織的死後的景象都和東方的酆都城有關，他們篤信好人死後下輩子會投個好胎，而壞人則會下十八層地獄。次元都不同，就算人死後有靈魂，你們也不可能相見。」

恩佐開完槍之後就往後退了幾步，薔薇衛隊的人和他一起後退，身上的煞氣和殺氣瞬間降到最低，存在感也相對降低，他們似乎著意把自己變成宴會廳布景一樣的東西。

剛剛換了家主，他們對沈彥完全沒有對老布雷恩了解，薔薇衛隊的人雖然並不畏懼殺伐和死亡，卻不代表他們願意隨隨便便就去死。

他們能看出葉楓現在的精神狀況有些不同尋常，沈彥是葉楓的外甥，他們兩人互相把對方當成真正的親人。恩佐敢發誓，如果葉楓想要對他們下手發泄一下心頭的痛恨的話，那位長相太過好看的新任家主絕對不會拒絕。

雖然當初血洗葉家的人不是他們這一批，但同樣是薔薇衛隊的人，如果葉楓因此遷怒他們，他們絕對不會感到奇怪。

那幾個長老會的老傢伙們也悄悄的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已經老了，這幾天又被葉楓和沈彥各種威脅各種折騰，即使他們知道聽從兩人的話代表著布雷恩家族將飛快的成為歷史的塵埃，他們卻也不得不聽從。

聽從的話他們和他們的家人或許在將來還能過著稍微殷實一些的生活，不聽從，他們，包括他們的家人，現在大概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兩人為了復仇蟄伏隱忍了這麼多年，他們可不敢賭他們會對布雷恩家族的人心慈手軟。

事實上，雖然葉楓和沈彥從來都不把自己當成布雷恩家族的人看待，這些老傢伙們卻覺得他們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像一個布雷恩家族的人。

要知道，在好幾代以前，布雷恩家族還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家族的時候，家族的風氣遠遠沒到現在這種不擇手段的程度。

他們當年的家主，也曾經是英明而又果決，強大而又堅忍的。

近幾代的布雷恩家族的人幾乎完全長歪了，他們繼承了祖先性格中完全黑暗的部分，變得多疑狠毒自私自大又剛愎自用。

只有這兩個後輩，還有些布雷恩先人的風采。

可惜這兩個具有先人風采的後輩永遠不會為了壯大布雷恩家族而出力，他們為的就是徹底終結這個古老而又腐朽的家族。

葉楓對著老布雷恩的屍體又喃喃自語了片刻，最後又說到墓葬上，他看著老布雷恩漸漸僵硬的屍體，看著他頭上難看又恐怖的血洞，輕笑了幾聲。

「我記得，當初你滅我們葉家滿門的時候，似乎根本沒有讓手下的人收殮他們的屍身，聽說你隨便的讓那些傢伙把我外婆他們仍在了亂葬崗？」

「可惜那些亂葬崗經過這麼多年，早就消失不見，當年的陰森地界現在全被重新利用，周圍似乎還建造了新型高檔小區？呵……你說，我該怎麼對待你的屍體呢？」

「舅舅。」沈彥本意是想讓葉楓冷靜一下，所有才一直沒有出聲，現在見他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穩定，不得不出聲干預。

「舅舅，你面前的那具東西不過只是一個屍體，它承載不了你的怨恨，也無法回應你的任何想法。那老傢伙不是歐洲傳說中的不死生物，他沒有不滅的靈魂能夠聆聽你對他屍身的懲罰，如果你實在看他的屍身不順眼，可以隨便處置，但我現在覺得它對你而言有些危險。」

葉楓抬頭看了看他，並沒有開口說話。

沈彥繼續道：「我以為殺了他能夠平息你的仇恨，但事實上似乎並非如此。」

他道：「我想了想，大概想出了一些頭緒。舅舅，你是不是恨了他太多年，以至於已經將恨他變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如今他死了，你的仇恨無處安放，反而讓你無所適從？」

葉楓面色怔了怔，隨後低聲笑了笑，他捂住自己的臉，笑聲越來越大，卻沒有任何快意的感覺，反而讓人聽了心裡無端的發酸。

「彥兒，你說得對，他死了之後，我還真有些無所適從了呢。」

放下手，葉楓重新冷靜了下來，他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外甥，笑了笑：「終於，我幫他們報仇了，不過只是他死還不夠，愛麗絲還好好的活著呢。」

