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江雨薇清咳兩聲:「都活著……不好么?」
木堯年斂眉,眸光沉沉的看著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木清真雙臂環胸,一雙銳利的黑眸似笑非笑的睨著他:「看來三哥果真是疼愛這個女人,嘖嘖,不知道薇薇現在是不是正在默默垂淚呢?……愛你愛的那麼狼狽……」
「你胡說什麼——」江雨薇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說誰愛他愛的……」
憤怒的反駁戛然而止,她尷尬的看向木堯年,呵呵的笑:「皇上,妾身覺得,還是不要跟他周旋了,趕緊替妾身拿了解藥再說吧……」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掉。
木堯年上上下下看了木清真一遍,微笑道:「依朕看來,清真的功力怕是已經剩下不到七成了吧?想拿到解藥很簡單,殺了他便是!」
話落,身形一閃,人已經閃電般到了木清真跟前,招招攻向他的要害,木清真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找不到,只能連連避退,太過明顯的實力差距,連她這樣不會武功的人都看得出來,木清真的武功果然損耗不少,只是幾招的功夫,他胸口已然中了他狠辣的一掌,如受傷的大雁一般斜斜撞落到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不要——」眼看他迎面又要補上一掌,她連忙不顧一切的衝下去擋在木清真面前:「不要殺他……」
像是早就料到了她會衝過來一樣,木堯年很快便收了手,可渾身上下的暴戾之氣卻是愈來愈濃烈,燈影重重,他清冷的身影在牆上印出一道極為詭異的影子。
「你想怎樣?!」
江雨薇驚魂未定,艱難的吞咽了下:「皇上,七王爺畢竟是你的手足,你怎麼可以對他痛下殺手?」
「滾開——」
不等木堯年說話,她人已經被木清真一掌推開了她:「你算什麼東西,敢……」
「你先給我閉嘴!」江雨薇氣急敗壞的吼,一手摸了一根木棍高舉著:「你再廢話一句我就把你打昏了!」
「你——」木清真一窒,腦中瞬間閃過一抹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逝,快的讓他來不及細細回味。
「怎麼辦?清真似乎不領你的情呢……」木堯年冷冷的笑,垂首看著凝眉強行忍著痛楚的木清真:「把解藥給朕,朕放你一條生路。」
「呵……」木清真嗤笑,一張口,鮮血立刻順著他唇角滲出來。
江雨薇驚慌失措的撲上去:「七爺,你沒事吧?傷的是不是很厲害?嗯?」
木清真眯眼看她一眼,頓了頓才微微挑眉:「你想要解藥么?」
「什麼解藥不解藥的,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她吃力的將他攬進懷中,仰頭看著木堯年:「皇上,你救救他……」
懷中的人窒了窒,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木堯年閉了閉眼,用力的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俯身:「救他?為什麼?朕難道是為了救他,才對他動手的?」
江雨薇窒了窒:「可他是你親弟弟啊……」
「朕的弟弟可不止他一個,何況他還想要了朕的命!」
江雨薇咬唇,抓著木清真手臂的手緩緩收攏,木堯年的臉色也因為她著微小的動作變得鐵青。
「可是……」像是終於下了決心一般,她緩緩抬頭看著他,一字一頓:「是你搶了他的皇位,你欠他的……」
木堯年斂眉。
木清真皺眉,撐著身體從她懷中緩緩坐起來:「你怎麼知道皇位的事情的?」
江雨薇抿唇,眸光定定的看著木堯年:「皇上,你欠他的。」
「朕虧欠的人,還少么?」木堯年忽然淡淡開口,聲音平靜的像是在跟她談論天氣一般:「若是要朕一一償還了去,怕是這輩子都還不完!」
「就算不還,也至少別再虧欠更多了……」
木堯年看著她,眸光深沉:「朕若是殺了他,你會恨朕么?」
江雨薇一窒,已然知道瞞不過他了,用力的點點頭:「會,如果他死了,我也沒有臉面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因為我虧欠他的,比你還多……」
木清真凝眉,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這張陌生的臉孔,那雙熟悉的眸子,還有……她那熟悉的說話方式……
「好,朕放他走……」木堯年抿唇,聲音輕輕的:「朕倒要看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殺了朕,你會不會為今日的所作所為後悔!」
江雨薇一窒:「怎麼可能?憑他現在的武功,根本傷不了皇上你的……」
「是么?」木堯年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才緩緩站起身來:「朕今天,不但放他走,也不會強留著你,若是你想跟他一起離開……」
他垂首看她一眼,而後揮揮衣袖轉身離開:「就跟他離開吧!」
江雨薇半跪在地上,愣愣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一切都來得太快太不真實了,明明前一秒他還不准她走出皇宮的,之前她不確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江雨薇,可剛剛的談話,他的表情都表明了他知道了,明明知道了,還那麼輕易的放她離開?
