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出征
?今年的中秋沒有過成,姚家姐妹的新衣也沒用上,因為在八月初北邊連著十幾封八百里加急的公文被送到了御前,每一封都是關於瓦刺舉兵入侵的,八月初十送來的那封加急戰報中,華國軍隊又打了敗仗,瓦刺已經離饒州不到兩百里了,饒州是華國北邊的關防要塞,若是饒州失守,瓦刺就會直接揮兵攻入京師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連皇帝都急白了頭,民間又有誰敢明目張胆的大肆慶賀了。
「平時一個個不是都挺能說的嗎?啊!朕多在哪個妃子的宮裡歇了一夜,你們都能給朕說出十大罪狀來,如今怎麼都成啞巴了?啊!朕養你們做什麼的?關鍵時刻什麼都做不了!一個個的只會說『臣不知』『臣不知』『臣不知』,既然不知道,朕留你們何用,都給我拖出去砍了!」耀帝將御案上接連幾日的加急戰報一掌揮了下去,砸在了下面跪著的一干臣子的頭上。
「皇上息怒!」眾大臣在這個時候就只剩下這一句話。
「息怒?你讓朕如何息怒?賊寇都要打進京城來了,你們一個個就只會叫朕!就沒一個能出個主意的?」耀帝拿過案上的玉璽就要砸過去,被一旁的內侍死死攔下。
「臣請領兵五萬,驅逐瓦刺!」宋傳宏跪下請旨。
耀帝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關鍵時刻,還是只有自家人才能指望了,「好!朕命你為兵馬大元帥,與你十萬精兵,討伐瓦刺,至於副將和參將,全由你自己任命!三日後,朕在神武門為爾踐行!」
「臣領旨!」宋傳宏跪下領旨謝恩。
下朝之後,宋傳宏帶著聖旨回到了昭敏長公主府,昭敏長公主一見他手裡明黃的聖旨就明白了,「皇上命你出征了!」
宋傳宏點頭,「三日後就要出發了!」
昭敏長公主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我讓人跟你收拾行囊去!」說著就叫來丫頭一番吩咐,那丫頭領命下去了,屋裡就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了。
宋傳宏嘆了口氣道:「我這一去,沒個一兩年是回不來了,瓦刺這些年來風調雨順的,早就養的兵強馬壯了,如今一鼓作氣的翻過刺勒山,打到了饒州城下,更是士氣大漲,這一仗不是那麼好打的。」
昭敏長公主一愣,「既然要去這麼久,你身邊怕是少不得人伺候,我身邊的丫頭,你瞧著哪個好,就帶哪個去吧!只是你此次出征只怕是急行軍,人只能是後頭給你送來了,要跟著軍隊一起走怕是不行的。」
宋傳宏臉漲得通紅,「我哪裡是那個意思了!你身邊的丫頭自己留著使喚就是了!我……我是擔心你在家裡……我走了之後,那邊府上,你就不要去了,你是長公主,是君,你不去,他們也奈何不了你!總之,你在家裡要照顧好這家,照顧好清兒!」頓了頓,宋傳宏又道:「也要照顧好你自己!皇上讓我自己任命副將,我先去書房了!」說完宋傳宏就急急忙忙的往書房去了。看著宋傳宏匆匆離去的背影,昭敏長公主低低嘆了口氣。
宋傳宏剛到書房,宋子清就進來了,「給父親請安!」
「你來找我有何事?」在宋傳宏的印象中,這個兒子是個性子極冷淡的,除了他母親,誰也不親近,就是自己,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跟自己說句話,而他到書房找自己,這還是第一次。
「兒子要隨父親一起出征!」宋子清緩緩的開口。
「什麼?」宋傳宏驚的差點兒將手裡的聖旨給摔了,宋家是武將出身,只是到了如今宋子清他們這一輩,習武的人並不多,宋子清算是其中半個,因為他是文武兼修的,他與兒子的關係一向冷淡,偶爾考校他的功課,也只是平平,就這樣還想上戰場?還沒出戰就已經送命了!
