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番外 一生一世一雙人(五)墩子篇
巷子口杏樹下站著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粉白的小臉,扎著倆麻花小辮子,一身鮮亮的衣裳,小紅皮鞋,遠遠地看著像楊柳青的年畫,透著喜慶。
「我說你怎麼了,唉聲嘆氣的,是不是肚子里長蟲子了?」
若是走近,便能聽到那小姑娘彷佛自言自語,慶幸,現在是夜裡,這年畫一樣喜慶的小姑娘也好,一棵能說話的杏樹也好,都沒有別人看到。
「你才肚子里長蟲子了。」杏花不滿地翻翻眼睛,身上的枝葉嘩啦嘩啦的搖動,看來是真發怒了。
漫長的歲月,它最怕的就是生蟲,那種摧心蝕骨的痛,它可不想再經歷。
「我,呀,我最近吃的那麼多,難道我肚子真生蟲子了啊?啊啊啊,我得找召南叔叔,給我買點打蟲子葯吃吃。」
墩子嚇得小臉煞白,抱著肚子就要跑。
「別跑啊,這麼不講義氣!」
一根杏樹枝伸出來,勾住墩子的衣服。
「別扯破了我衣裳,回家葉小姐又要教訓我了。」
墩子愁眉苦臉:「我真是愛莫難助,我還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你見哪家小孩子懂得什麼情啊愛啊。」
「切,小孩子,你有二百歲了吧?」
墩子點點頭。
「活了二百多歲,每天只想蹲在那吃花生吃栗子,你化成人形也不戀愛不享受不長大每天吃吃吃,化成人形有什麼用?」
杏花一臉哀怨。
「有用啊,吃的更多。」墩子說著扔嘴裡兩顆花生。
杏花差點背過氣去,真是不思進取的妖精!
「你不知道愛情的滋味,哎,真是太可憐了。」杏花忍住想掐她的衝動,嘆口氣。
「愛情?我知道啊,我知道有個傻瓜一直喜歡人家一百多年,可是不說話,平時還四處勾搭別的女人,他以為那個女人能嫉妒,能有一天開竅,真是麻煩死了。自己都不開竅還想著別人開竅,我就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墩子絮絮叨叨,花生殼都忘記吐出來。
杏花嘆口氣:「我和你們不同,我只能在夜晚變成人形,還不能移動地方,只能默默地看著喜歡的人從我身邊經過。」
杏花抬頭看向巷子盡頭,它喜歡的那個男子就住在那裡,可實現在它看不到他,它被土地束縛在杏樹所站的位置,永遠無法移動,
「你幫幫我,我想知道他的情況。」
杏花抓著墩子手不放。
墩子無奈:「知道你又如何?讓他從你身上取下一個枝丫,然後每天摟著睡覺嗎?」
「老天爺,你個吃貨,心思竟然這般齷齪!」杏花急了,臉漲的通紅。
「那你想怎樣啊,就算我告訴他你的心意,他還能如何?知道你喜歡他,把你挪到他家院子?每天對著你吟詩作對,看星星月亮?」
墩子翻翻眼睛,掏出幾顆花生,遞到杏花面前:「吃嗎?」
「他家裡窮,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有錢人,總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去年夏天,都到了六月份,他還穿著棉袍子,滿臉的油汗,他夾著書本和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我聽他說急需用錢,將夏衫當了,沒法換下棉袍子。」
墩子面無表情地吐出幾片花生殼:「那他真可憐。」墩子本來是想嘲諷一番,可惜她永遠都是小孩子模樣,奶聲奶氣的,沒有辦法陰陽怪氣。
「他有三天沒從我身邊走過了,一定是出事了。」
杏花看著巷子盡頭,望遠欲穿。
「才三天,也許是家裡有事呢,你急什麼?」墩子覺得愛情真是害人的東西,平時一切都無所謂的杏花現在竟然患得患失起來。
「能幫我去看看嗎?」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腳步聲,墩子急忙豎起手指比劃一下噤聲,自己貓腰藏在牆角,小心地觀察著。
一個穿著陰丹士林旗袍的女子從拐角走過來,女子梳著齊耳根的短髮,發間戴著個髮帶,手裡拎著一個布包。衣著樸素,像是個女學生。
女子徑直走向巷子盡頭,墩子眼睛好使,低聲道:「那人,可能是去找你心上人的。」
杏花哀求:「求求你了,墩子,咱們是好朋友,你幫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走進房門,這院子租住幾戶人家,她走到一扇門前看到那門上赫然掛著個鎖頭。
這人去哪了?
「你找哪個?」一個女人往外面潑水,看到門口站個女人,嚇了一跳。
「這房間的徐先生,太太你認識吧?」
「認識咯,讀書人嘛有好幾天沒看到過他了,我以為他回老家了呢。」
「好幾天都沒看到人?」
女子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這人去哪裡了?真叫人擔心。」
「小姐你去徐先生做事的地方去找找啊,他好像在什麼報紙做事。」
那女人熱情地建議道。
「我去了,報社那邊說她三天沒去了。」
女子嘆口氣:「太太,我姓顧,叫顧淑貞,若是徐先生回來,麻煩你告訴一聲,顧淑貞來找過他,讓他儘快和我聯繫。」
「曉得了曉得了,放心吧,小姐,你是徐先生的女朋友吧,呵呵,滿登對的哦。」
那太太滿口答應著。
顧淑貞走出院子,走到巷口的杏樹下,借著巷口的路燈,看到那站著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孩。
她彎下腰關心地問:「小妹妹,很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趕緊回家去吧。」
墩子點點頭:「你是去那找人嗎?」
可能是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顧淑貞回答道:「是,我有個朋友住在那裡。」「沒有找到?」
她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著:「真奇怪,工作的報社不見人,租住的房子里也不見人,這人去了哪裡呢?」「是你的男朋友吧。」墩子歪著頭,笑盈盈地問,
女子摸了一下發熱的耳根,不好意思了:「別亂講,你小孩子懂什麼。」
墩子重重地拍了杏樹樹榦一下:「哎,是人家的女朋友呢。」
忽然一道雪亮的車燈射過來,一輛黃色吉普車停下來,門開下來幾個士兵,為首的道:「姓徐的就住在這,給我仔細的搜,看看他平時都和什麼人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