是又一次的計謀?還是……他累了?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了?
明明該高興的……
明明應該高興的……
為什麼心裡卻空落落的?她跟他,明明早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
「你究竟……是誰?」木清真疑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江雨薇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會被他一掌拍死了,不過看他的樣子,你應該死不了了吧?」
木清真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只是愣愣的看著她。
江雨薇撇撇嘴:「我早就跟你說過我靈魂不屬於這裡,既然都能接受我到你家玲瓏的身體里了,應該也會接受我到這個人身體里吧?」
木清真又張了張嘴,半晌,才吶吶的吐出兩個字來:「果然……」
江雨薇斜睨他一眼,伸了手:「要不要先把解藥給我?」
木清真回過神來,剛想探進懷中拿解藥,頓了頓又收了回來:「著什麼急?等我們出了皇宮我再給你不是一樣?」
江雨薇沉默,明明出宮,離開這裡一直是她想要的,可忽然間可以實現了,她又覺得……好不真實……
「我……要跟你一起走嗎?」她吶吶的看著他,有些局促。
木清真眯眼:「怎麼?他都趕你走了,你還不走?」
江雨薇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他,想了想也沒想出個合適的句子來,只好點點頭:「好吧,我收拾幾件衣服,你的身體,沒事吧?」
木清真挑眉:「你還在乎么?」
江雨薇走向櫥櫃的腳步驀地頓住,頓了頓轉過身來看他:「你想說什麼?要是真的那麼恨我,直接殺了我得了,也省的還要帶出去再殺。」
木清真嘲諷的勾唇:「覺悟性挺高的嘛……」
江雨薇扁扁嘴,隨意的挑了幾件衣服,又放了些碎銀子:「剛剛,皇上是不是生氣了?」
木清真斂眉,聲音冷冷淡淡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她也不想知道了……
客棧里。
江雨薇按照他的吩咐幫忙準備熱水等他洗澡換衣服,而後端著四菜一湯巴巴的等在門外,直到他開口讓她進去了,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將飯菜放到桌上:「先用膳吧……」
「我受傷了,需要人伺候。」理所當然的語氣。
江雨薇默默的將那句『你胳膊手指頭又沒受傷』咽回肚子里,默默的為他夾菜盛湯。
「看來都知道了?」木清真挑眉看著她那副乖乖受教的小媳婦樣兒:「知道你的好九爺,原來是個卑鄙小人,傷心失望了?」
江雨薇默默的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真的沒想到他會那麼做……你想要發泄怒氣,就發泄在我身上吧,以後,不要去皇宮了,嗯?」
「他那個兒子,長得是像他多一點呢,還是像赫連羽靈多一點?」木清真漫不經心的吹著魚湯,挑眉看著她。
江雨薇抿唇:「不早了,你吃飽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么?」木清真揚聲。
江雨薇本來已經站起來了,聽他這麼一說,又默默的坐了下來,沉默了下,才低聲道:「想。」
「為什麼?」
「啊?」
「我問你為什麼想?」
江雨薇遲疑的看著他:「這個……還需要為什麼嗎?」
木清真用筷子敲了敲桌面:「知道我是因為你才去救木勝陽的吧?」
江雨薇咬唇:「嗯。」
「知道我是因為你,才決定留下來助他一臂之力吧?」
「……嗯。」
「那麼知道木勝陽恩將仇,讓我很生氣吧?」
「……嗯。」
「奪位之仇我可以放下,但是木勝陽,我不可以放過!」木清真冷了聲,微微前傾身體,眸光直直的看著她:「就算你再怎麼求我,也不可以!」
江雨薇用力的閉了閉眼,雖然她很想那麼做,可實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木堯年搶了本該屬於他的皇位。
他不計前嫌去幫他們,卻被反過來險些害的丟掉性命,這對向來清高冷傲的他來說,是一輩子無法磨滅掉的恥辱,而唯一能讓他泄恨的,就是報復木勝陽。
「是我的錯……」她垂首,低低的哀求:「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爹了,不論曾經犯下過什麼樣的錯,可孩子總是無辜的,你不要再……」
「我說過,不可以!」木清真面無表情的打斷她的話:「對等的傷害也不能消減我的恨,薇薇,你為了他這麼低三下氣的祈求我,覺得對我來說,公平么?」
江雨薇一窒。
「況且,我不相信你沒有一刻,哪怕是一刻,希望那個孩子從這個世界上蒸發掉……」
江雨薇搖頭:「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從來沒有一刻希望那個孩子從這個世界上蒸發掉!那是九爺的孩子,而且他也對他疼到了骨血里,既然是他真心喜歡的,我沒有理由希望他蒸發掉……」
「難道你還想要跟他再續前緣?」木清真眯眼。
