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春曉
?二月二十日,艾爾的生日,溫暖的南境已經可以開始春播,西境仍然冷風呼嘯。西境的天氣永遠如任性的大小姐般讓人捉摸不透,持續了數周的黑雲一大早就被金色的陽光斬破,仁慈的神明將溫暖和一年的希望灑下人間。
趁著難得的好天氣,荊棘城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人們彷彿要將一整個冬天的憋屈和煩悶都發泄出去,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來不絕,就像冬眠的動物一個盹醒過來,紛紛從洞穴里跑出來,伸伸身子覓覓食,再也不想在家裡呆著啦。住在貧民區的男人開始為一家人一天的生計開始奔波,搬貨的、推車的、叫賣的,無論多麼艱苦的活計西境的男人從不在乎。女人們也沒有閑著,菜場里滿是她們的喊價聲甚至是叫罵聲,間雜著還有些閑言碎語。做工的小姐們幫著母親去漿洗店做工,補貼家用,偶爾隔著玻璃看看走過的帥小伙們,有時候不知道想到什麼就臉上一紅。偷兒們也開始幹活,失了手被抓住免不了就要受點罪啦,惹事生非的混混們又開始打架了,這時候就要勞駕尊貴的巡警老爺們去嚇唬一番。小孩的哭鬧、狗叫聲、歡快的笑聲、憤怒的咆哮……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合在一起,雖然吵鬧,卻絕不讓人覺得厭煩。
這,就是荊棘堡,雖然時常被大雪覆蓋,又時常被寒風吹打,但只要有點陽光,這裡總是這樣生機勃勃,讓人禁不住心裡歡喜起來。
似乎是與城裡的熱鬧相映襯,荊棘堡里也一片忙碌,女僕們上上下下著,難得的把大廳裝飾了一番,竟讓這樸素的古堡多了分典雅的意味在裡面。不過更讓人覺得驚艷的是她們都換上了白裙,在黑岩石鋪成的地面上猶如一朵朵盛開的百合花,提醒著人們春天來了。今天不僅是艾爾少爺十二歲的生日,紅衣主教大人還會為他施行洗禮,在這神聖的日子裡,聖潔的白色總算能在鐵荊棘倔強的黑色里綻放開來。
在城堡里一片喧囂之際,冷清的后林里卻不時傳來一陣陣兵器碰撞的聲音,偶爾夾雜著一兩句人聲。
「艾爾少爺,您一定要記著,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放鬆手裡的兵器,即使被砍傷或者摔倒也決不能脫手,像您這樣老是丟了手裡的劍,是活不過第一場戰鬥的。」
艾爾扭頭看了看被絞飛了的鐵劍,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實在是因為您太厲害啊,謝格曼軍士長大人」艾爾故意稱呼眼前老人以前的軍職,還向他敬了個軍禮。
顯然軍士長三個字讓老謝格曼心情大好,這從他咧開著的大嘴就可以看出來。事實上謝格曼從來都不是一個臉上臧得住事的人,這一點作為一個高貴家族的管家著實不合格,自從追隨公爵大人來到荊棘堡以來,他的臉就被稱為鐵荊棘家族的晴雨表。
「可為什麼在我練劍時你突然冒出來要教導我啊,老管家」,艾爾歪了歪腦袋。「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大廳里準備典禮嗎?」
艾爾的追問讓老管家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這不能怪我啊,艾爾少爺。」老管家向艾爾抱怨道:「您知道在那裡葛瑞爾有多趾高氣昂嗎?」老管家捏著嗓子模仿起來:「哦,謝格曼先生,您應該把領口的紐扣扣上。打擾了,謝格曼先生,您禮服上有褶皺,要馬上撫平。謝格曼先生,您不應該這樣做,這裡請讓我打理。天哪,她不僅主宰了荊棘堡,更像是聖輝城的皇后大人!」
艾爾被逗得不禁笑出聲來,老管家嗓門雖大,語氣卻模仿得惟妙惟肖。艾爾想象著粗獷的老管家苦著臉被葛瑞爾女士教訓的場景,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終於止住了笑的艾爾安慰道:「得啦,謝格曼先生,您就別抱怨啦。葛瑞爾女士可是家裡的女僕長大人。」一邊說著艾爾做了個尊敬的手勢,「有時候就連公爵大人都要對她畢恭畢敬呢。」,「再說了,這些禮儀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呢,老謝格曼仍然能一拳干倒一個壯漢,適當的退讓只是對一位弱女子應有的禮節而已。」艾爾又小小地恭維了一番老管家。
