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困住卜己
華夏人,尤其是在這個極重禮儀道德的年代,被委以挖掘皇陵的人任務,呂布不敢想象,如果他當真挖掘皇陵以後回師什麼後果,然而反賊的名聲算是一輩子跟定他了,而且是再也無法洗白的名聲,不僅僅是漢室而是整個天下都將無他容身之處。
呂布走出李儒的府邸,背影在熊熊燃燒的羊脂火把中拉伸的極長,遠遠望去如深秋一般蕭瑟,為了帶領兄弟們在凶如虎狼的西涼勢力中站穩腳跟,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此時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可笑。
虎牢關前張飛的一句三家姓奴,成為天下的笑柄,可只要當初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并州兄弟們明白他,就算背負著如此極具侮辱的稱號,他亦是無所畏懼,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老兄弟。
然則侮辱的罵名與挖掘皇陵比起來,卻有著天壤之別,一個只是淪為笑柄,另一個卻是成為全天下的公敵,不死不休。
可他能拒絕嗎?可以想象到,自從他不敗戰神的神話被打破,他在董卓心裡的位置已經一落千丈,已然不再信任於他,一旦拒絕的下場,恐怕不僅僅是他個人,而是整個并州一系兄弟們千萬顆人頭落地。
「末將參見溫侯!」高順龐大的身軀猶如一尊蒼勁的古松,肅立在門前!
呂布抬頭望向永遠是一副平靜如水神色的高順,揮揮手讓高順進來,高順躬身一禮,恭恭敬敬的走進來,肅立在他的面前。
面對著自己麾下最為獨當一面的高順,他心中有著極為複雜的感情,按理說自己麾下八健將,除卻張遼時刻跟隨在自己身邊以後,當屬高順最令人放心,但梵谷順應下的事情,縱然天塌下來,也無法阻止高順的腳步,一定能把事情完成的漂漂亮亮。
可惜高順臉上永遠平靜如水,呂布從來就不能從高順的臉上看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高順也永遠沒有任何的慾望,這恰恰是呂布始終無法真正相信高順的原因。
陷陣營八百人,有著與并州狼騎並駕齊驅的戰鬥力,而且還是高順一手創建,在高順手中甚至能發揮出八千人的戰力,然則唯有戰時他才會將這支精兵交付給高順,一旦戰爭結束,則立即收回高順的兵權交付給自己的小舅子魏續,而高順對此從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怨言。
呂布搖搖頭,將這些雜念拋之腦後,狼一樣的在高順臉上來回巡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高順,本將有一項重任要交付與你,此等重任關係我并州一系兄弟的生死!」
高順抱拳沉聲道:「溫侯但有差遣,末將定不負所托!」
呂布深吸一口氣,將李儒吩咐他挖掘皇陵的事情告訴高順,與此同時眼角餘光偏向高順,卻見他臉上沒有絲毫波動,最終頹然道:「本將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可是本將不能拒絕,所以本將需要你率領八百陷陣營以及并州狼騎的兄弟們回到并州,立穩根基!如果~」
說此一頓,呂布滿臉陰鬱之色,凝聲道:「如果本將活著回到并州,會重新率領你們逐鹿中原,如果回不去,你就帶著魏續他們退回九原縣,在那裡你們可以安穩度過餘生!」
「末將領命!」高順抱拳恭聲道,萬年不變的臉龐終於有了剎那微微顫抖,邁著沉穩的腳步離去,然則一句慷鏘有力的話卻飄蕩在空中。
「溫侯死,陷陣營不獨生!」
呂布默然無語,這或許是高順這輩子唯一一句表忠心的話了吧,可惜~呂布搖了搖頭,李儒之瘋狂,不是正常人所能體會到,挖掘皇陵且算是背負反賊的罵名,倘若是一把火燒了雒陽呢?
