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世子
「什麼?」
阮福源「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肥胖的身軀微微顫抖。
「父親,這……」聞言,阮福滄也略顯震驚。
只有阮福瀾表情正常的皺了皺眉頭,道:「恐怕是明皇的詔書到了,父親,這該如何是好啊?」
阮福源急的團團轉,口中喃喃道:「大明是不能得罪的,可鄭氏那邊,咱們也不能打了,再打這廣南的百姓就承受不住了啊。」
阮福瀾朝外面道:「進來。」
一名下人便弓著身子跑了過來。
阮福瀾仔細問了一下情況,得知明朝來的竟然是個二品大員,而且還是御封的平東伯之後,心裡一突,將那下人趕走,然後對阮福源道:「父親,明皇竟然派了這麼大一個官員過來,恐怕真的是要給父親加封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阮福源有些緊張的道:「應該是糧食和橡膠樹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太過重要,這才派人跟咱們談生意呢,這樣,瀾,你先去應付一下,探探他們的口風,本主稍後再做決斷。」
「是,父親!」阮福瀾躬身,就要退出去。
阮福源卻又道:「等等,你見了那明使之後,若真有加封聖旨,就說本主的年齡大了,近日有染了惡疾故而不能接旨,要等本主病好之後,再沐浴焚香三日方可。以此為推脫,另外,萬萬不可讓他知道黎皇派人來加封的事。」
「我明白了,父親!」
「好好好。」阮福源道:「你先去吧。」又回過頭叮囑自己的小兒子阮福滄道:「還有,嚴密守住黎朝來的使者,讓他們沒事不要外出,就說最近富春不安定。反正,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本主和大明有往來,否則的話,那鄭氏定然會像瘋狗一樣咬過來。」
雖然現在大家都是諸侯,黎皇的權利已經不存在了,可表面上,兩位還都是黎皇的臣子。這就是遊戲的規則,作為臣子,沒有任何權利和外藩有政治上的往來。
……
蘇白衣的隊伍中,除了禮儀官員和隨行的小廝、水手之外,還有五百帶甲精兵,人數加起來在六百多的樣子。一行人從靈江轉了一圈,然後在施程的帶領下來到了富春。
富春並不靠海,這個城市和海岸大約有十公里左右的距離。蘇白衣等人將船隊停在海面上,率領大隊從陸地進入富春城。
到了富春城之後,受到了當地官員熱情的接待。
將他們安排進了富春最好的驛站中,給予最好的吃食,甚至阮主官方還派人專門給蘇白衣送了幾個水嫩嫩的丫頭過來服侍。
不過國書投了之後,半天也沒等到阮主的召見,這讓蘇白衣有些如坐針氈的味道。
「朝宗!」蘇白衣將侯方域喊過來,道:「你前陣子來過一次,對此地也頗為熟悉,帶幾個兄弟喬裝打扮一番去城裡摸摸底,打聽一下鄭氏是不是真的派使者來了。這阮主半天不召見,我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是,先生!」侯方域一拱手,便下去準備了。
吃過午飯的時候,廣南官方終於有人來了。
來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胖子,身材高大,身上穿的黃黃綠綠如同唱戲的一般。蘇白衣和他認真的見過禮之後才知道,這人是當今阮主的長子,名字叫做阮福瀾。
對於名字蘇白衣還真的沒有特別在意,他的目光全放在了這貨的衣服上。
按道理來說,越南和朝鮮、日本一樣,都被大中華博大精深的文化所吸引,數百上千年下來也學到了那麼一星半點,這服裝自然也是學習的明朝。
當初朱元璋定大明服侍的時候有規定,外藩朝服比朝臣低三等,和太監是一個等級。所以朝鮮王的衣服基本上和曹化淳、王承恩這些人是一個道道。
那也不錯。
但這安南人是怎麼回事?
要說文化吧,也學了一部分,比如這阮氏世子身上穿的衣服,整個布料是黃色的,可黃色的布料上面綉著綠的、紅的、黑的、藍的、紫的、青的,反正一塊塊的,遠遠看去就像打了無數的補丁一樣。
不錯,那不是像,就是補丁!
朝服本來是一種很莊重的服裝,可這阮福瀾穿在身上卻有些滑稽的意味,甚至比北京城那些戲班子里的戲服都要花哨。
難道安南的男人都是用這種花花綠綠的補丁來彰顯身份?
蘇白衣心裡覺得好笑,臉上卻是一副正色的回禮:「不敢當世子大禮,本使這次來,一則宣揚大明和廣南之友好,二則是談一下咱們之間的生意,第三,陛下對阮主有所加封,須得當面宣讀聖旨,還請世子代為通傳,本使也好早日面見阮主。」
果真有聖旨!
