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臣以為塗膏釁血
從酒樓出來，夜色已深，道路兩邊只余有零星的燈火。
或許是因為下雪的緣故，街面上十分安靜，夜風夾雜著雪花飄過，寒冷中又有一番沁人心脾的滋味。
金碧輝蹦蹦跳跳地走在葉雲飛前面，她年紀本來就不大，平日因為思緒的緣故，顯得有些老成。今日心事既去，那股子青春少女的勁頭就暴露了出來。
葉雲飛也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或許，這樣的金碧輝，才是最真實的金碧輝。
金碧輝歡快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隨著夜風飄到他的耳朵里。
「原來，那個……就是大天朝的皇帝陛下啊？」
「是咧，我也有些意外……」
「嘻嘻，葉君也會有意外的時候嗎？」
「當然了，我又不是妖怪……再說了，皇帝陛下呢，聽起來就很嚇人好不好？」
「嘻嘻……」
聽著金碧輝的笑聲，葉雲飛猜測金碧輝大概想要跟他說些什麼了。在此之前，金碧輝可從未用過「葉君」這個明顯帶有日本味的稱呼來稱呼他。
「葉君，你那樣子說玉靈郡主……好嗎？」
「那有什麼，不說她幾句，那個丫頭還以為憑她那點能力，上得天呢……」
「葉君……」
金碧輝回過頭來，「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麼嗎？」
葉雲飛眨眨眼睛：「一見面就讓人喜歡你？」
「葉君這是笑話我了，」金碧輝輕輕地一笑，腦後的長發在夜風中柔柔地飛，「我的能力，其實很普通啦……就是能夠將身體的各項機能大幅度強化……」
哦，加BUFF嗎？
原本魅力值高，就會對身體有潛移默化的強化，在這基礎上再大幅度地強化，還真是了不得的能力。
「不止是身體的力量、速度什麼的喔，包括視覺、聽覺……也是呢……」
葉雲飛又眨眨眼睛：「所以……」
「那天，葉君跟玉琬郡主在二堂里說話，都被我聽到了呢……」
「這樣啊……」
金碧輝停下來，回過身走到葉雲飛的面前，溫柔地看著他的眼睛：「葉君，你能看到碧輝的未來，是嗎？」
葉雲飛笑了笑：「你現在……還不叫川島芳子吧？」
金碧輝輕嘆一聲，「我不算是日本間諜，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是滿洲國的間諜。」
「我知道，」葉雲飛柔聲道：「其實我應該叫你愛新覺羅·顯，是吧？」
金碧輝並不意外，只是繼續說道：「我從小就過得很不開心……我們滿人前輩以前殺了很多漢人，但是沒能打進關，就只能在東三省那點地方自己扯旗……沒有後來日本人過來送給物質，差點都過不下去……
「很冷的地方，一靠近冬天，就有很多人凍死。到處都是乾枯瘦弱的孩子們，不少窮人家裡，快要餓死的時候，就互相交換自己的親生孩子來吃……即使是這樣，叔叔伯伯卻有用不完的金錢，他們每天都吃最好的食物，建造最華美的殿堂……一者象活在地獄，一者象生在天堂……
「就是葉君你說的那句：眾以為金碧輝煌,臣以為塗膏釁血……
「我不想呆在那兒，就到日本學習了幾年，但是，日本的情況也差不多，就在和橫濱的巨大造船廠隔河相望的城町中，就有孩子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當你走在大船等地的岸邊，聽著新造鐵路上機車的轟鳴，和從橫濱開出的輪船的汽笛，你眼前看見的是依然古舊的街道，以及許許多多因為雙親都在工廠工作而無人照顧的孩子。
「那些孩子，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們那因為營養不均衡而沒有血色的臉龐，然而沒有人在乎。
「他們只想著打仗，每天都想著怎麼搜刮朝鮮，打進中國，但是實質上，他們卻是在親手將自己國民的血肉填進了每一發炮彈里……
「川島速浪一直對我，有種……很不好的想法，但我父親，為了抱緊日本這個金主，仍然堅持要我拜他為養父，改名川島芳子，住進這個人家裡。我想盡辦法逃了出來，但是，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到那時，我就只能是川島芳子了……
「我常常在想，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王權，不如就讓它滅亡了吧……哪怕要我隨著化為灰燼，我也願意……」
她輕輕倚在葉雲飛肩頭，葉雲飛感覺到她身子在微微顫抖，「葉君，請你告訴我，你看到的未來，有我嗎？」
葉雲飛心中嘆息，他在後世可沒見過川島芳子，川島芳子一生站在中國人民的對立面，於1948年3月25日就被槍決了。
不過，今生他不會再讓面前這個女孩悲劇重演。
他轉過頭想說話，但一雙溫軟的雙唇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在嘴裡。軟軟的，涼涼的感覺，一觸即分。
「不用說出來，葉君……我相信，你，就是我的未來。」
我的初吻啊，我的童真啊……
葉雲飛心頭火熱火熱地伸手想要抱她，金碧輝一下子蹦了開去，恢復了她銀鈴般歡快的聲音道：「碧輝是很喜歡葉君啦，不過葉君想要泡到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喔。」
她狡黠地笑著：「如果葉君真的跟玉靈姐姐退了婚，碧輝就嫁給葉君，好不好？」
葉雲飛苦笑道：「這個……」
「我知道了，三妻四妾嘛，男人都很喜歡的啦，」金碧輝滿不在乎地揮動著手，「不過平妻也好，妾也好，碧輝都覺得很不好聽喔。葉君如果喜歡碧輝，要好好想想喔。」
