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八）

這個丫頭，她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而已？！

什麼叫做她死總比我死要好？！若是這樣，我如此費心勞力地救她又有什麼意義？！

但這丫頭顯然什麼都不明白，仍在絮絮叨叨地想要勸說我。

「……還有要想想，像你這樣千年甚至萬年的生命換我這樣螻蟻般的生命，到底值不值……」

我一直忍耐著，但在聽到她說這一句話時，終究忍無可忍！

為免自己忍不住失手掐死她，我先將那張喋喋不休的嘴給緊緊堵了起來！

沒有什麼值不值！我只知道，她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只是，我帶著怒氣的發泄似乎弄痛了她，看著她眼中委屈的淚水，所有的怒火轉瞬間又全都滅了下去。

我有些無奈地輕輕拭著她眼角的淚，告訴她：「究竟值不值，我心裡清楚，要怎麼做，也是我自己決定的事，你只要老老實實地待著就夠了。」

她卻對我說：「狐狸，答應我，哪怕是多一分多一秒也好，你要活得比我長久，因為，我真的不能忍受看著你死去。」

傻子！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子！

她認為她不能忍受看著我死，卻認為我可以忍受看著她死？！

若果她死了，若果她死了……

我不知道我會怎麼樣。

她說，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很快就會遺忘的過客，所以沒關係的。

她說，她和我不一樣，她無法承受失去我時的孤獨與痛苦，卻認為我可以。

她根本完全不曾明白過！

若她只是個過客，早在我傷勢有所好轉之時，我便會毫不猶豫地直接棄她而去，絕不會多留片刻！

也是這一刻，我也才徒然發現，之所以一直留在了她身邊，是因為，早已不知從何時起，她便成了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挂。

因為她，我才會活至今日。

所以，放不下，也無法放下。

所以，沒什麼不一樣！

所以……若是真到了沒有法子的那一天，在魂飛魄散之前，我會離開，不會讓她看見我死。

所謂的我會親手先殺了她，不過只是給她的一絲安慰罷了，怎麼可能真的下得了手？！

真正重要的東西，不管痛苦也好、悲傷也好……就算失去生命，也要用雙手來保護到底！

只是，我沒想到琉璃又會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

她來又想做什麼？

對於她所謂的關心，我全無半分感覺，也不想與她多說什麼。

只是那丫頭又忍不住跳了出來，想必琉璃生平也是第一次如此被人罵吧？

雖然她面上表情並無多大變化，但心中卻定然是十分震撼。

她一向便是如此，從不輕易在人面前將內心的真正情緒顯露在外，包括我。

她一直說著曾經的往事以及上回廟會我去見她之事，我知道，她不過是想藉此刺激那丫頭罷了。

而那丫頭又是極容易便被誘騙，更喜歡胡思亂想。

我本不想說什麼，但直到琉璃說那丫頭與我在一起，會害我丟掉性命之時，我忍不住有些怒了。

這樣的話，被那丫頭聽了，怕是又會開始自責，想著要離開。

不想她再說出任何刺激那丫頭的話，我與她單獨進了洞內。

而她來的目的很簡單，不過是想讓我助蒼雪平定狐族內亂罷了。

我只覺有些可笑，這些事與我有何干係？

我更在意的是，那丫頭又成了整個狐族的目標。

琉璃被我拒絕，卻是一再提起那丫頭的事，呵，是想要勸我放棄么？

「……要知道她只是個卑微短命的人類，匆匆數十年也不過是彈指之間，就算你還活著，你會看著她慢慢老去，青春不復，會看著她就這樣死去，什麼也留不住，即便這樣，你還是認為值得么，不會後悔么？」

我笑，沒什麼好後悔的，因為值得。

縱然她的生命短暫，縱然與她在一起也只有匆匆數十年，卻也值得。

出洞之時，聽見流火所說的那些話，確實有些意外，也有一絲觸動。

我承認，關於琉璃的這些事，我的確不曾知曉。

但是，即便現在知曉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不論她曾經對我是何種感情，她有她的無奈，我亦有我的原則。

也許，偶爾會想起曾經時常纏在身邊的那襲火紅身影，想起她曾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說著「喜歡我」。

過去的事終究不可能完全抹滅，只要是有感情的人便不會那般容易忘記。

我自認還未到那般絕情無義的地步。

但，也僅此而已。

現在，心裡想的更多的，是眼前這個怎麼都讓人放不下心來的傻丫頭。

她那般沮喪的模樣，怕是又開始亂想了。

除了傻，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詞可以形容她。

琉璃離開之前對我說：「緋月，你不知道，其實，我也可以和你一樣的。」

那個時候，我並不是十分明白她此話的含義，然而夜裡，看見被流火扶著回來的重傷瀕死的她，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說她是為了替我奪回身體才會受如此重的傷。

只是，到如今，她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她想說的與我一樣，是為了心中最重要的人而可以不顧性命么？

可是，她完全不必，我也並不需要。

她問我，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是否會感到一絲的悲傷。

會么？我不知道。

因為，從未想過她會死這種事。

然而，卻又有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

直到察覺到流火悄悄退出了山洞，我想我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

我心中冷笑，她竟也會玩起了這樣的把戲，是想要挽回什麼？

我想，應該讓她清醒了。

既然當初她已經放棄，就不該再回頭妄想重新再尋回，沒有人會在原地一直等著她，失去的便不再有挽回的機會。

她卻看著我笑：「是么？可是緋月，你不知道你選擇留在這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你最重要的東西了么？」

我最重要的東西……她是指那丫頭么？！

「那個傻丫頭那般在意你，你不守在她身邊，只需吹吹耳邊風，她自然就會傻傻地跑去換身體……緋月，你留下來時，可有想到過這一點？」

是，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沒有想到！

我怎麼竟會讓那丫頭離開了我身邊！

琉璃……她從一開始便是做的如此打算！

我冷冷看著她，一步步後退，唇角勾起一抹極為狠厲而冷謔的笑：「流火是么？若果找不回她，我會讓你最在意的東西也一齊陪葬！」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既先走出了這步棋，那麼便看看誰比誰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