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犯糊塗
傅廷燁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他睜開了眼睛,卻感覺手臂像是壓著什麼東西,讓他動彈不得,酸澀麻木。
「表哥,你醒啦!」趴在傅廷燁臂膀上睡著的程婉妙,瞬間驚醒。
「我睡了多久?」傅廷燁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你睡了一天了。」程婉妙看他要起來,便連忙將枕頭豎起來,扶他坐起來。
傅廷燁沒有說話,失去記憶后,他對自己面前出現的所有面孔都很陌生。
「表哥,你餓不餓?我熬了一些粥還在鍋里熱著,我去給你盛一碗?」程婉妙不等傅廷燁說話,便跑去茅草屋外間。
「小姐,我來吧。」外面的紫娟說道。
「沒事,就是一碗粥,我又沒有那麼嬌氣。」
傅廷燁皺著眉,沒有說話。
程婉妙將粥端到了傅廷燁的面前,然後舀起一勺想要喂他。
「我自己來吧。」傅廷燁不想麻煩她,直接伸手將接碗接過來。
程婉妙臉色微僵,「表哥……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
「是啊,將軍,再扯到傷口就更不容易癒合了。」紫娟見狀也為程婉妙說話,「今天小姐為了給您熬粥,手都被燙傷了呢。」
「紫娟,說什麼呢?」程婉妙嬌嗔的看了她一眼,口吻似帶責怪。
兩人你來我往一番,傅廷燁那邊卻沒有動靜。
程婉妙不甘心的看過去,卻見傅廷燁沉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表哥?」
傅廷燁回神,眸中疑惑,「何事?」
「沒什麼……」程婉妙勉強擠出笑容,心中失落至極,這個時候,他難道不該稍稍表現出感動嗎?
……
傅廷燁的身體恢復的很快,不過幾日已經能下床稍稍走動。
「表哥,你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小心著涼。」程婉妙見傅廷燁站在屋外,連忙拿了件外套走出來。
傅廷燁沉默不語,最近幾日他腦袋裡總會莫名其妙的閃過一些畫面,心情難以言喻的煩悶。
程婉妙為他披上外衣,傅廷燁皺眉看向她,目光帶著探究:「你真是我的未婚妻?」
程婉妙心裡咯噔一下,笑容僵在嘴角。
莫非他想起了什麼?
「表哥是想到了什麼嗎?」程婉妙小心翼翼的問道。
傅廷燁將程婉妙臉上的變化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搖了搖頭道:「沒有。」
程婉妙渾身一松。
「表哥,我們的婚約是姨母應允的,難道你現在想要反悔不成?」程婉妙故作委屈的看著傅廷燁。
傅廷燁望著遠處一縷煙塵,神情淡漠道:「你多慮了。」
遠處的人影逐漸逼近,是海士軒騎著馬風塵僕僕趕來。
「將軍!表小姐也在啊。」海士軒下了馬,走進院子。
「海大哥。」程婉妙站在傅廷燁身側,臉上帶著含羞帶怯的微笑。
海士軒見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好似一對夫妻,心裡便有股說不出的酸澀。
進屋之後,程婉妙見海士軒有事和傅廷燁說,便很懂事的退了出去,為二人準備茶水。
「有什麼事。」傅廷燁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將軍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海士軒小心翼翼的問傅廷燁。
傅廷燁不置可否的嗯了聲,淡淡道:「婉妙說她是我的未婚妻。」
海士軒心頭一震,難掩驚詫的睜大了雙眼。
傅廷燁看向他,「怎麼,她說的不對?」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表小姐說的很對!」海士軒僵笑道,「將軍和表小姐確實有婚約在身,屬下只是一時驚訝,沒想到將軍連婚約的事也忘了……」
傅廷燁靜靜看著他,嘴角似有似無的略微勾起。
……
海士軒騎著馬,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返回青州大營。
他拿什麼和大將軍比,大將軍是人中龍鳳,而自己呢?分明就是一節莽夫。
想到這裡,心裡就一陣苦澀……
回到軍營,已是晚上。
他神情木然下了馬,然後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旁邊的將士看到他這副黯然神傷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
「海參將?」
有將士喚了他一聲,發現他像沒聽到一樣,便忍不住問著身邊另外幾個士兵。
「海參將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沒精打采?」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海參將肚子里的蛔蟲。」
幾個人小聲嘀咕時,秦老五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幹啥呢?往這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打了勝仗一個個心裡都美滋滋的!」
幾人聽到秦老五的聲音,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過身來。
「秦副將……」
「大老遠就看你們幾個湊在一塊嘀咕,說吧,嘀咕啥呢?讓我也聽聽。」秦老五嗓門粗獷。
幾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秦副將,我們沒嘀咕啥。」其中一個小聲說,生怕被秦老五暴揍一頓。
「放屁!趕緊說,說不出來,就繞著校場跑上二十圈!」秦老五不耐煩道。
幾人一聽,臉色立刻變成了豬肝色。
校場那麼大,二十圈跑下來那腿還能要嗎?
