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垂釣客，與卿初相見
?這麼小的一座山，如果真的有人居住的話，怎麼會看不出呢？
如果樵夫的夫人住在山裡，為什麼樵夫不去找她呢？為什麼她也狠心不來見自己的夫君呢？
楊軒突然想起在洞中看到的兩具骷髏，難道，所謂的在山上，是葬在山上么？
隨後楊軒問道：「既然如此，前輩為什麼不進山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寧願借給你們柴刀也不自己上去砍柴嗎？」樵夫說道，「我發過誓，此生不再踏進山裡一步。」
「這……」楊軒似乎腦補出了什麼相愛相殺的情節，旋即嘆了口氣表示同情，拿出匕首試探著說道，「前輩，你認得這把匕首嗎？」
樵夫疑惑地端詳了一會兒：「有什麼特別嗎？」
「沒……沒……」楊軒尷尬地接回匕首，「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是我想多了。」
樵夫奇怪地看著匕首的主人。
楊軒連忙轉開話題：「那……那前輩為什麼要立下這樣的誓言？」
「為什麼……」樵夫又陷入了淡淡的憂傷，「為什麼呢，她要我發誓不要跟進去，我就發誓了……也就這樣罷了，我知道她的脾氣，她不會無緣無故就要我發這種誓言的。」
「前輩對您這位眷屬還真是一往情深。」
「眷屬？不不不，我可不配稱為眷屬，我只不過是一個仗著恩人身份得到她身子的人，我知道她的心永遠不會在我這兒……」樵夫說到這兒，發出一聲微不可覺的嘆息，「她終歸要走的……嘖，一不注意就跟你說了這麼可笑的事情。我還真是……多嘴啊。」
「能傾訴出來，總是好的……」楊軒喃喃地說道。說完，彷彿整個人也失落了不少。
幾年前那場車禍彷彿還在眼前，支離破碎的記憶重現般在腦海一一閃過。想到自己突然變得沉默，想到自己親手變賣掉曾經視若珍寶的模型手辦，想到自己開始三天兩頭請假打工，想到自己在志願表上猶豫三天三夜最終為了那點獎金放棄自己的理想，想到同學會上關切同情的目光……
回過神來的時候，樵夫已經躺在藤椅上睡著了，嘰里咕嚕呢喃著一些什麼，側耳傾聽，勉強可以聽得出「玉容，我有力氣，我能賺錢，我可以給你我有的一切，為什麼你偏偏要看上那個六指的殘疾……」
「六指？」昨天的回憶片段瞬間閃現在腦海中：
【「對了，那具坐著死的屍體右手有6個手指，也許我們可以根據這個找到他們的線索，你就記著吧，可能是個劇情。」「你觀察得還真是仔細……」「沒什麼，玩洪荒的時候經常遇到這種題型……」「加個好友吧，以後真的開啟劇情別忘了通知我哈。」】
……
還真是巧啊。
默默做好打算，楊軒推了推睡著的樵夫：「前輩，還是回屋睡吧，別著涼了。」
「啊，恩。」樵夫懵懵地睜開眼，稀里糊塗走進屋裡。
楊軒苦笑一聲，幫著把酒罈蓋好，跑了兩趟連酒帶椅子都搬進柴門中，然後輕輕合上門扉。轉身離去。
夜色正好，先過去釣一會魚吧，順便思考一下要怎樣接到這個劇情。
月，皎潔的月。月白色的江面，月光下，微漾的月白色湖面。湖邊卻不是四平八穩，大大小小怪石傲立其上，圍城般分佈四周，彷彿一條警示帶，不要人靠近。
對垂釣客來說，這卻是天生地設的好去處。
楊軒選中了最偏僻的地方坐下，那是一塊比較難靠近的石頭，若要上前，勢必要趟過一片滿是稜角分明的碎石的水窪。如果沒有一雙合適的鞋子護住腳底，這確實十分難受，對進來追求樂趣的人來說，這種苦可以不吃自然是不吃的好，因而這裡常常沒有人願意過來，不論是人煙稀少的深夜，亦或是人頭攢動的盛季。
楊軒來這裡的原因也有兩個，一個是不喜歡和太多陌生人混在一起，特別是那些陌生人彷彿互相認識的時候，在這樣的人旁邊，孤獨感似乎也會成倍的膨脹，另一個則是，這塊石頭最大，也最平整，坐在這兒，既可釣魚也可打坐，何樂而不為？
為了保有一份武俠味道，打坐的時候雖然不需要玩家做出諸如意守丹田經脈運氣之類的逆天動作，表面的盤膝打坐卻是不可少的，而且也不可以亂動，亂動會增加走火入魔的幾率，也會降低修鍊速率。不少人倒是不在乎降低這麼點速度，經常準備好幾本幾部電影什麼的一邊打坐一邊用手機消磨時間……這一現象後來被打趣為網游界十大奇觀之我在古代玩手機。
楊軒暫時還沒想到用手機來度過打坐的無聊時光，只是盯著湖面，放空腦袋，彷彿入定一般，如果說有什麼能令他稍微動一動的，恐怕只有突然沉浮不定的浮標而已。
魚簍里的魚增加到三條的時候，身後響起趟水的腳步聲，很明顯有人也想爬上這塊高大的石頭。
