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山中奇遇
算命的道人不知道何時消失了,蔣靖卻仍然不想回家,他下意識地向西邊走著,想要爬上那座山,爬得更高一點,爬到自己從來沒有爬到過的高度。
說到底,少年人的心性總是能夠輕易被撩撥的,蔣靖終歸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他身處底層,又渴望改變,因此突然冒出一個神棍似的傢伙說出那麼一番話,不可能對他沒有一點點觸動,因此就算只是因為好奇,因此一點點糾結於渴望,他現在也不想回家,也想要在這山上轉一轉。
太陽的光線愈加柔和,餘暉撒在蔣靖身上,將他攀爬的身影拉得更長,額頭上的汗珠映的更加細密。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山腰上捉到一隻兔子的情形,然後又想到了那個叫劉天的黑瘦少年,想到了那個有些怯生生卻非常可愛善良的小姑娘程禕瑤,他突然期望著能夠再見上她一面…
爬得越高,程禕瑤的形象在蔣靖腦中回蕩得越頻繁,她立在餘暉下的那個小小身影,她不失清亮的一聲嬌叱:「你們別打啦」,她的稚嫩,她的害羞,她的勇敢,他的善良,她的天真…蔣靖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用在她的身上,以至於她的面容卻在蔣靖的頭腦中越來越模糊了,其實蔣靖還不知道,這與其說是一種對美麗的傾慕,倒不如說是一種對階層的渴望…
「嗯?」,有些疲憊的蔣靖正準備下山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旁邊的草叢中有一絲血跡,這讓他不由得心中一顫,雖然事先給自己壯了膽氣,可往這個山的高處越走越深,蔣靖也不自然有些害怕,聽大人說,這裡有毒蛇呢,而且還有人說,這裡面有野獸呢,儘管蔣靖一直覺得,在這個不算太大的山上,應該是不會有什麼野獸安家的,但是他就是害怕,這種恐懼,源自內心,他可以說怕很多很多東西,但歸結起來只有一點:他怕死…
雖然那個「神棍」忽悠了自己幾句,但蔣靖不至於傻到對那種話深信不疑,事實上,他之所以會上這座山,很大原因是他有大把的閑在時間,或者說他很無聊,還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他期盼著能夠像上次一樣,幸運地捉到一隻受傷的野兔,這樣倒也算不枉了那「神棍」的幾句胡扯了。
「也許是什麼小獸的血,可能這次又會有什麼意外收穫呢…」,蔣靖一邊在心中安慰著自己,一邊小心翼翼地循著模模糊糊的血跡前進,直到行至一片灌木叢時,發現不遠處一陣窸窣,這讓他心中一陣興奮,又一陣害怕,於是蔣靖撿拾了根較為粗壯的木棍,然後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在蔣靖慢慢靠近灌木叢的時候,他的心情就一直很緊張,因為那裡好像有什麼未知的東西,或者說不尋常的東西,蔣靖咽口唾沫,咬緊下唇,將手裡的那根粗壯的木棍又緊了緊…
凝住心神,蔣靖輕舒一口氣,突然快跑兩步,一躍而起…我去,沒跳起來,這灌木叢也太密了吧?蔣靖先是一陣害怕,繼而是一陣欣喜,因為灌木叢那邊只是非常細微地動了動,然後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看來真的是遇到了一個受傷的獵物,那個神棍的話沒準是有幾分道理的…
這次蔣靖不再著急了,他只是慢慢向那邊靠近,以求不要太驚動它就好。可是當他撥開最後一叢遮擋視線的灌木時,手中高舉的棍子卻不自然地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砸不下去了。因為在他腳下的,並不是獵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受了傷的活生生的人。
那個人同樣也發現了蔣靖,他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在蔣靖舉起棍子接近他的時候,仍產生了一種自我保護般的反應:抬腿就是一腳,直踢蔣靖小腿。
不過可能由於他受的傷太重,以至於他的動作雖然凌厲,但在剛要襲擊到蔣靖的時候,忍不住一聲痛呼,暈了過去。
饒是如此,蔣靖也嚇得一聲驚呼,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一種轉身欲跑的衝動,可不知是嚇的,還是怎的,就是邁不開步子。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又恢復了些意識,他的手動了動,嚇的蔣靖趕忙後退兩步,可那個躺著的人隨即便又一動不動了。
這時候蔣靖才堪堪看清了那人的大概,只見他衣衫破爛,滿身是血,而且依稀能夠辨認出大部分都是刀傷。
蔣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從身形等方面來判斷,應該是個三四十歲的青壯年。蔣靖並不敢靠近他,因為剛才自己接近時,這個人暴起的反應,實在是有些駭人,雖然沒有踢到自己吧…
也許蔣靖真的該一走了之,可是他的性格以及心思,讓他邁不開步子,記得先生當初還說過什麼「人命大於天」,書上聖人的話是要聽的,儘管他認為自己是不應該多管閑事的。
但這個人真的傷得很重,而且他好像並沒有死,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啊。蔣靖突然想起上次程禕瑤救助自己的事情,她一個小女孩,在看到他人危難的時候,都能挺身而出,自己怎麼能對此坐視不管呢?如果被程禕瑤知道了,她大概會鄙視自己吧?
忽而他又想到了剛才那個「神棍道人」的話:命格在西方,發達之路也在西方,難道指的就是這座山上的這個人?
蔣靖搖搖頭,真的無法去相信那一番「天命格數」的論調,但今日奇遇實是太多,讓蔣靖一時有些接受不來,他畢竟只是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少年,他現在的頭腦很亂很亂…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蔣靖在心裡默念著,「自己給了那個神棍道人一塊饅頭片,便換來了幾句他所謂的天機,今日自己如果救了這個人,總不會有什麼害處的吧?」
念及於此,蔣靖壯著膽子向前兩步,伸長脖子朝地上那人仔細看了看:只見他蓬髮散亂,臉上還有些血污,但英氣勃勃的面容依稀可見,闊臉星唇,尤其是那濃密的劍眉,讓人忍不住就生出一絲好感,甚至在這種情況下,他蓄起的鬍鬚絲毫未亂,連血滴都不曾沾到。再看他穿著打扮,竟是錦衣綉袍,牛皮長靴,儘管破爛不堪,但蔣靖似乎能夠想象到此人受傷前挺拔的英姿。
「這絕不是一個尋常人!」,蔣靖長舒一口氣,「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活他!」
說罷,蔣靖在地上撿起一個小石子,朝那人身上扔去,可是他並沒有什麼反應。蔣靖無奈,考慮到以那人受傷的情況,應該對自己造不成什麼實質傷害,於是長舒一口氣,上前兩步,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他還活著!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