「兒子說,兒子要隨父親出征!」宋子清又重複了一遍,這次重重的咬出了「要」,而不是「想」。
宋傳宏見他執迷不悟,頓時怒道:「胡鬧!你以為上戰場是好玩的?就跟你組個詩社,做幾首那麼簡單?戰場上,那是拿命在拼的,你以為是兒戲呀!」
「兒子這一次一定要隨軍出征!」宋子清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
宋傳宏一拍桌子,「你還敢說?我說不許你去就不許你去!你就在家裡給我老老實實呆著,跟著你三哥一起讀書,有什麼不好?」
宋子清問道:「父親為什麼不讓我去?」
見兒子不在提隨軍出征的話了,宋傳宏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你如今還小,戰場上的殘酷你沒見過,根本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再說,像你們這樣嬌養的公子哥哪裡受得了北邊的氣候,那裡的風跟刀子一樣的,吹在身上都能割出一道口子來的,你也只是一時頭腦發熱罷了!回去吧!別跟著湊熱鬧了!」
「父親,我今年已經十四了!」宋子清定定的看著宋傳宏。
宋傳宏一愣,反應過來后,不禁又有些來氣了,「十四了也還小!」
宋子清又道:「我知道戰場不簡單,排兵布陣也不能只是紙上談兵,我雖習過武,學過兵法,但我也不敢自大,說我上了戰場,就一定能夠打勝仗!可是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將紙上談兵變成實戰演習的機會,一個證明我能打勝仗的機會,如今就看父親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宋傳宏被宋子清眼裡認真的神情震驚了,不過片刻就回過神來了,「就像你自己說的,上了戰場就有的能打贏,打贏固然是好,打輸了可就是要丟命的!你若真上了戰場,要是有個萬一,你讓你母親怎麼辦?」
提起昭敏長公主,宋子清微微有些動容,宋傳宏見狀,再接再厲,「我跟你母親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否則,你母親……」
宋子清已經恢復了平靜,打斷了宋傳宏的話,「所以我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出事,也不會讓母親擔心!」
宋傳宏是武將,沒那麼多耐心跟他磨嘴皮,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你去的!」頓了頓又道:「你若真是想從戎的話,就先在禁衛軍里呆兩年吧!先磨一磨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再謀其它吧!」
「這麼說來,父親是不願給兒子這個機會了?」宋子清反問道。
宋傳宏見兒子油鹽不進,大怒道:「你怎麼就執迷不悟了!我這麼安排也是為了你好!」
宋子清不為所動,「既然父親執意不許,兒子只有另謀它法了!」說完躬身退出了書房,只留下氣的吹鬍子瞪眼的宋傳宏。
三日之後,宋子清還是跟宋傳宏一起出發了,因為宋子清進宮求了皇上,也不知他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竟捨得讓長公主的獨子參軍出征,宋傳宏再怎麼不願意這事,也拗不過皇上的意思,只得跟昭敏長公主再三保證一定會把宋子清好好帶回來。
此時,宋傳宏看著在他旁邊,筆直的坐在馬背上的宋子清,心裡除了惱怒之外,還有幾分心酸,少年兒郎總是容易被那些象徵著武力和征服的戰爭而引得熱血沸騰,他們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所以他們無所畏懼,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對戰爭都是心存懼意的,真正的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樣血淋淋的場面,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戰場就是人間煉獄呀!如今自己竟要帶著兒子去煉獄里走一遭,心裡那種複雜的感覺實在是無法言喻。
宋子清隨著軍隊出了城門,向饒州進軍,他不敢回頭,因為在城牆上,還站著他的母親,他怕他一回頭看見母親落淚的身影,他就會動搖心底的那個念頭,他怕自己會後悔,會策馬揚鞭回到母親的身邊,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回去,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就只能走下去,在那樣一個壓抑的大家族裡,他不得不為自己,為母親拼出一條光明的前路來。
宋子清終究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城牆上那模糊的影子中,他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的母親,他只能在心裡暗道:「母親,原諒我這次的任性,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回來后,您再也不用擔心那群牛鬼蛇神了!」
等到大軍出征后,京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繁榮,似乎並沒有受到瓦刺大軍的影響,安定了兩百年的華國子民對戰爭的記憶已經很遙遠了!
姚可清想起前世瓦刺也是在這個時候揮師南下的,不過因為今生的自己努力的把自己的人生往和前世不一樣的方向活,所以沒有關注過前世的這個時候究竟都發生過什麼事。前世這次領兵的是誰,她已經記不得太清楚了,但是兩年之後,華國大軍班師回朝時,有一個年輕的小將是轟動了整個京城的,那個小將是昭敏長公主的兒子,平國公府的世子之子宋子清。當初的自己只是偶爾聽過而已,並不關注,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真正讓她記住他的是在十年之後,他大敗瓦刺,瓦刺來使乞和,瓦刺公主當眾提出願意下嫁給他,卻被他拒絕,那瓦刺公主一時之間淪為京中笑柄,她偶然聽到這事便記住了。