阮福瀾心裡即是尷尬又是高興。
尷尬的是,如今老爹首鼠兩端,朝秦暮楚,又想要面子,又怕接受了大明的敕封之後被鄭氏吊著打。
高興的是,大明真的帶來了敕封詔書。
一旦他們廣南敢接下來,那麼從今往後就是大明朝正兒八經的藩國。
是不是大明藩國他不在意,關鍵是,一旦得到大明的承認,等於是立國了啊。
如今他們阮家再怎麼牛也只是一個割據地方的小股勢力,可一旦上升到藩國的程度,等於和北面的黎朝平起平坐,鄭主牛吧,那也沒有阮氏牛。
「多謝大明皇帝垂愛!」阮福瀾也說的一口好漢語,朝蘇白衣拱拱手道:「也多謝爵爺不遠萬里來到弊處,海上風急浪大,爵爺多有辛苦,不妨在驛站休息幾日,等精神好了,再見家父不遲。」
蘇白衣心裡冷哼,嘴上淡淡的道:「倒沒有世子說的那麼不堪,本使從南直隸而來,乘坐我大明最新式的大船,最多四日就到,所以並沒有什麼辛苦。」
「什麼?」阮福瀾張著嘴道:「四……四日,爵爺,您不是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會和你開玩笑么?」蘇白衣嘴角翹起:「世子,本使所言都是事實,若是不信的話,明日你去我船上看一下,一試便知。」
「額,額額……」
阮福瀾的腦子有點亂。
之前他父親阮福源告訴侯方域問大明朝廷要封賞,其實並沒有多少誠意的。萬一得罪了大明也沒有多嚴重的後果。
且不說大明朝如今一面要應對那個強大的洪台吉,一面還要應付國內越來越強大的流賊,有些自顧不暇。就算大明沒有這些問題他們也不會輕易發兵安南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髮兵了又如何?
北面有莫氏,中間有鄭氏兩個倒霉鬼擋著呢,他們真的能讓大明的軍隊順順利的來到靈江之南來么?
不可能!
至於說海上。
阮福瀾深知他們廣南水師的強大,雖不敢說能和大明水師匹敵,但是依靠近陸地的優勢來糾纏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可現在,聽說蘇白衣從南直隸到她們富春僅僅只用了四日的時間,他心裡就緊張起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大明完全不用從陸地上攻擊,直接用船運送軍隊來廣南就可以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廣南就完了!
不過大明到底有沒有這種船,還需要明日去試探一番。
阮福瀾瞬間調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生命中另一個職業:演員。
「爵爺,實不相瞞!」阮福瀾的眼圈一秒鐘就紅了,對著蘇白衣用哭腔說道:「家父今年已經七十有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時間鄭氏欺凌我廣南弱小,發兵十萬來攻,家父在那次大戰中一病不起,如今已經二月有餘了。今日驟然聞得大明天使到來,不勝欣喜,可他如今身體情況確實不宜操心國事。」
「病了?」蘇白衣皺了皺眉頭:這特娘的是個好借口。
「是的,爵爺!」阮福瀾低著頭道:「家父說了,讓小子務必好好款待天使大人,等他病好了,再沐浴齋戒三日,便可接陛下詔書,以示恭敬。」
「行吧!」蘇白衣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明擺著是說瞎話,可明面上卻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想要讓這老貨老老實實的接旨,看樣還是要從鄭氏的使臣那邊下手,或者讓這廣南的大哥大產生恐懼心理,否則的話,這趟就難了。
「不過!」蘇白衣眼睛微微一眯,道:「本使還有其他事物,也不會等太久,世子,好自為之!」
「定然定然!」阮福瀾擦著額頭的細汗道:「小人省的。」有頗為尷尬的道:「爵爺往後可別喊我世子,俺們廣南沒這個說法,家父也並未冊立什麼世子,不然真要陷小人於不忠不義的境地了。」
「哈哈!」蘇白衣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以為本使不知道么?呵呵,不過呢,本使也沒有亂喊,等陛下的聖旨下了之後,你阮福瀾就是廣南世子了,是我大明承認的廣南世子。」
「大人是說……」阮福瀾心裡一陣激動。
雖說他是嫡長子,可安南這兒對於嫡長子繼承製度並不怎麼看重,眼見父親年邁,卻日益喜愛自己那個弟弟,他心裡也是長了個嘀咕的。如今聽蘇白衣這麼說,他焉能不激動?
「哈哈哈!」蘇白衣大笑:「放心吧,都寫聖旨里了,不過廣南王尚未接旨,本使也不便對外明說。」
廣南王!
阮福瀾聽了這三個字之後,小心肝又開始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