如果不是愛麗絲，姐姐壓根不會被逼著離開歐洲。

不離開歐洲就不會幾經輾轉和他失去了聯繫，就不會遇到沈安陽、

不遇到沈安陽又怎麼會和山田惠子對上？

如果山田惠子不是和愛麗絲有交情，即使她真的看上了沈安陽，姐姐又怎麼會死？

現在連老布雷恩都死了，愛麗絲還憑什麼活在世上？

沈彥看著葉楓，眼裡帶著些擔憂：「我不會反對舅舅你報仇，畢竟這麼多年過來，這也是我們的目的之一。但是……」

他憂慮的看著葉楓，道：「舅舅，如果復仇並沒有辦法讓你感到高興，反而讓你一直沉浸在失去家人的痛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失去家人的經過……舅舅，你知道，除了爺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能夠活得快樂。」

葉楓聞言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厲色：「彥兒，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你不會想告訴我你不想復仇了？你不想殺了愛麗絲，不想殺了山田惠子？」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沈彥道：「報仇當然是必須，愛麗絲和山田惠子死有餘辜，就算舅舅你想放過她們，我也不會同意。我只是想說，她們其實無足輕重，即使她們背後的勢力強大，即使對付她們並不容易，但她們之於我們，的確無足輕重。如果因為她們而使自己長期陷入不舒服的情緒之中，舅舅不覺得不值得嗎？」

葉楓看著自己皺眉看著自己表達自己不贊同的外甥，怔了半晌，突然笑了，這個笑容並沒有任何陰鬱的意味，反而像是雨後青竹，帶著清新優雅的味道。

「是我魔怔了。」葉楓笑著上前，拍了拍自己外甥的肩膀：「我其實一直都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因為報仇而陷入無止盡的仇恨之中，更不能因此扭曲自己的心智，讓自己變成除了仇恨便一無所有的可悲之人，沒想到最後依舊差點中了招，走進死胡同里出不來了。」

沈彥說的沒錯，這些年他生活在老布雷恩的陰影下，力量不夠強大的時候需要時刻擔憂著自己的安危，為了自己不被布雷恩家族其他成員陰死而不得不努力。

稍微有點力量的時候，又一直害怕老布雷恩知道他已經知道了當初葉家滅門的真相，怕老布雷恩直接下絕殺令對付自己。

那時候他除了要保全自己，還需要照顧剛剛才十幾歲青蔥一樣幼嫩的小侄子。

那是姐姐留給他的最寶貴的禮物，他在世上最後的親人。

他多想珍若重之的對待他，全心全意的疼愛他教導他，讓他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和少年，像任何一個生活美滿的孩子一樣，最後長成一個有責任心有擔當有能力的真正的男人。

但他卻不能那麼做。

他必須讓年紀還小的外甥知道他們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他必須盡自己的一切所能讓外甥知道布雷恩家族是一個多了危險而冷酷的地方。

他要自己的外甥認識到，在布雷恩家族，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信任，他除了不顧一切的壯大自己讓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到他之外，別無他法。

外甥被他教導的很成功。

他從小就懂事，又有常人難得的聰慧，他甚至只花了很少的時間就適應了布雷恩家族的生活，完完全全的了解到這個家族是一個怎樣冷酷危險的所在。

而更令他欣慰的人，他的外甥並沒有因此而變成一個多疑而陰鬱的人。他和其他布雷恩家族的人完全不一樣，雖然比起普通人來，戒心多了一些，心牆外面的堅冰多了一些，卻依舊是一個相信感情的好孩子。

他從不吝於為他覺得值得的人交付自己的信任，而且，更令他滿意的是，他外甥相信的每一個人，竟然都是真的值得相信的。

沈彥如此省心，太過懂事，他幾乎沒怎麼見他成長，他卻已經成長到了他完全不需要為他考慮的地步，因為他自己，往往考慮的更加周到。

他開心卻又愧疚，開心外甥頭腦如此聰慧，心性如此強大，卻愧疚自己無法讓他像個真正的少年，擁有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甚至多次後悔當年在姐姐去世之後在他面前露過面，懊悔因為自己的弱小，而不得不主動把當年尚還幼小的沈彥接到歐洲，接到布雷恩家族。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的提防、緊張、壓抑、痛恨，讓他本來對老布雷恩的十分恨意暴漲到二十分，偏偏他自己似乎對此並無所覺。