江雨薇深吸一口氣,苦笑著看向他:「你覺得,再這樣的情況下,我跟他,還有可能么?現在的他,有妻子,有孩子,還有他的『薇薇』,我再插足進去,大家都不會有好結果……」
木清真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上一次,我在皇宮裡隨意挑了一個女人刺了一刀,不會……就是你吧?」
江雨薇抿抿唇,表情立刻從鬱鬱不樂到了憤憤不平:「你不說我還忘了,你不知道我當時看到你有多高興,結果你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我,直接沖著我肩膀就是一刀,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明知道我是誰,故意這麼做泄憤的……」
木清真抿唇,冷眉冷眼的看她:「我若是早知道那是你,那一刀就是直接插進胸口,另外還要淬上最毒的毒藥!」
江雨薇噎了下,慢吞吞的站起來:「算了,我還是去睡覺吧!」
「傷口還疼不疼?」木清真挑眉看她。
江雨薇斜眼睨他:「你說呢?我差點流血過多而死!」
「哼,若是木堯年連救活你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他也可以退位讓賢了!」頓了頓,才覷著她:「話說,你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雨薇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我說了,你肯定會笑話我……」
「說說看。」
「就是在我知道那個赫連公主給九爺生了一個孩子的時候,一時氣急,體內的春眠毒性被激發出來,我還以為我死了,結果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又佔據了一個身體……」
木清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那知道我死的時候呢?你體內的春眠毒性發作了沒有?」
江雨薇搖頭:「沒有。」
木清真冷了臉。
「我當時,想拿我跟木堯年的孩子,作為對你的補償……」江雨薇垂首,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頓了頓才苦笑:「大概是上天真的在懲罰我吧,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它……」
「想要麼?」木清真挑眉,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現在的身體倒是很健康,如果還想要的話,我不介意……」
「算我剛剛的話沒說!」江雨薇霍地站起身來,利落的俯身作揖:「爺您早點睡,我也去休息了!」
木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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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走了。」
「一起?」
「是。」
暗夜寂寂,悄無聲息,木堯年深吸一口氣,緩緩揮了揮手:「下去吧……」
「皇上……」陌深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漸漸泛出青紫的唇。
木堯年斂眉,唇角勾著一抹嘲諷的笑:「放心,朕還死不了……」
陌深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終究是沒有出聲,俯身作揖,退了出去。
走了……
他說讓她跟著清真走,她果真想也不想的就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一張紙條都沒有……
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推開緊閉的房門,依稀還能聞到屬於她的體香,房間內一片混亂,連被子也沒有疊,似乎還可以看到她坐在床頭,對他沒心沒肺的笑,明明被他刺激的要發怒,偏偏又發作不得,還要假裝唯唯諾諾的樣子,妾身妾身的自稱……
那樣忍氣吞聲的模樣,真是讓他哭笑不得,只想狠狠按進懷中好好的疼愛一番……
可終究還是留不住她……
他可以感覺到她幾乎每時每刻都想要離開皇宮的迫切感,那種幾乎掩藏不住的迫切感,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胸口,每日每日的增長,壓的他透不過氣來,明明透不過氣來,可偏偏還是想要留下她,哪怕是被心中的那座大山壓死也好……
可為什麼?自己會說出讓她離開的話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冰冷的指尖緩緩覆上已然發黑的唇瓣,他勾唇冷冷的笑,為了破釜沉舟一次,為了……為了……
為……了……
探入被褥中的指尖無意間碰觸到了一個不同於被褥的東西,他怔了怔,連忙將那東西拿出來,晦暗無光的眸子陡然閃亮了起來。
她真的給他寫信了!!