雒陽城,自古以來便是繁榮的代表,可布滿了桐油的雒陽還能在繁榮多久,轉頭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敢想象,一把火將會有多少人喪生火海,李儒簡直是一名瘋子,縱然他身為天下第一猛將,心中亦是升起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溫侯,我們當真要挖掘皇陵?放任滿城的百姓生死於不顧?」
肅立一旁的張遼,終於忍無可忍的問道:「當初我們在并州與匈奴大戰三天三夜,可兄弟們沒有絲毫怨言,因為咱們兄弟都知道身後是父老鄉親們,為的是保我大漢百姓的免遭戰火~如今~如今我們也要像匈奴一樣,殘殺我大漢手足?」
「碰~」呂布一拳狠狠砸在矮桌上,瞪著血紅的雙眼看向張遼,低聲咆哮道:「老子不能對不起跟隨老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拒絕兄弟們人頭落地,不拒絕全城百姓身死,張文遠,你讓老子如何選擇?」
「奉先,我們這次之後就回并州九原吧,兒郎們都在等著我們,回到那裡我們不再管這些狗屁的事情,我們喝烈酒、殺匈奴,讓他們這些人狗咬狗!」張遼呼喊著呂布的表字,自從跟隨呂布來到洛陽,呂布封侯以後,他們這些老兄弟們再也沒有稱呼過奉先這個表字。
他希望能喚起呂布曾經的豪情烈烈~
「回不去的。」呂布走到門檻前轉頭道冷冷的說道:「保住并州狼騎與陷陣營的兄弟,已經是布最大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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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港,一支軍隊堪堪渡過眛水河,向著前方的管道滾滾而去,卜己正率領五千人前往防守空虛的北海郡進發,騎兵煙塵滾滾而步卒只能邁著雙腿在後面吃灰了~
莫看騎兵與步卒皆是各式各樣的皮甲、布甲皆有之,然則卜己卻是披著一身黝黑的鐵甲,手中持著一柄寒氣逼人的鋼槍,鋒利的槍刃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陡然間卜己心中掠過一絲毛骨悚然的恐懼感,這是多年來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直覺,正是這種直覺才讓他活到現在,直覺告訴他,周圍寂靜無人的小杜港已經被凜然的殺氣所覆蓋。
「所有人停止前進!」
卜己手中手中鋼槍直指虛空,身後的小嘍啰立即四散而去,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顯然黃巾騎兵的騎術不甚精湛,有率先停止的,也有沒拉主戰馬的,戰馬的響鼻聲、騎士的呵斥聲,熙熙攘攘響成一片,而緊緊跟隨在後面的步卒卻是很快就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大首領,出什麼事了,為何停止前進?」很快張闓在幾名騎兵的擁簇下,策馬追了上來,陸陸續續間亦有不少的步卒將領圍上來,一臉不解的看著卜己!
「事情有些不對!」卜己臉色陰沉的向四周看了看,然後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沉聲道:「小杜港作為眛水河最大的兩個港口,雖說渡河人數過於稀少,卻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然咱們一路上卻不見一個行人,這恐怕有些古怪!」
卜己能成為青州最大的勢力,而且是遠遠甩開管亥勢力,足以說明此人不是個蠢貨,莫名的直覺在聯想到一路上的情況,稍加分析便能得出事情有古怪的結論!
而眾人聽聞不計之言,不由的臉上紛紛變色,張闓凝聲道:「大首領是說咱們偷襲北海郡的消息泄漏了?」
「只有這種可能!」卜己深吸一口氣,凝聲道:「恐怕敵軍已經先我們一步截斷了這條路!傳令下去,告訴弟兄們從現在開始都把眼睛睜大了!老子預感這些人就在附近!」
說此一頓,卜己臉上流露出一絲獰笑:「老子倒要看看敢前來阻擊的人是劉辯那小娃娃,還是管亥那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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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港以東的方向荒草叢生,管道兩側高低起伏的土坡上長滿了茂密的叢林,而劉辯、曲阿、田勇、黑牛等人就躲在高大的古樹陰影中,一雙雙冰冷的眸子盯著小杜港的方向!
