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暗下決心

醫院……

三樓走廊上，現在因為是飯點，所以沒什麼行人，畢竟不管醫生病人那都是要吃飯的，這也不是什麼急診的地方，沒那麼匆忙的節奏。

王道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在一間病房外頭的橫椅上坐著的劉備，少年只是對著自己的正前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好看的。

從側面看，倒也看不出什麼悲傷來，不過王道知道這小子情緒內斂，何況真該悲傷也早該悲過了，總不成這麼大一個小伙還非得要像是女生一樣哭哭啼啼的樣子，那才真的不像話——畢竟只是住院嘛，還沒有啥結果呢。

「劉備？」

王道走到了他身邊，少年卻好像看對面看入神了一樣，一點兒沒有察覺到他到來的動靜，還是他又喚了一聲，才突然驚醒一般眨了眨眼睛，腦袋側轉過來，又微微抬起來，剛好看到王道帶著擔憂神情的臉。

「王老師……」劉備動了動嘴唇，王道卻看著他眼睛裡面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意思，哪怕之前在電話里王道就說過自己會過來。

這，似乎也能理解，畢竟他們非親非故，嚴格算起來他甚至是「得罪」過自己，然後就因為一個電話，自己就真的在這大中午的特意跑過來，絕對的出乎意料啊。

此外按照正常思路，既然跑過來了也總不可能就是特別過來安慰一下他的吧？

王道當然也做好了伸出援手的心理準備，但他至少要先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剛剛電話里只是隱約聽說是他父親出了車禍送醫院但缺少住院費，迫於無奈之下才想到找王道求救，更多的情況就不清楚了。

看著王道在身邊緩緩坐下來，劉備咬著嘴唇，強忍著心中某種情緒，說道：「我，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嗯，什麼意思？」

這算是什麼話？

你老子車禍住院了，結果你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啥？

「我也是接到了醫院的電話通知，才知道我爸他出車禍，被送來了這裡，但是具體的情況，現在還沒有人告訴我……」劉備那一雙大手捧著腦袋，有些茫然和懊惱。

王道沉吟了下，又問道：「那現在呢，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他一時倒也不心急了——這時候心急也無用，都到醫院裡了，他也不是醫生，還是繼續問清楚情況。

老實說，不管前世今生，王道都實在不是什麼愛管閑事的人，這不是他冷血或者刻薄的問題，前世多數時候能力所限，顧著自己還來不及，哪等得及去管他人？

至於「今生」嘛，要幫助別人也得要有人來找你啊，可這「前身」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性子，交際圈子小得可憐不說，存在感還很低，就算是稍微認識點兒的人，人家有事情可能找人找了一圈兒都不定會想起自己還認識過這麼一號人物。

「挂號那些都沒事、沒事了，就是……就是，住院費不……不夠了……」提到這個，劉備就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畢竟非親非故無緣無故，人家憑什麼幫你？哪怕人到了這裡，也不是說就一定要施以援手地。

而且事實上，也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不夠」，而是壓根就沒有錢。

他身上所有的錢，之前都已經扔去挂號了，醫院也接受了對他父親的治療，但是住院費以及治療費本身，他卻是實在沒能力支付了。

倒不是說他家裡就真的窘迫到了這個地步，至少他們還有房子，還有一些其他值錢的東西，可這些東西就算要抵押出去，那也是需要時間的，何況劉備目前還不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就算給他足夠的時間，這也是樁麻煩事。

而要說到當下能夠直接支配的現金，那就算是他老子醒著，估摸著現在也是拿不出來的了。

如果王道不願意施以援手，劉備也能夠理解，只是那樣子的話他就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雖然很大可能醫院還是不會將他們趕出去，最多也就是拖著，但劉備也不會希望是那樣子啊。

王道皺起眉頭，有些無奈問道：「我是想問你，你父親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住院費都好說，畢竟人命關天，他只是單純想知道一下情況而已。

看劉備的樣子危險期估計暫時脫離了，但更進一步的情況呢？

王道可不是小孩子，他得知道更多具體情況，才能知道自己怎麼幫助、幫到什麼程度，而且最好一開始就確定下來，不然後面弄得自己一身麻煩，那可就不美了。

「啊？」劉備愣了愣，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訥訥道：「還、還好，已經脫離危險期了，現在雖然在昏迷，但是也沒有大礙，住院調養就會慢慢好起來。」

言下之意，現在就剩下錢的問題了。

雖然之前看到劉備的樣子就有所預料，這時候聽到確定消息，王道還是鬆了口氣，然後才笑道：「沒事就好，那你也別擔心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先去把錢交了吧。」

「啊？」

「啊什麼啊，交錢是去樓下吧？」

「額……」

「算了，我自己去問……」

「王老師！」

王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奇怪地看著叫住自己之後卻又莫名沉默下去的劉備，「又怎麼了？」

「沒、沒什麼……」劉備搖搖頭，看著王道笑了笑就迴轉身繼續往樓下走去，心頭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溢滿了。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看身後的病房。

房門中間嵌著一塊矩形的透明玻璃，隔著玻璃正好可以看到病房內一個角度中的情形，不過從這個角度，看不到病床和他父親，但他卻只是這樣看著，一會兒后便幽幽嘆了口氣。

雖然自打自己懂事以來，就沒記得他干過幾件靠譜的事情；雖然他現在多數時候更像是一個吊油瓶，反倒自己才更像是這個家裡頂樑柱的那個男人，平日自己的生活費也是自己各種倒騰弄來的；雖然他現在又鬧了這麼一出——劉備雖然跟王道說自己不清楚情況，但他不用去詳細問，也多半能夠猜得出來，這起車禍根本就是酒駕之後的結果，這也不是那不靠譜老子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只不過這一次問題比較大後果比較嚴重而已——而這一大筆醫療費用，就算現在僥倖有人墊付，也會是他們家在可預見的未來一個沉重的負擔，總不能不還；雖然……

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自己不可能拋下他，也不可能放棄他，就算把他救治好了之後，他又回到原來那樣。

想到這次來幫忙的王道，就算他可能之後會要求回報，但他當下解決了自己家裡的燃眉之急，卻是無可指摘地，即便後面他有什麼要求也無可厚非，若是不求回報，那反而讓劉備覺得不踏實。

他實在不是一個慣於接受別人好意而無所回應的人，那樣會讓他覺得心裡很不自在，總感覺欠了別人的，就得要還。

想到這裡劉備腦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心裡便立刻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