她繼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葉雲飛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糾結：這不是逼著我三宮六院嘛……這妞太壞了，分明是想讓男人學壞嘛……
他抬步想追上去，這時候，視野中忽然有一個黑點急速飛來！
如果不是這兩天魅力值上升了不少，只怕他連這點黑點都不可能看見，但也僅此而已了，「砰」地一聲悶響，一發子彈擊中他的胸前！
金碧輝對槍聲可比他敏感得多，聞聲急忙轉身時，恰好看到又一槍擊中葉雲飛的肩頭，葉雲飛連中兩槍，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葉君……！！」
金碧輝眼中的世界崩塌了！
兩名男子一前一後地從街角走出來，手裡拿著步槍，身材都不高，看上去就跟普通中國人一般模樣，仔細看，才看得出一點日本人的影子。
「川島閣下，今夜中國人的防衛雖然疏鬆一點，但不久后還是會有人過來的。請立即隨我們轉移。」
金碧輝身子搖晃了一下，冷冷道：「你是誰？！」
為首的男子沒有注意到金碧輝眼中的煞氣，得意洋洋地道：「在下是特高課的松本一平，這是黑龍會的高田洋一。」
他輕蔑地看了地上的葉雲飛一眼：「這個傢伙據說蠻有才學的，這兩天出了不少風頭，要不是他的言論一直針對我們大日本帝國，我們也未必對他動手。」
另一個叫高田洋一的也道：「方才川島閣下已經把他逗得神魂顛倒了……要不是這人甚至都引起了中華皇帝的注意，上峰也不會突然命令我們動手……我個人覺得交給川島閣下要對付這人更加好些，可能又是一名中華高官呢，真是太可惜了。」
一陣森然的寒意從金碧輝的齒間一點點透出來：「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聲音未落，她的右手忽然泛起淡淡的光芒，突兀變化成鋒利的貓爪，直接插進了那個叫松本一平的胸口！
沒等松本一平說出一個字，一聲悶響，他的心臟直接在胸膛里被捏爆了！
這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站得稍遠的高田洋一才感覺一點不對，金碧輝左手掏出了手槍，「砰砰砰砰……」一槍又一槍，在他身上開出無數血花！
直到打光了槍里所有的子彈，金碧輝兀自在木然地扣動著槍機。直到高田洋一死得不能再死，象個破麻袋似地倒在地上，金碧輝才稍微回過神來，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她木然扔掉了手槍，踉踉蹌蹌走到葉雲飛身邊，雙膝「砰」地一聲跑在雪地里，終於痛哭出聲。
「葉君……」
淚水不要錢似地奔涌，金碧輝也顧不得擦一擦，喃喃地道：「你那麼厲害，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去呢？你是在嚇我的，對不對？」
「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在騙你的呀！」
「什麼妻呀，妾呀什麼的，都無所謂呀，」淚水一滴滴地落在葉雲飛身邊，「碧輝心中，對葉君喜歡得不得了，只要葉君願意娶我，不管是妾，還是情人，碧輝都是願意的……」
「碧輝說過，葉君你是我的未來，還記得嗎？」
她的臉上漸漸現出一種死灰般的決然，右手再次冒出光芒，「碧輝現在就下來陪你，這次，玉靈郡主不會再搶在我前面了……」
她的右手便要往自己的脖項抹去，這時候，地上的葉雲飛忽然動了一下。
「咳，咳……丫頭，你自己說的話，可不要……賴賬……喔……」
「葉君！！！！！」
金碧輝欣喜若狂，一把撲到葉雲飛身上，「你沒死，你沒死……」
結果葉雲飛「啊」地一聲慘叫起來。
「怎麼了？」金碧輝手忙腳亂地，「葉君，你怎麼了？」
「好象被打斷骨頭了……」葉雲飛痛苦地摸著胸口，「幸虧勞資早上弄了件凱夫拉防彈衣穿在身上，本來是防著那幫逗逼的革命黨的，沒想到在這裡用上了……哎喲，痛死了我……」
「葉君，你沒死真是太好了……」金碧輝淚痕未乾，破涕為笑，一雙盈盈秋水看著葉雲飛面上，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葉雲飛也看著她。方才金碧輝差一點就為他殉情而死，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感動之餘，對眼前這個少女，更是多了幾份憐惜。
兩人的臉越來越近，眼看雙唇即將交接之際，忽然一個聲音在不遠處怒道：「你們在幹什麼？！」
這是，顧玉靈的聲音？
兩人觸電般往後分開，然後才想到這個問題。
原來，顧玉靈心中一直對葉雲飛不忿，出酒樓后，特意繞了一大圈又繞回來，就是想跟蹤一下葉雲飛，看看他跟金碧輝那個「狐狸精」到底是什麼關係。
眼前一幕，更是讓她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她走過來，冷冷地一字一句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金碧輝臉上飛起兩朵紅霞，饒是葉雲飛臉皮厚，此時也感覺尷尬萬分，不過他急智轉得快，痛苦地道：「沒看到我中槍快死了，金碧輝在幫我做人工呼吸嗎？你的治癒是幹什麼吃的，還不……啊……」
他終於再次幸福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