看到卜己的隊伍渡過小杜港以後,忽然停下了腳步,大手摸了摸頭頂,低聲道:「殿下,卜己他們怎麼忽然停住不走了,難道發現我們了?」
「卜己不愧是黃巾賊軍僅存的元老之一。」劉辯微微眯起雙眼,張角當初借著施符水治病救人的機會,暗中發展道眾,為了便於控制,遂在各個州郡設置大小三十六方渠帥,大方渠帥掌管州郡猶如州刺史,而小方渠帥掌控各自軍隊,猶如太守,盡皆歸屬一州大方渠帥統領。
「卜己能在我大漢官軍鎮壓下,短短時間內在此立足青州,果然不可小覷。」曲阿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精光,凝聲道:「只有身經百戰從是山火海中爬出來的人,才能有此敏銳的嗅覺!看來此人絕對留不得,此一戰無論如何都要將此人除掉!」
「殿下,卜己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埋伏,會不會退回去,放棄偷襲北海郡?」田勇臉上流露出擔憂之色,抓了抓因為土黃色抹額捂著發汗的額頭問道。
「據細作傳來的情報,卜己此人相當的剛愎自用,絕不會放棄偷襲北海郡!」劉辯微微一笑,淡然道:「所以一定不會退回去!」
剛愎自用的人,往往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的決定,而他恰是利用卜己的這個弱點。
劉辯豁然回首,目光一一掠過眾將,陡然低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出擊!」
「嗚嗚嗚~~」
倏忽之間,原本寂靜的小杜港周圍驟然有悠遠綿長的號角聲衝天而起,密密麻麻的頭裹土黃色抹額的黃巾降兵,從官道兩側的密林里洶湧而出,而卜己軍後面的方向,緊跟著響起衝天的號角聲,漫山遍的黃巾降兵如同螞蟻一般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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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小杜港前方的卜己回首看了看前後密密麻麻的同樣頭裹抹額的黃巾賊兵,臉上流露出一絲冷笑,冷聲道:「沒想到管亥那個懦夫竟然敢派兵襲擊老子,看來管亥果然忍不住了。」
「大首領,咱們怎麼辦?」張闓看著前後的黃巾賊兵,緊了緊手中的鋼刀,凝聲問道。
「慌什麼?當初老子能治的管亥服服帖帖,現在照樣如此!」卜己臉上獰笑越深,獰聲道:「告訴弟兄們,所有人退入小杜港城寨,憑藉有利地形阻擊敵人的進攻,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管亥親自領兵前來阻擊老子!」
「得令!」
「得令!」
張闓等騎兵將領與步兵將領們紛紛領命而去,騎兵不過一千餘人,且憑著戰馬的速度很快就進入城寨,而後面的步兵卻要慢了很多,因為小杜港城寨不過是一個簡陋的城寨,城門洞設置的並不大,最後嫌棄腐朽的城門礙事,乾脆將其一舉推倒,黃巾賊兵這才算是堪堪進入城寨。
只是當他們從城寨中向外看去的時候,卻見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只見前來攻打的敵軍只是蜂擁而來,卻並為層發起進攻,甚至是試探都沒有,當他們進入城寨的一剎那,所有的敵軍都停住了腳步,然後原地待命~
就像是一群獵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的獵物!
看到敵軍如此動向,卜己不由的心中一凜,突然他意識到一件極為嚴重的事情,豁然回首看去,但見河岸對過極目之處,同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敵軍已經徹底的佔領渡口城寨,也就是說他們被徹底的困在小杜港城寨中了。
「大首領怎麼了?」張闓疑惑的向卜己問道。
卜己搖搖頭,並未回答張闓的話,看著環繞在己軍周圍的敵軍,他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仔細看去這些敵軍雖然同樣是頭裹土黃色抹額,然而無論是精氣神還是兵器,皆不像是管亥聯軍中的烏合之眾,恐怕他們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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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冷眼看著小杜港情形的劉辯,微微一笑道:「困住了卜己,我軍壓力驟減,真可謂是天賜良機!」
「嘿嘿,並非是天賜良機,恐怕還是殿下用人的手段厲害!」田勇嘿嘿一笑,摸摸頭道:「俺老田佩服殿下,就算是裴勇那傢伙懷有異心,最終卻還是讓他乖乖的聽命!」
「哦?天將軍的意思是殿下用人手段不厲害,天將軍就不佩服了?」曲阿挪揄田勇笑道。
「呃~俺不是~」田勇瞥了一樣劉辯,慌慌張張的辯解道。
「行了,都不要鬧了!」劉辯揮揮手,沉聲道:「傳令楊奉,令他分兵兩隊,輪流對敵軍實行監視,不管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吹號示警,再令探馬沿途探聽管亥聯軍與卜己軍的消息,即刻回來報信!」
「報~」劉辯話音方落,忽有快馬從官道上疾馳而來,一直縱馬衝上土坡才勒住馬步,疾聲道,「韓魁將軍急報。」
劉辯輕輕頷首道:「可是已經鑿穿河堤?」
「韓魁將軍卻是已經將眛水河河堤鑿穿大半,只要鑿穿最後一層堤壩,便能讓眛水河水勢洶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