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孕象
嶄新的三間石頭修葺的房舍落成,還多了一個簡單的小院兒。
對於新家,曹晨非常滿意。
按照牛尾村的風俗,新居落成,自然要把村裡老幼宴請一番。村裡人也會多少上一份禮。或是一把精心打造的鋤頭,或是一口大鐵鍋,也有人折幹了給上一兩塊晶石。
劉叔把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來,院落裡外十來桌上,呼來喝去,酒氣熏天。
「小曹,你丈夫呢?讓他過來陪酒。」老李頭兒嚷嚷著。
「你個老糊塗,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他不是我……哎呦,蘋嫂子,你瞅瞅你家的小兔崽子,怎麼跟他爹一個毛病!隨地大便!」曹晨叫嚷起來。
蘋嫂子笑道,「隨他爹,沒辦法。大妹子,別嚷嚷了,讓你家老頭子鏟一下好了,嫂子忙著呢。」
曹晨頓時氣結。
這幫無恥無知的村民,跟他們解釋多少遍了,他們卻總是認為陳昭是自己的丈夫,悶哼了一聲,曹晨也懶得再解釋什麼,看到陳昭被老李頭兒拉去喝酒,只好自己拿了鐵鍬,忍著噁心清掃院子。趁著沒人注意,還惡毒的在哪小兔崽子的腦門兒上拍了一巴掌。
整整忙了一天,落日時分,院落里才安靜了下來。
劉叔和劉嬸兒沒走,留下來幫著曹晨收拾。
劉叔的氣色越來越差了,雖然看起來還十分硬朗,但每個人都知道,劉叔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拿著一把掃帚,一邊掃地,劉叔一邊沖著曹晨和陳昭嚷嚷,「你們啊,房子也有了,將來我和你劉嬸兒死了,家裡那幾畝地,也是你們的。現在就差個一男半女了。」
劉嬸兒笑道,「有個孩子,才算有個完整的家。」
曹晨累的夠嗆,懶得跟他們瞎扯,也看出劉叔命不久矣,心中哀傷,隨口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
劉叔知道曹晨在敷衍自己,看向陳昭。對於陳昭,劉叔總是充滿了好奇。他看不出陳昭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也看不出陳昭到底什麼修為。只是感覺陳昭不是個簡單人物,不過這種事兒,他也不好問。想了想,只道,「日子啊,簡單了點兒,也挺好。」
陳昭應了一聲,道,「是挺好。」
正說著,正在收拾碗筷的曹晨忽然身體猛地一綳,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嘶……」曹晨凝眉蹲下了身子,一隻手捂著小腹,臉漲得通紅。
「咋了這是?」劉嬸兒慌了,趕緊跑了過來。
「肚子疼!」曹晨說話的時候,臉色變得慘白,冷汗不停的落下來。小腹中的絞痛之感,幾乎讓她昏厥過去。
劉叔倒是沉穩,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曹晨的脈門,片刻,臉色陡然一變,「咦?倒是奇哉!」
「怎麼回事?」劉嬸兒急切的問道。
旁邊,陳昭微微凝眉,看著曹晨,卻是無動於衷。
劉叔說道,「晨晨這是……這是孕象啊。可為何會腹痛,卻是不知啊。」
曹晨擦拭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微微閉眼,呼呼的喘著氣,「孕象?什麼是孕象?」
劉嬸兒道,「就是懷孕之象。可這腹痛……」說著,她推開劉叔,捏住曹晨的脈門,片刻,也是滿臉疑慮。
曹晨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得到肯定答案之後,臉色大變,惡狠狠的瞪向陳昭。
陳昭嘴角抽了一下,卻是什麼也沒說。
「陳昭!」曹晨憤怒至極,「你什麼時候……」除了陳昭,曹晨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誰對自己幹了壞事!很顯然,陳昭一定是趁著自己睡著了,給自己下了什麼手段,從而偷偷的睡了自己……
等等,這好像也不對。
自己是逆靈修行,陳昭是順靈修行,他若是跟自己睡了,豈不是會死?
也不好說!