連忙拆開那封信來,入眼處一片潦草的字體弄的他眼花繚亂,模模糊糊可以辨認出幾個字,類似於……後會無期之類的……
唇角的弧度一點點的消失,他用力的攥緊了手中的信紙,一雙盈滿了憤怒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已經沒有人躺著的床榻……
後會無期?
很好……
誰跟誰後會無期,誰跟誰後會有期,他很期待……
一夜無夢,或許是太過疲憊了,或許是真的卸下包袱了,這一覺,終於讓她有了久違的舒暢感。
「這麼開心啊……」
懶腰還沒有伸完,房間內冷冷清清的一句話驚的她猛地坐了起來,剛下床,就看到木清真一身青衣坐在桌邊漫不經心的喝著茶:「先穿好衣服!」
江雨薇愣了下,一低頭,連忙把鬆鬆垮垮掛在身上的衣服收緊:「大早上的,你跑我房間里幹什麼!」
木清真挑眉看她:「我怕我不過來看著,你被人抬走了還在呼呼大睡呢……」
「什麼被人抬走了……」江雨薇沒好氣的扯扯頭髮,眼角瞥過牆角一團黑烏烏的東西,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一看,竟然是一個人!!!
「啊啊啊——」她猛地跳起來,指著地上動也不動的人結結巴巴的開口:「死……死……死了……嗎?」
「沒有。」木清真冷眼看著她那副膽小如鼠的模樣,頗為不屑的哼了哼:「又不是沒見過死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於那麼大驚小怪的吧?」
江雨薇拍著胸脯喘口氣,沒好氣的瞪他:「拜託!我就算見過死人,也沒有跟死人睡在一個房間過好不好?你想嚇死我啊——」
頓了頓:「話說,這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木清真冷冷掃一眼地上的人:「兩種可能,第一是某人派來跟蹤我們的,想要知道我們確切的落腳點,再者就是普通的盜賊,或者是……」
他看她一眼,江雨薇眼巴巴的看著他:「或者是什麼?」
「采、花、大、盜!」
江雨薇下意識的縮了縮,默默自己的上身,貌似……沒有問題……
「應該沒出什麼事吧?」見他遲遲不肯表態,她只好悶悶的湊上前:「如果他對我做了什麼,我應該感覺的出來才是啊……而且他進來為毛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真的是一點都沒聽到哎!」
「嗯哼……」木清真嘲諷的睨她:「你倒是很有經驗,知道被人碰過之後會有感覺……」
江雨薇:「……」~~~~(>_<)~~~~
「吹了迷香,你覺得你能聽到什麼么?睡的跟死豬一樣……不過應該也不是那人派來的人……」木清真倒了杯茶水遞給她,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他手底下,還不至於有蠢到這個地步的……」
江雨薇抱著茶杯喝了一口,眼睛直直的看著地上的人:「他怎麼不動了?你把他打昏了?還是給他下毒了?」
「他還不配浪費我的毒藥。」冷冷淡淡的一句話。
江雨薇:「……」
「收拾一下,我們回南山。」木清真放了茶杯,站起身來。
江雨薇愣了下:「哎?回南山?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我身為新時代的女性,打算回顧以前,瞻仰未來,然後自力更生,做一個傑出的……」
「你當然可以自力更生!」木清真漫不經心的打斷她,聲音中滿是嘲弄:「只要不怕被類似於這種人在夜間偷去銀兩順便……被采……」
「你別恐嚇我——」江雨薇連忙向後退了兩步離地上的人遠一點:「我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怎麼就沒碰到過這種事情?誰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你隨便抓過來嚇唬我的……」
「隨你的便!」木清真聳聳肩,漫不經心的看她:「到時候真的出什麼事情,你想後悔也晚了……」
說完,狀似無意的掃過那人,自言自語般的:「我聽到動靜過來的時候,他好像正在解你的衣服……嘖嘖……」
「哎哎哎——」江雨薇連忙拉住他:「咳咳,七爺,萬事好商量,萬事好商量,我們……先用早膳,先填飽了肚子再說好不好?」
「餓了?」木清真挑眉看她:「都那麼胖了,少吃一頓死不了的,回南山之後想吃什麼都會有人做給你吃!」
「喂喂喂——」江雨薇不滿:「你那麼著急走幹什麼,吃頓飯能浪費多長時間啊,幹嘛啊——」
木清真垂首看她,頓了頓:「你在房間里等著,我去讓小廝把飯菜送進來。」
江雨薇奇怪的看他:「幹嘛啊,出去吃不是一樣……」
「我怕被別人誤會可以么?」木清真甩開她八爪魚似的手,不屑的哼:「怕失了我的身份……」
江雨薇氣結:「木清真——」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聲的關門聲。
沖著門齜牙咧嘴一頓,一轉身,就看到原本動也不動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正撐著身子要爬起來了,驚叫一聲的同時,她雙腿也不由自主的就向門外衝去,不等打開門,窗子那邊猛然發出一陣聲響,竟然是陌深!!
