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沉醉(求推薦)
耳聽婉兒傳音說著這些辛密,皇帝陛下心中一片糾葛。
「……現在秦相爺為了給陛下清空皇宮,讓她們各回娘家,秦姐姐卻是不願回秦家的。她被爺爺當成緩和與帝室關係的聯姻工具也就罷了,這些年的苦楚更只有她一人品嘗。秦相爺權傾朝堂天下,卻有個嫡親孫女在不遠處的皇城中受盡冷落,為此事秦相爺還親自去勸過她幾次,她卻是絕不會再回去的。
之前她就在皇城一個僻靜處暫居,她想去的是女院,順便還能做一個女教授,只是之前怕給我帶來麻煩,一直沒表明這心思……因為她自己的緣故,她在這方面總是格外敏感,直到我這段時日里極得陛下縱容,每日出入宮城無禁,她昨日才對我說起此事,今日就是隨我出宮去女院安置。
昨晚陛下不是問我為何心事重重嗎?我也是昨日才詳細了解了秦姐姐這些年的所有,為她感到心疼不值罷了,她那麼好的一個人,命運待她太不公了。」
婉兒傳音期間,眼前女子始終就這麼嫻靜的坐著。
他就像看到了一株在狂風暴雨,各種惡劣環境打擊下的柔弱小草。
她柔弱,她毫無反抗,她任由命運把她隨意推弄,可卻又如此的倔強,如此的頑強,當這一切過後,她還是這麼安安靜靜的,享受陽光,感恩雨露春風,會心地微笑,靜靜地生長……
驟聽婉兒說此次同行居然是她要搬出去,皇帝陛下如中霹靂,獃獃怔怔。
什麼?才剛認識了嫂嫂就要搬走,怎麼可以!
堂兄雖然去了,但還有我這小叔子在啊,我要讓你一個弱女子孤零零去了別處,那我還是個人嗎?咱們是親人啊,嫂嫂!
而且,嫂嫂,我要向您認錯,一切都是小叔子我的錯,沒有我,就沒有您的悲劇啊!
如果我不造那個謠,您就不會成為骯髒的政治犧牲品,您就依然會有疼你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如果我不接連咒死了幾個皇帝,您就不會被堂兄如此冷落,守活寡……
如果我不咒死少恭帝,您至少也能媳婦熬成婆,惡待你的堂兄死了,你成了母儀天下的太后,有秦相幫襯,到時候內外勾結,生活也不要太美好,想養幾個小白臉都可以……
如果我不重立帝脈,您至少還可安安穩穩的住在皇城,太后的位格也不會降太多……
可現在,您尊貴的身份被我剝落了個乾淨,還害的您有家不能回,皇宮不能住,您一個弱女子居然要去一個學校寄居,做女教授糊口度日。
您這樣柔弱的女教授,是個惡人都能欺負的,這怎麼可以,嫂嫂!
你還有我呢,嫂嫂!
我要保護你,嫂嫂!
我要贖罪,嫂嫂!
我要補償你,嫂嫂!
我要讓你幸福,嫂嫂!
我要……,嫂嫂!
嫂嫂,我要……!
「嫂嫂,我不要你走!」沉默的皇帝陛下很突兀的開口了。
因為婉兒傳音細述,馬車內外都是一片安靜,他聲音沒控制住大小,連馬車外的曾國潘都聽見了。這位惜命的胖將軍不動聲色的微運內氣,坐下馬兒看似如常的向前邁步,卻實則速度驟降,一下子就與馬車拉開了距離。
一直安安靜靜坐那的嫂嫂「秦姐姐」也被驚著了,抬頭看過來。
婉兒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秦姐姐,我說了陛下是很通情達理的,偏偏你還一根筋的不聽勸。」
「秦姐姐」輕笑了下,低聲道:「朝廷已經立了正式的規矩,其他人也早都搬出去了,我賴到現在已經很不合規矩,怎麼還能再這麼不尷不尬的在宮裡住著,何況,我也確實想搬離這皇宮。」
皇帝陛下撇嘴道:「什麼規矩,不過是秦相爺在我登基前擅做主張罷了。以前也沒這種規矩,都是隨口說了算。這種規矩用得著著緊么,我雖然不祭祀隆曆元嘉等人,可靖熙帝依然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兄弟,我們認同一個祖宗。你自然就是我的親嫂嫂,我堂堂帝國皇帝,若是把親嫂嫂逼得去女院獨居,教書度日,你讓天下人怎麼看我?說我刻薄寡恩嗎?」
皇帝陛下直接來狠的,刻薄寡恩四個字狠狠壓在「秦姐姐」心底,壓抑得她難以承受。
她看似柔柔弱弱的,可人生履歷卻絲毫不差。太子妃,皇后,太后,活到了一個女子能達到的頂點。她自然知道皇帝就是靠臉面活著的奇特生物,如此一來,她直接被堵得不知道如何說了。
不住宮裡就是故意要讓皇帝背負「刻薄寡恩」的惡名似得。
婉兒也道:「秦姐姐,這皇宮以前給了你一些不開心的回憶可那也是過去了的事,何況,這又不是阻你去女院,我住宮裡還不是每天都去,以後咱們同去同回就是,彼此還有個照應,比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外面好啊。
以前只知道姐姐嫁人後很不開心,可我卻真不太清楚你這些年的遭遇。你現在若是再在外面獨自別居,我就當你是存心要讓我心中難安的!」
公母倆各祭大招,一個皇帝一個皇后,已經從太后淪落成民女的秦姐姐毫無招架之力。
「好……好吧。」秦姐姐最終不得不應道。
「這就對了嘛,嫂嫂,以後你和婉兒同去同回,我也安心不少呢。」
皇帝陛下笑著附和著,他覺得這兩個字真是百喊不厭,忍不住就想喊兩句。
「嫂嫂」卻要存心打破皇帝的沉醉於心的快樂,低聲道:「當不得陛下如此稱呼,妾身名叫秦可人,陛下直呼我名就可以了。」
「好的,嫂嫂。」皇帝陛下道。
「陛下……」
「嫂嫂,你就不要說了,我喚你可人豈不是顯得太輕佻無禮,就這樣定了吧。」
「……」人家不是讓你直接喊「可人」好不好。
秦可人一臉無辜的看向姚婉兒,要讓她給個主意,姚婉兒咯咯笑道:「秦姐姐你就不要和陛下犟了,他這人,有時候就是小孩子脾氣,這種時候你讓著他點就好,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看著面前這一對不著調的帝後夫妻,秦可人這些年來第一次愁緒釋盡的輕笑了。
莫名的,那積壓在心中那麼久、那麼沉的各種凌亂心緒一掃而空,她彷彿看見遮蔽在自己頭上的烏雲散開。
陽光,再一次的灑滿渾身上下,暖洋洋,醉醺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