陳昭是個高手,也許有什麼詭異的辦法。
如此想著,曹晨忽然又意識到,自己的小腹似乎不再疼痛了。
劉叔說道,「懷孕是好事兒。只是這腹痛實在是詭異,卻是不知何故。」想了想,又道,「走吧,晨晨,跟我去找你李叔,他的修為比我要高明一些,或許能看出端倪。」
老李頭兒的修為是高一些,只是卻也查不出曹晨腹痛的緣故。
曹晨被劉叔和劉嬸兒送了回來,小腹不再疼痛,一切又恢復如常,她安慰了劉叔和劉嬸兒幾句,打發他們離開,之後便面如沉水的看向陳昭。
陳昭舉起手,「我發誓,我沒有睡你!」
「放屁!」曹晨大怒,「除了你還能有誰!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我好心照顧你!你卻……」曹晨氣的腦子有些發懵。嗤的一聲祭出了屠龍刀。
陳昭後退一步,「你別衝動,我可以解釋!」
「解釋?你承認了是吧?」
「我承認……我承認什麼啊我!」陳昭急道,「好吧,你懷孕是我乾的!但是……」
「去死!」曹晨怒極,揚起屠龍刀朝著陳昭砍去。
陳昭的修為雖然落下了很多,但總也能躲過曹晨這個修真菜鳥的攻擊。
曹晨不依不饒,追著陳昭喊打喊殺,卻總也打不到他,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竟是落下淚來。
陳昭躲閃著,見曹晨落淚,趕緊一把抓住了曹晨的手腕,「你聽著!你是懷孕了沒錯,但你懷的是……」陳昭說著,嘴角忽然溢出血來,眉頭一擰,竟是仰面倒下。
……
陳昭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間里。
身體還好,除了命力幾近全無以外,只有臉上有些生疼。不用去摸,也知道自己的臉一定腫的厲害。
提了一口氣,陳昭艱難坐起來。下了床,走出房間,便看到了坐在院落里發獃的曹晨。
陳昭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曹晨看向陳昭,嘴角抖動了幾下,面無表情的沉聲說道,「我真該殺了你。」
陳昭苦笑,「不必勞駕,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曹晨沉默了下來。
陳昭道,「對不起,我本該先跟你說一聲的,只是擔心你不同意。其實,我這也是為你好……」猶豫了一下,陳昭張張嘴,又嘆一口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曹晨輕聲嘆了一口氣,「我本來要殺了你的。只是……你知道的,我有著血月的記憶……過去了這麼久,有時候,我無法分出,有些記憶和感覺,到底是屬於我自己,還是屬於血月……」
陳昭苦澀的搖搖頭,說道,「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等到……多年以後,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有人會告訴你真相。」
「呵……」曹晨冷笑,「你偷偷的睡了我,我還要感激你不成?」她的腦子很亂,陳昭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我沒有睡你。」
「那我怎麼會懷孕?!」曹晨咬著牙怒視陳昭,「做了還不敢承認!你是不是男人?!」
「我……真沒。」
「再說!」
「我……好吧,我睡了你,對不起。」
「滾!」
陳昭無奈起身,猶豫了一下,走出院落,來到靈田裡,開始除草翻土。
曹晨怔怔的看著陳昭的背影,眼淚悄然滑落。
之前,屠龍刀已經落在了昏迷不醒的陳昭的脖子上,但曹晨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那些屬於血月的一切關於陳昭的記憶,總是不斷的浮現出來。
她痛苦的抱著頭,狠狠的抓著頭髮。
接下來的日子,陳昭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無論曹晨怎麼罵他又如何冷漠,他總是不聲不響的收拾靈田、做飯、洗衣。
只是,偶爾的時候,陳昭還是會昏倒。
曹晨本是個開朗的人,雖然心裡窩著火,但倒不至於一直消沉下去。在陳昭又一次昏倒又醒來,曹晨忍不住好奇,問他,「你的身體……」她注意到,每一次昏倒再醒來,陳昭就會變得更加虛弱一些,雖然不至於生活不能自理,但臉色會變得愈發蒼白。
陳昭苦笑,「之前自我封印三千餘年,後來對付龍香受了重傷,再之後被空間力量扭曲重創……又強行煉製了誅心草,還做了點兒別的事,我現在能行動自如,不過是依靠原本所剩無多的修為強自支撐,昏倒是因為本就不多的靈力被竭澤而漁所致。」
曹晨擰了一下眉頭,覺得所謂「還做了點兒別的事」,聽著很窩心。她哼了一聲,道,「自找的!」
陳昭訕笑,「是啊。」
曹晨撇撇嘴,起身離開。
陳昭看著曹晨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最後輕輕嘆氣,苦笑無語。
下午的時候,曹晨和陳昭得到消息:劉叔去世了。
也是在這個下午,劉嬸兒躺進了劉叔的棺材里,選擇了自我了斷……
村裡德高望重卻又孩子心性的老李頭兒難得嚴肅正經了一回,他拿起飛劍,親手在劉氏夫婦的墓碑上刻上了一段話:郎情妾意,何懼夏炎陽冬冷雪。不老長生,哪比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