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練武
前世經歷種種磨難坎坷,九死一生。身邊的人為了保護她一一死去。
顧莞寧深恨自己少時不知世事險惡,沒下過苦功練武,沒有自保之力。這一世重生而回,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不會再嫁給太孫,不會再做什麼太孫妃。
血雨腥風的皇位之爭,和她再無關係。
她要做的,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在未來數年裡,謹慎地保護家人。
要做到這些,當然不是易事。不說別的,只衝著謀逆作亂的齊王是顧家女婿這一條,想撇清關係就是難之又難的事。
心思狠毒偏心至極的沈氏,外表楚楚貪念榮華的沈青嵐,性情軟弱搖擺不定的顧謹言,精明厲害的姑母齊王妃,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齊王,還有青梅竹馬最終卻辜負了她的齊王世子……
一一數來,她要對付的仇敵著實不算少。
幸好,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籌謀。
現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認真習武。至不濟,也可以自保。
顧莞寧站在離箭靶五十步之處,取出箭,穩穩地拉開手裡的弓弦,然後瞄準,放箭。
嗖地一聲,白羽箭飛了出去。
正中靶心……並沒有!
離正中心還有三指左右的距離!
顧莞寧略略皺眉,對自己頗為不滿。
站在一旁的堂姐妹們卻齊齊鼓掌道好:「二妹的射箭之術愈發精進了。」
「是啊,站在五十步之外還能射中箭靶,實在厲害。換了我,箭早就脫靶不知飛哪兒去了。」
「四妹,你練箭的時候,我們可沒人敢站在旁邊。保不準那支箭會飛到哪兒呢!」
眾少女如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嬉鬧說笑。
顧莞寧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又從箭囊里取出一支白羽箭,再一次搭弓射箭。這一次,總算中了靶心。頓時又惹來一片讚揚聲。
顧莞寧呼出一口氣。
「二小姐進步神速,實在令人欣慰。」陳夫子也是滿臉快慰,笑著誇讚。
女子天生體力臂力不及男子。男子練箭從二十步練起,女子練箭卻是從十步練起,用的是特製的小一號弓箭。
顧莞華等人還在三十步外練箭,顧莞寧已經能在五十步外開弓射箭,還有這樣的準頭,委實令人讚歎了。
「陳夫子謬讚了。」顧莞寧微微一笑,明**人的臉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令人目眩:「我這點微末箭藝,不過是些花架子,看著好看罷了。我知道陳夫子擅長射箭,往日我不肯吃苦,也沒用心請教。以後還請陳夫子認真教導我。」
說著,鄭重地行了一禮。
竟是一副要正式拜師的樣子。
陳夫子一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二小姐快快請起,真是折煞奴婢了。」一著急,昔日的稱呼又冒了出來。
顧莞寧站直身子,抬起頭,目光清亮:「夫子,你願意教我嗎?」
二小姐不是在說笑!
她說要練箭習武是認真的!
陳夫子楞了片刻,定定心神,低聲道:「二小姐願意學,我自會傾囊相授。只是,練箭習武十分辛苦。只怕二小姐吃不了這份苦。」
二小姐平日嬌生慣養,哪能吃得了練箭的苦。
那纖細柔嫩如玉的手指,要是被磨出老繭,也實在可惜。
顧莞寧一眼便看出陳夫子的顧慮,斂容道:「陳夫子,只要能學好武藝,我不怕辛苦。」
「可是,太夫人和夫人那邊……」
「祖母和母親那裡,我自會去說,你不必憂心。」顧莞寧神色淡然,語氣卻篤定從容。
陳夫子莫名地心安踏實了,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好!從今天起,就請二小姐每天多留半個時辰。」
每天半個時辰練箭習武,時間太短了。至少也得再加半個時辰。
顧莞寧不假思索地應了下來。
……
一旁的顧莞華等人,一開始並未將顧莞寧要練箭習武的事情當真。直到課程結束,眾人和陳夫子一一告別,唯有顧莞寧巋然不動,才驚覺不對勁。
「二妹,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顧莞華滿臉驚愕:「你真的要留下多練半個時辰么?」
顧莞寧笑著嗯了一聲。
「二姐,你這樣也太辛苦了。」顧莞琪忍不住勸道:「上了一天課,肯定很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著吧!」
身為閨閣千金,每日讀書習字彈琴下棋才是風雅的事。等及笄之後,說定親事,還要學算賬管家之類的瑣事。
她們生活的天地,是內宅後院。箭術武藝對她們來說,沒什麼實際的用途。平日偶爾練一練,就當是強身健體了,實在沒有勤學苦練的必要。
斯文秀氣的姚若竹也連連點頭附和。
吳蓮香還記著上午被顧莞寧譏諷得無地自容的事,不敢輕易插嘴。不過,卻是一臉看熱鬧的神情。
顧莞寧目光在眾人臉上打了個轉,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是在擔心我吃不消。放心吧,我既是決定了,自然能撐得住。實在疲累,我也不會硬撐著。你們都先回去吧!」
眾人勸不動她,只得各自離開。
練武場上,只剩下陳夫子和顧莞寧兩人。
陳夫子脾氣綿軟,手下的功夫卻毫不含糊。她沒說什麼,只拿起弓箭,站在五十步之外的地方,嗖嗖嗖連射三箭,箭箭都中靶心。
然後退開十步,又是三箭。
再退十步……
一直退到百步之外,依舊是連射三箭。每一支箭都穩穩地射中靶心。
靶心中間,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白羽箭。一共十八支箭,沒有一支在靶心外。
好穩的箭法!