一開始他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連沈彥在他心裡的地位都比不上老布雷恩，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把對他的仇恨當做了畢生最重要的事情。

而當老布雷恩在他面前轟然倒下，他心裡太多的負面情緒頓時無處安放，差點一時想岔了，而讓自己心性大變。

「舅舅想通了就好。」沈彥露出笑意，道：「既然舅舅想通了，這裡就交給薔薇衛隊來解決吧，那具屍體現在不過只是屍體，我們完全可以把它忽略掉。」

葉楓點頭：「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福克斯家吧。」沈彥淡淡道：「我已經布置好了，現在我們趕去，大概正好能趕上一場好戲。」

……

兩人到達福克斯家族的時候的確趕上了一場好戲，福克斯公爵的府邸之內，一向最為機密外人免進的書房之中，此刻幾乎擠滿了人。

福克斯家族人丁不旺，福克斯那一代就只有他一個人，而他的長輩幾乎都死絕了，因此他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族人。

而他下面的一代也只有他那個寶貝女兒凱瑟琳。

凱瑟琳又被他養成了那樣一副天真爛漫的性子，可以想見，如果將來凱瑟琳找不到一個全心全意為她全心全意愛她，愛到可以完全無視福克斯家族的龐大財富，而只關心她輔佐她的話，相信即使沒有人動手，福克斯家族也不會再顯赫多久了。

現在圍在這裡的人都是福克斯公爵的手下，平時最受他倚重的親信之中的親信。

而被這些人圍在最中間的，是一個艷若桃李的美人，那個女人的美麗張揚的像是火焰，肆意散發著自己的魅力，能夠輕易的讓人目眩神迷為她傾倒，即使被火焰灼傷也甘之如飴。

可惜她現在的樣子有些狼狽，美麗的雙眼惡狠狠的蹬著福克斯公爵，看起來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樣子。

福克斯公爵對沈彥兩人的到來並沒有表示歡迎，卻也沒有示意他的手下們把兩人扔出去，掃了他們一眼之後，直接就把他們當成了空氣，無視了。

葉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

福克斯的態度讓他有些不習慣，卻也無法說什麼，畢竟現在福克斯家族的這個場面是他們一手促成的。

為了解決愛麗絲，他這些年一直暗中注視著她，事無巨細的調查著她的一切，最後終於從一些細小的蛛絲馬跡里查出凱瑟琳並不是愛麗絲的親生女兒。

她的親生母親，是一個亞裔女子。

而令葉楓驚訝的是，那個亞裔女子竟然和他已逝的姐姐長的有八分相像。

這讓他有些惱火，卻不得不捏著鼻子繼續關注著愛麗絲和福克斯家族的動向。

他對愛麗絲還是非常了解的，少女時代的愛麗絲就非常的討厭她的姐姐，那個女人自負自私又唯我獨尊，她連他的姐姐都絲毫看不上眼，又怎麼可能真正的關心愛護著和他姐姐相像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

因此他料定愛麗絲面對凱瑟琳時候的慈愛面孔全都是偽裝的。

而同樣的，那樣一個唯我獨尊的女人，絕對不會允許福克斯公爵擁有除了她之外的女人，更遑論他還有一個私生女。

以愛麗絲的性子，怎麼可能不報復？

當年愛麗絲不顧一切的想要嫁給福克斯，說明那個女人其實真的對福克斯有幾分真心，而正是這幾分真心的存在，讓她絕對不會對凱瑟琳的事情毫無芥蒂。

葉楓查了很久，才查到愛麗絲和一個名叫凱恩的男人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他們甚至秘密有了一個兒子，他發現愛麗絲對那個凱恩並沒有愛意，但她的確是很愛她的親生兒子的。

或許這個兒子本來在愛麗絲的計劃外？她找上凱恩，大概只是想用相同的辦法報復福克斯公爵吧？報復他的出軌。

真是充滿了女人味的報復啊，葉楓想，有生之年唯一一次覺得愛麗絲像一個女人，沒想到居然會是因為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