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份
「老公,我又不是殘疾人,干麻要用輪椅?」言成蹊有點微惱,更多的卻是不好意思。
這張輪椅是劉章從醫生那裡借的,在醫院呆了這麼多天,和金老大他們一起在院里打短工,早就和醫生護士們混了個臉熟。劉章以前又是做金融的業務的,口才了得,經常把小護士們逗地咯咯大笑。再他死磨爛纏下牛醫生也是無奈,就從不一個犄角旮旯里尋出一張積滿灰塵的輪椅。
劉章手腳也快,只片刻就將這張輪椅收拾得油光鋥亮,上面還插了一束被賣花的小姑娘強賣的一束玫瑰花。這些小姑娘難纏得緊,看到一男一女就湊上來:「大哥哥,姐姐好漂亮,買束花送給她吧!」如果你不答應,小丫頭片子就冷哼一聲:「哼,小氣鬼,姐姐一點都不漂亮。」搞得你暴跳如雷,又無可奈何。
言成蹊換上一件厚衣裳,抱她上了車,開了一段路就來到一家大型商場,又將她抱下,推了進去。
在抱她的時候,劉章感覺言成蹊在這段時間裡好象胖了些,不過卻有另外一種別樣的美。
他推著言成蹊在商場里慢慢地走著,已經半蔫的發黑的玫瑰花插在輪椅上囂張地招展著:「成蹊,你不是要眼霜嗎,前面就是專櫃,咱們過去看看。」
「老公……還是別去了……」
「怎麼了,說好了送眼霜給你做聖誕禮物的。」劉章疑惑地問:「你是不是捨不得錢,我昨天得了一千塊,一盒眼霜還是買得起的,只要你高興就成。一年只有一次聖誕節,咱們一家人要高高興興地過。」
「老公,你賺錢太辛苦,我怎麼忍心……」
劉章哈哈一笑:「不還是錢的事情,只要你美美的,我心裡就高興。男人賺了錢不就是給女人花的嗎,自己老婆漂亮我面上也有光。朕就是這樣的真男,朕就是這樣的稟性。」
言成蹊卻不笑,用腳支著地讓輪椅停下來。沉默半天,才問:「老公,有一件事我想問你。我說……如果……」
劉章:「如果什麼?」
言成蹊:「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濫情,看到漂亮女人就愛?」
「生理本能,可以理解啊!」
言成蹊:「如果有一天我老了,頭髮白了,眼角都是皺紋,變成了醜八怪,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你在說什麼呢,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自然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劉章本想笑,看到言成蹊鄭重的神情,就收起笑容點了點頭。
「老公,你真好。」言成蹊神情激動,伸手握住劉章:「章哥,既然你不嫌棄我將來變老變醜,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眼霜咱們不要了,抹在臉又能怎麼樣?你說得沒錯,今天是平安夜,一家人應該高高興興在一起。我如果是只顧自己,那也太自私了。老公,我們去吃飯吧,我好餓。吃了那麼多天病號伙食,我想吃肉,我想吃火鍋。」
劉章:「原來是讒了,你這個吃貨。好好好,我們吃火鍋去,說好了,不許變胖。」
等他們到了火鍋店,正要進去,突然,從裡面鑽出來幾個渾身酒氣的大光頭,霍然正是花臂大哥。
兩人突然打了照面,同時楞住了。然後驚叫:「是你?」
言成蹊發現不對,忍不住問:「老公,是熟人嗎?」
黑道大哥;「太熟了,姓劉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找了這麼多天,想不到在這裡碰到了,還是大節氣的,緣分啊!」
「大哥,還真是巧了。老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債主。」劉章苦笑。
花臂大哥喝道:「劉章,狗X的,你還曉得我是你的帳主啊!我的錢是不是該還了,今天你既然被我逮住了,就別想跑。」
劉章大為尷尬,又擔心言成蹊受到牽連,忙道:「大哥,你那筆損失我也不想的,咱們能不能另外約個時間好好談談。今天是平安夜,大過年的。再說,我老婆也在這裡,你看她又是殘疾人,是不是……」
花臂大哥:「去你媽的,你當我傻啊,另外約我時間,鬼知道你會逃到什麼地方去,快抓住他!」
他身後的兩個小弟就衝上來要去扭劉章的手臂。
突然「嘩」一聲,一片紅色的煙霧騰起。
那兩人同時慘叫一聲蹲了一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辣味,原來,這是一家川味火鍋店。川人吃火鍋的碟子分為油碟和干碟兩種。其中,干碟的主要成分是辣椒和花椒面。如果撒到人的眼睛里,不亞於生化武器。
動手的正是言成蹊,她行動力驚人,一出手就用干碟放倒了兩人。