「嘎——」她保持著開門的姿勢愣在當場。
「屬下見過慕容貴妃……」
「呃……」她慢吞吞的轉過身來,奇怪的看著他:「陌深,你怎麼……在這裡?」
陌深曲膝半跪在地上,聲音前所未有的卑微:「屬下肯求慕容貴妃救皇上一命……」
救皇上一命?!
江雨薇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皇上?皇上怎麼了?」
她昨晚從皇宮裡走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
身後的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她因為站的比較靠門的位置上,加上外面人推門的力道十分霸道強勁,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她整個人就騰空飛起,直直的對著對面的牆壁撲了過去,驚恐的尖叫從喉中喊出的同時,眼前黑影一閃,她的腦袋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堵厚厚的肉牆上。
「實話實說吧,是三哥派你來的吧?想要告訴她什麼?嗯?」木清真懷中抱著猶自驚魂未定的人兒,眸光冰冷陰森。
陌深緩緩站起身來:「還請七王爺賜予屬下解藥!」
「呵……」木清真冷笑,眯眼覷著他:「想要解藥,昨晚為什麼不親自要?偏要今天才派你過來?」
「屬下不知!屬下只知道,皇上現在需要解藥,王爺也需要皇上,才能解毒!」
言下之意,若是木堯年死了,木勝陽體內的毒也就沒有人幫忙解了,死的,會是兩個人!
江雨薇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木清真:「你……昨晚……對皇上……下毒了?!」
木清真垂首,聲音平平板板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來:「怎麼?你想要替他要解藥?」
江雨薇倒吸一口氣,轉身猛地推開他,下意識的一推,拼勁了全身的力量,木清真沒有絲毫的動搖,她反而是踉踉蹌蹌的撞到了桌椅上面,弄出乒乒乓乓的一陣響聲。
「什麼叫我要替他要解藥?七爺,是他主動放了你啊,你為什麼還要對他下毒?你想做什麼?報仇?報復九爺曾經暗中算計你?」
「不可以么?」木清真眯眼,一雙幽暗清冷的眸子里盛滿了憤怒:「你憑什麼要我不準報仇?既然是他們三番四次的對不起我,我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
「可他還是放你走了啊……」江雨薇失聲叫:「他放你走就代表他知道他們做的不對,所以對你前幾次的挑釁他統統都忍下來了不是嗎?就算是你不想要就此放下仇恨,也不可以對他的示好無動於衷啊,他是皇上啊,暮聖皇朝現如今剛剛穩定下來,他要是沒有了,你要天下的百姓們怎麼……」
「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木清真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天下人的死活關你何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他放了我是他自己的決定,要殺了他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你最好不要牽扯進來!」
江雨薇愣愣的看著他,半晌,只是輕輕的叫了一聲:「七爺……」
木清真負手而立,站在房間內,冷冷的看著她:「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時候的你么?」
不等江雨薇回答,他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就是為了木堯年,木勝陽,不惜一切求我的時候!!」
江雨薇一窒!