楊軒知道那是一個女孩，而且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因為那個女孩的身影不久前還在楊軒的視野中，只不過為了躲開別人的搭訕才會離開的。會被別人再三搭訕的女孩，一定不會太過平凡。楊軒於是回頭，想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光滑的石頭是很難攀爬的，楊軒仗著內功的加成屬性也要花上一點功夫，這女孩看樣子想必是一點功夫也不會，要爬上這樣的石頭實在有些勉強。
猶豫了一下，看著對方四處摸索著尋找可以借力的點，楊軒終於大膽地伸出了手，為了不被對方誤會，還解釋道：「我幫你吧。」
對方也是一愣，而且動作停頓了下來，一絲回應也不給。
楊軒的手尷尬地伸在半空……
愕然半晌，忽而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小看你了，我以為你上不來。」說著，轉身走回原來打坐的位置，繼續垂釣。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開始猶豫著要不要離開，想了想，卻還是把手搭在了石塊邊緣，尋找可以借力的地方。摸索了一陣，才算找到一個勉強可以攀爬的點，咬咬牙，磕磕碰碰地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拍拍素白的新手長裙，這樣做當然無法去掉那些附著在裙上的青苔和水漬，女孩只不過是給自己一點安慰——膝蓋受傷的時候，她總會下意識地拍拍受傷部位附近的衣物，彷彿這樣就能減輕痛楚。
偷偷瞥了對方一眼，看到楊軒彷彿入定般不再往這邊投以任何關注，女孩覺得有些抱歉，很害怕對方會因此感到生氣。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是自己不對，但總覺得自己就是不應該道歉，不應該跟對方交流，似乎一旦交流了，自己就會錯得更多……所以她只能不去想這件事，並且選了一個盡量遠離楊軒的地方，投下釣竿，然後拿出系統手機開始瀏覽。
「……」楊軒感覺有點不是滋味，但隨即便把這點不快拋諸腦後，無論怎樣，不過只是萍水相逢，何必多想？
魚簍中鮮活的魚撲騰躍動，有一指長的，有巴掌大的，也有手臂大小的，待第一縷陽光穿破雲霞，楊軒的收穫已經足以用盆滿缽滿來形容。
站起身，收好戰利品，楊軒臨走之前多瞧了一眼那個一整晚釣魚的姑娘，轉身便跳回陸地。
不久后，便有人悄悄往楊軒坐過的地方靠近，一邊自欺欺人地念叨：「這個地方一定能釣到魚」一邊不停瞧著石塊上獨自垂釣的女孩。女孩也不阻止，甚至瞧也不瞧一眼，只是等到勾上來一尾魚時，匆匆放入魚簍也離開了，完全不給對方搭訕的機會。
石頭上的人略微尷尬地咳嗽一聲，不得不繼續保持垂釣的樣子。
女孩輕嘆一聲，她知道自己做得似乎有點無情，但……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拒絕方式了。
……
清晨的市集已經各自就位，清晨的空氣中帶著微涼和熱鬧。
屠戶收起秤，咧嘴對眼前賣魚的小哥一笑：「小兄弟，你這些一共223文錢。算你230，怎樣？」
「好。」楊軒有點意外，但馬上就答應了。沒料到不那麼認真地釣上一晚上的魚竟然能得到這麼豐厚的報酬，難怪釣魚區總是人山人海。他卻不知，很多人傻站了一整天也沒有得過一分報酬，自己是誤打誤撞找到了好位置……
拿到工資，接下來就是實行自己的計劃了。追蹤樵夫的秘密，說不定真能幫上一點忙。
但是在這之前，先要聯繫一下那個人才行，這是已經說好了的。楊軒拿出手機，開了通訊錄。空白的頁面可憐地只掛著兩個人名——舞玲瓏，唐泡泡。嚴格來說，遊戲好友實際上只有一個，因為唐泡泡是他妹妹……而此刻唯一亮著的頭像就是他的妹妹，被系統分配在山那邊的隔壁一個富饒小鎮的傢伙，由於有姬友在那兒，也就不急著來見這個親愛的哥哥了。
意料之中的不在線，那要怎麼辦？楊軒調出現實時間，已是快17點，在平時這個點已經準備著回家了，以及……
可以開始考慮晚上吃什麼了。
真是一個被遊戲填滿的墮落的下午呢。
想到這兒，楊軒的角色雲飛揚走到某個無人的角落，盤膝打坐。而真人，則已經從設備中離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