好高明的箭術!
顧莞寧看的嘆為觀止。
連射數箭,陳夫子臉不紅氣不喘,沖顧莞寧笑了一笑:「二小姐想練箭術,至少也得練到這個程度,才算小有所成。」
「半個時辰內,要練習射箭兩百次。」
陳夫子自幼隨著父親苦練箭術,這些年來一直練習不輟,箭術極佳。平日不喜誇耀,難得打開了話匣子,倒是滔滔不絕起來。
「這幾天二小姐站在五十步之外,等練到每箭都中靶心,就多退十步。直至練到百步中靶。」
「不過,就算練到這一步,也不算什麼。只要肯下苦功,百步中靶不是難事。想真正用上箭術,得學會射活靶。百步穿楊,飛禽走獸俱在箭下。真正的神箭手,輕易不動箭,出箭無虛發。」
「我練箭數年,百步穿楊沒問題,卻算不得什麼神箭手。到底沒像男子那樣上過戰場經歷過真正的廝殺,箭術再難有寸進了。」
陳夫子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很快又笑著自責:「瞧瞧我,一感慨起來沒完沒了,讓二小姐見笑了。」
「我自幼習武,在太夫人身邊伺候數年。得了太夫人的青睞,為我許配了婚事,放了奴籍。如今太夫人讓我做了小姐們的夫子,教導小姐們練箭習武。這份幸運,不知讓多少人眼熱。如此還奢求更多,委實太不知足了。」
眼前的笑顏,悄然和腦海中那張堅毅蒼老的婦人容顏重合。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陳夫子卻始終如一,從未變過。
顧莞寧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動感慨,溫言道:「陳夫子是性情中人,一切都是由衷肺腑之言,我聽著只覺得神往,怎麼會見笑。」
二小姐和以前真的不同了!
換成以前,二小姐斷然不會折下身段,這般溫和客氣地和她說話。
今天受寵若驚的次數太多了,陳夫子驚訝過度,反而鎮定了下來。
不管二小姐是為了什麼原因改變,總之是好事一樁。既然二小姐一心想練武,她竭盡全力教導二小姐就是了。
……
酉時正。
天色漸暗,榮德堂里已經燃起了粗大的燭台,燈火通明。
沈氏沉聲問大丫鬟碧玉:「我讓你去依柳院請小姐過來,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碧玉比碧彤大了一歲,能言善道,行事伶俐,是沈氏最得用的大丫鬟。聞言忙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話。奴婢剛才去了依柳院,琳琅說了,小姐今日在陳夫子那兒多留了半個時辰練箭,身子疲乏勞累,晚飯就不過來了。明天早上再來給夫人請安。」
沈氏柳眉一擰,聲音里滿是不快:「好好的姑娘家,就該讀書習字練琴作畫,哪怕是多學些女紅廚藝,也是好的。學練箭做什麼?難不成以後打算上戰場不成?」
「這丫頭,真是越發任性不像話了。」
沈氏的語氣里滿是風雨欲來的怒氣。
碧玉不敢插嘴,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一旁的碧彤也立刻垂下頭,唯恐被無辜遷怒。
因為白日的事情,沈氏憋了一肚子火氣無處可泄,越說越是惱怒:「碧玉,你現在再去依柳院一趟,讓莞寧立刻過來。就說這是我親口吩咐的!」
碧玉心裡暗暗叫苦,硬著頭皮應了一聲,就待退下。
就在此刻,一個熟悉的男童身影走了進來。
太好了!救星來了!
碧玉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行禮:「奴婢見過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