「你記住了,從今以後,你會跟我回南山,皇宮裡的一切事情,人物,都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了,天下再亂,我會保護好你就是了!」
「可那要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江雨薇定定的看著他,微不可察的輕嘆:「我曾經為我的兩次再世為人而竊竊自喜過,可如果活著的代價是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我做不到,你之所以恨他們,歸根究底就是九爺背地裡偷襲你吧?一來,求你去幫忙的人是我,二來,他也是怕你會告訴我他跟赫連公主有了小王爺的事實,才會這麼做的,說來說去都是我的原因!所以你要報復的人其實應該是我……」
木清真沒有說話,雙手卻緩緩收攏,清冷的俊顏一點點的變得恐怖駭人:「你是要我……親手殺了你?」
江雨薇斂眉,而後緩緩伸出手:「先給我解藥吧,七爺,再怎麼樣,我們也不能任性到這個地步,九爺一個人沒辦法應付朝堂上那麼多人的,沒有皇上,他……」
「為什麼你想來想去永遠都只有木堯年木勝陽!!!!江雨薇,你看清楚,自始至終都沒有拋棄你的人是我,木堯年只不過是把你當做登上皇位的棋子而已,而木勝陽,若是你想跟赫連羽靈共享一夫,儘管去!」木清真終於忍無可忍的暴吼出聲,骨節因為大力的收攏而發出嘎嘎的聲響,剎那間,他幾乎真的有想要親手掐死她的衝動,從來不允許,有人能這樣肆意妄為的控制他的情緒……
江雨薇用力的閉了閉眼,伸出去的手仍舊是筆直的平伸著,一字一頓:「給我解藥吧……」
木清真深吸一口氣,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然冷笑出聲:「要解藥是吧?我偏不給你!」
話落,右手已經閃電般的點中她穴道,將她抱在桌椅上,俯身盯著她:「不出幾個時辰,我要你聽到皇上駕崩的消息!」
江雨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轉身向陌深出手。
「七王爺——」江雨薇身體動彈不得,而他們又在她身後打拚,雖然看不到,可她還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陌深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七王爺,薔薇很快就要生孩子了,不要傷害陌深,我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可是怎麼辦?看樣子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可本王偏偏不想給他解藥,辦法只有一個,就是他死!」冰冷決絕的話語,如今的木清真,再也沒有半點軟心腸的痕迹了。
江雨薇凝眉:「陌深,陌深拜託你回去好不好?薔薇只有你了,你不能有事,你們孩子還沒有出生,你不想看看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嗎?陌深——」
砰的一聲巨響,陌深猛然撞到她面前的那排桌椅上,尖銳的木頭直直戳進他肩頭,殷紅的血滲透了他的白衫,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可仍舊是卻是倔強的想要起來。
「還記得木堯年是怎麼殺了一針的么?」木清真緩步走到他跟前,屈指彈了彈身上的灰塵,一腳狠狠踩上他的手背:「用他的針……直直穿透了他的眉心……」
江雨薇渾身止不住的一陣戰慄:「七爺,不要動他,拜託你,我拜託你不要動他,沒有他薔薇會死的,她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這兩天就要降生了,我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木清真踩著陌深的手轉身看她,笑的邪魅放肆:「我們來做個選擇,他,跟三哥,只能活一個,你會選擇誰?」
江雨薇艱難的吞咽了下,聲音止不住的發顫:「就算我選了皇上,你也一定會讓他死的吧?」
木清真斂眉,輕蔑的笑:「果然是本王的薇薇,永遠都那麼聰明……」
江雨薇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后,終於緩緩開口:「放了陌深吧,我不求你給他解藥了……」
似乎她終於說了讓他滿意的話,木清真挪開了腳,慢條斯理的將她抱起來:「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是你不要解藥的,記得,是你自己說過的!」
暮聖皇朝新帝登基一年後,於某一天的雨夜,猝死。
猝死啊……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油紙傘上,傘下,江雨薇靜靜的看著城牆外貼著的白紙黑字,雨下的太大,將字體沖刷的有些模糊,像是木堯年在她的記憶中一樣的模糊,模糊的笑容,模糊的形態舉止,唯一深刻的,是他那晚那無限悲哀的眼神……
被她刻意忽略的……
她一直說,他欠她的,他欠她的,可她從未說過,那樣驕傲自負,從未將除了木勝陽以外的人看在眼中的他,對她的付出,已然讓她感動……
可是傷痕太多,多到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怕那種交織著甜蜜的痛意會狠狠侵蝕自己,怕自己會再次重蹈覆轍……
已經盯著這張紙看了多少天了?似乎連她自己都數不清了,只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看,似乎看著看著那些字體就會改變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的一切,都還停留在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薇薇?」男人輕柔的聲音幾乎被傾盆大雨吞噬掉。
江雨薇愣了下,一轉身,便看到一襲白衣的木勝陽筆直的站在她身後兩三米遠處的地方,頭頂上方一把油紙傘,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曾經的九王爺,曾經的九爺,曾經的木勝陽,曾經的他,現今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