「說不說?」秦老五問。
「我們剛剛看到了海參將,海參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失魂落魄的樣子?」秦老五皺起眉頭。
「對啊對啊,我們叫他,他都沒理我們,像是沒有聽見,直接往帳篷的方向去了。」
秦老五心中疑惑,今天不過是叫他去和將軍商量一下回京的事,怎麼變成這副樣子?
「秦副將?」幾個將士見秦老五沒有說話,便小心的叫著他。
秦老五回過神來,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趕緊走,再不走就留下來跑二十圈!」
幾個將士嚇得飛快的跑沒了影兒。
秦老五想了想,往海士軒的帳篷去。
海士軒正在營帳里自斟自飲,酒罈里的酒喝空了大半,不經意間瞥眼看見門口處的身影,發現秦老五走進來。
「……老五,你怎麼來了?」海士軒眯著眼問道。
秦老五見他喝得醉醺醺,三兩步上前搶過酒罈子,冷著臉問道:「你先別喝,我讓你去和將軍商量回京的日期,你商量的怎麼樣了?」
海士軒聽完他說的話,一巴掌拍到腦門上,頓時酒醒了不少。
「糟!我把這事忘了!」
「忘了?那你這跑去一趟都幹嘛了?!」秦老五的火氣一下子躥上來。
這些日子朝廷不停的催促他們趕快回京,但是礙於將軍的傷,他們一拖再拖。
原本打算這幾日就定下來,這可倒好,又得往後拖了!
「你把我的酒還我!」海士軒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揚手去搶酒罈子。
「你先告訴我你今天去幹嘛了,我再給你!」秦老五看著一反常態的海士軒,越發惱怒,「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能怎麼回事?我很好啊!」海士軒醉醺醺的說著,嘴角還咧著笑。
秦老五踹了他一腳,厲聲喝道:「別在這兒跟我裝瘋賣傻,你要是沒事,你能喝成這樣?!」
「我說老五,你啥時候也跟個娘們一樣羅里吧嗦了?我都說了我沒事,沒事!你怎麼就不信呢?」海士軒被踹了下,也惱了。
「你到底有沒有事,當老子瞎啊!」秦老五將酒罈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酒罈里的酒一下子濺出不少。
海士軒獃獃看著桌上的酒罈子,許久,突然冒出一句話:「老五啊,你說我是不是特失敗啊?」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秦老五不解的問他。
「我今天看到將軍和表小姐,兩個人多般配啊。」海士軒笑著,可眼裡卻充滿了痛苦。
「放屁!將軍明明是和夫人般配。」秦老五對那程婉妙向來沒多大興趣,可偏偏就這個海士軒就跟著了魔一樣,總愛往程婉妙身上湊。
「將軍都失憶了!」海士軒突然笑了起來。
秦老五微愣,頓時清明了幾分,心裡一陣七上八下!——老海糊塗,他不能和老海一塊糊塗!
海士軒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暈暈拉著秦老五說了一堆話,最後一頭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秦老五看著他這副樣子,有些頭痛的扶額。
「秦副將。」一個小士兵突然跑了進來。
秦老五不禁蹩起了眉頭問道:「怎麼了?」
小士兵道:「秦副將,朝廷飛鴿傳書,又在催我們回去了!」
秦老五聽完,眉頭擰在了一起,煩躁道:「不是才催完嗎,怎麼又來催了!」
小士兵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如今朝廷那邊三天兩頭讓人來催一次,弄得秦老五心煩得不行。
他想了想,對士兵說道:「就說將軍身體還未痊癒,禁不起顛簸,往後推些日子!」
「是,屬下遵命。」小士兵聽完,行禮退下。
秦老五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海士軒,眼芒微凜,看來,明天他得親自去一趟了。
……
李景楠接到消息后,拍案而起,厲聲喝到:「傅廷燁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要一拖再拖?!」
底下的傳報者低著頭,不敢說話,生怕惹到龍椅之上的李景楠。
眾臣察覺到了大殿之中的火藥味,都識趣的閉上了嘴。
「皇上,大將軍被震天雷所傷,如今昏迷不醒,故而無法啟程回京。」底下的傳報者,按照秦老五的說辭向皇帝解釋道。
李景楠皺起眉,沉默不語,眼眸陰沉。
「既然大將軍身體抱恙,無法統帥大軍,那就暫時停去將軍一職,收回虎符!」李景楠神情冷厲,說完話后不等眾臣開口,便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