見愕然立在一旁的劉章,言成蹊猛地從輪椅上跳起來,一把拉住他,叫道:「跑,快跑!」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個病人。
劉章不由自主地沖了出去。
看到先前還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此刻卻動如脫兔,花臂大哥張口結舌:「草,殘疾人能跑,我沒看錯吧?站住,站住,有種給我站住……姓劉的老子砍死你!」
三人你追我趕,很快從商場出來,跑到外面的廣場上。
今天的天氣不錯,彩霞漫天,一點也看不出是隆冬時節。
畢竟是個女人,跑了一氣,言成蹊於是香汗淋漓,氣喘吁吁:「老公,我跑不動了,我再也跑不動了。」
劉章也不廢話,在言成蹊的驚叫聲中,一把將她背到自己背上:「我背你,不用擔心,敵人追不上的。」
確實,在經過前一段時間艱苦的勞動之後,劉章感覺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跑了這麼長一截路,竟然是是面不紅氣不喘,言成蹊趴在自己背上簡直就是輕若無物。
他回頭看了一眼,花背大哥已是趔趔趄趄,一張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上面有汗水如溪流一樣流下來。他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站住,老子砍死你,姓劉的,你是屬兔子的嗎,只知道逃,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劉章一呆:「這才多遠點路,黑道大哥怎麼就累成這樣,也太弱了點吧?這種身體素質,還怎麼在街上和人打打殺殺……不對,已經跑了快兩千米了,換誰這麼不歇氣地衝刺也得跪……可是我怎麼還不覺得喘……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段時間的鍛煉還真不是白給的!」
他回過頭大笑著喊道:「要砍我,來呀,來呀,不過首先你得追上我!」已經很多年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健康過,感覺自己正處於體能的顛峰期,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就算再跑上幾千米也輕鬆愉快。
後面,花臂大哥終於倒下來。
減除了危險,劉章還是沒有停。霞光下的奔跑跑如此帶勁,他就這麼朝城市邊沿跑去,感覺可以一直跑到夕陽里。
「老公,你累嗎,放我下來。」言成蹊緊緊地抱著劉章,捲曲的長發在空中飛揚,輕輕地拂過他的臉,那麼的舒服。
「停不下來了。」感覺到身後那凹凸有致的身體,感覺到言成蹊溫暖的體溫,劉章大聲笑著,心中又說不盡的快活。
「好厲害,跑了這麼長的路,老公,我好喜歡你跑步的樣子。」言成蹊的臉紅了,貼在劉章的脖子上,那麼地燙:「以前讀中學的時候,我最喜歡的男生是學校的籃球隊長。他籃球打得好好,跳起來好高,太帥了,我當時就想,將來如果要嫁就嫁這樣的男生。」
「那你怎麼後來嫁給我了?」劉章笑著問。
言成蹊突然幽幽地嘆起來:「小時候真好啊,喜歡一個人根本就管不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金錢、地位、房子、車子。你愛他,僅僅是因為他球打得好,長得高。或者僅僅是因為那天陽光正好,他笑起來的時候牙齒很白。老公……」
「什麼?」劉章問。
言成蹊輕輕地吻著他的頸窩,就好象是小鳥正在啄食:「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中學時代,而你就是那個跑起來很快,笑起來露出潔白牙齒的人。」她的眼神變得迷離。
劉章心中一片暖意,不過,他還是驚叫一聲:「糟糕?」
言成蹊:「老公,怎麼了?」
「輪椅丟了,估計昨天賺的一千塊錢都要賠給牛醫生。眼霜沒買,火鍋又吃不成,該死的,這個平安夜就這麼毀了。」
「不要緊的,這是我過過的最幸福的一個節日。」
劉章回過頭去,兩人的嘴唇貼在了一起。
天說黑就黑,生起了漫天的星斗,夜空是那麼璀璨,竟無法被城市的燈光掩蓋。
劉章已經停下奔跑,就那麼慢慢地走著。背上,言成蹊指著天空的星斗:「老公,快看,那兩顆好亮。」
「那是人造衛星。」
「不不不,那是夫妻星,你看他們挨得那麼近,難分難捨。」
「哪裡有什麼夫妻星,是人造衛星……好吧,是夫妻星,他們正在恩愛呢……哎喲,別擰我,疼疼……老婆,我想……」
「你想什麼?」
「我想,今天就別去醫院了,我們回家。」
「別亂想。」
「哎喲,別擰我肉,好疼,投降投降。」
……
那個時候的他們是那麼的窮,但又是那麼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