老管家被說得喜笑顏開,眯著眼睛撫弄著他引以為傲的翹角胡,感覺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凱旋的時刻,興緻高昂地繼續教導艾爾。
「要記住了,艾爾少爺,戰鬥時您要緊盯著面前的敵人,當然對手的武器也值得注意,但不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手的劍或刀上,到時候一個虛招就把你放翻了,您要注意對手的全身動作,當然一個經驗豐富的戰士可以憑直覺做出正確的判斷,但仔細的觀察仍然是極為重要的。」老管家一邊說一邊做了個示範:「像這樣,我一邊向前踏步,一邊扭身揮臂,一般就不會是虛招而是重劈。我們兩人體格差距巨大,這時候您應該做的不是傻乎乎地拿劍格擋,而是趕快閃身躲開,實在不行就地上一滾,丟掉風度總比丟掉腦袋強,要知道敵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
艾爾在旁邊認真地聽著,時不時拿劍和老管家比劃兩下,說著說著話題就蔓延開來,「老管家,我現在能鍛煉元素入體、元素共鳴和元素外放嗎?我在閱讀《帝國戰爭史》時經常看到這幾個詞,似乎是強大戰士都要學會的技能。」艾爾滿懷希望地問,第一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認真鍛煉過,第二世的時候壓根就失去了元素入體和外放的天賦,艾爾現在十二歲,黑魔法之災在他二十二歲爆發,只有十年的期限,艾爾必須抓緊時間。
「艾爾少爺,您現在還為時過早。」老管家也嚴肅了起來,也許是怕艾爾不知輕重,自己瞎練,老管家又仔細解釋道:「元素是存在天地間的一種能量,使用方式不同,造成的效果也不同。例如法師用它來釋放魔法,牧師用它來祈禱神術,戰士用它來強化自身。所謂的元素入體是戰士在極高強度下極限地鍛煉自己的肉體,那時候肉體因為透支到了極致,因此對於從外界補充能量相對敏感,這時候戰士利用元石,採取特殊的呼吸吐納方法可以將一部分元素納入自己的體內,使自身強大。當然這種方法也很危險,過度的鍛煉會造成身體損傷,我曾經不止一次見過強壯的戰士硬生生把自己練廢的」說著老管家臉上流露出些許的傷感,接著他鄭重地對艾爾說:「艾爾少爺,答應老謝格曼,不要自己偷練,您身體還沒發育好,是承受不住的,要練也要等到您十六歲時。」
看著老管家緊盯著自己的雙眼,艾爾將右手捶在自己胸前的鐵荊棘徽章上:「我,艾爾.愛德華以鐵荊棘的榮譽起誓,絕不會偷練,放心吧,謝格曼先生,我知道輕重。」
老管家滿意地點點頭,同時他也注意到了艾爾臉上透露出的失望,為了轉移小少爺的注意,他連忙繼續講解:「至於元素共鳴,艾爾少爺您了解魔法嗎?」艾爾點了點頭,應和道:「我在書上看到過描述,一個火球能把一棵雙臂都抱不攏的大樹直接炸斷,這還不是高級魔法。」,「是啊,這就是魔法的可怕之處,再強大的戰士也不可能硬抗這樣的殺傷力。為了不在面對魔法時任其宰割,元素共鳴這樣的技巧就誕生了。魔法說到底也是由元素構成,元素入體的戰士們調動體內的元素,大量元素引發共鳴,吸引天地間的元素匯聚到同一區域,當魔法到達這一區域時,元素相互之間就抵消了,魔法的威力也就大大降低。」
喘了口氣,老管家索性一下子講到底,「元素外放是元素入體的進階形式,一部分更有天賦的戰士容納的元素突破了自己的極限,這時候他們不僅是容納元素,而是吸收元素,不僅可以調動體內的元素,更可以掌握、使用這些元素。比如說使自己的武器附著閃電或者火焰,或是讓自己的四周變得異常寒冷。與此同時,這些戰士對魔法的抵抗力也大大增強。他們不如法師的是不能遠距離施法,必須近戰,優點是不需要念咒,可以在戰鬥中施展能力。」
聽到這,艾爾想到什麼似的,急切地問道:「老管家,那你是什麼程度呢?」
聽到這個問題,老管家臉上露出了一絲驕傲:「我當年是騎兵隊隊長,而西境的騎兵隊全員都可以元素外放,我們曾經追隨著公爵大人不止一次朝獸人的大軍衝鋒過。」說著心裡又多了份感慨,不過當注意到艾爾尊敬的神情后,老管家得意的翹角胡又上翹了幾分。
然而少爺和管家的交談沒有持續太久就被響亮的鐘聲打斷,位於荊棘城中心塔樓的大鐘罕見地連續敲響了七下,七是一周的日子,蘊含著圓滿的吉祥含義。少爺和管家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這鐘聲真正的含義:
紅衣主教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